「先回邊關吧!灤城那裡還有我幾萬大軍。」
他的回答讓李隊長有些興奮,「侯爺是要和二王子打仗嗎?屬下一定要做先鋒!」
「不到那個份上,只是為了自保而已。」南尚武的聲音忽然頓住,他聽到四周有奇怪的馬蹄聲漸漸靠近,他一把拽過沐菊吟,將她攬在自己懷裡,雙目炯炯注意著四周。
無數火把在頃刻間被點燃,南習文從火焰的光芒中出現,在高頭大馬上俯視著身下的三人。
「三弟要去哪裡?這麼晚了還在城裡閒逛?而且還是僕人打扮?」
看到他突然出現,沐菊吟驚出一身冷汗,她握緊南尚武的手,而他的掌心也有汗水。
他朗朗的笑聲震動星空,「二哥還不是好興致?半夜三更帶著這麼多人馬在街上巡視,難道皇宮裡就沒有別的可忙了嗎?」
南習文冷著臉說:「太子剛剛去世,我們做兄弟的都要去紫星宮弔唁,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抱歉,我是去不了了,我有急事要盡快出城,宮裡宮外的事我資質魯鈍,處理不了,都由二哥你代勞吧。」
他的笑聲越大,沐菊吟就越緊張,她知道今夜要想逃過這一關幾乎是不可能。
果然,南習文揚眉大聲說:「來人!請三王子回府!」他身後的火焰中又走出一些兵卒,面對南尚武,他們都有些遲疑,但還是慢吞吞的往前走。
南尚武的眼睛盯著這些人,問道:「怎麼?二哥等不及了嗎?還沒有當上太子就要先殺了我?」既然二哥已然要撕破臉,他也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把在黎都的兵權都交出來了,二哥還以為我能興風作浪,阻礙你的好事?」
南習文說:「交出兵權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整個南黎,我希望你下道手令,讓你在灤城的隊伍也盡快移交關防。」
他抱臂冷笑,「二哥未免太心急了吧?除掉我這個眼中釘,你就能當太子當得安穩?不怕被人罵你是手足相殘嗎?請問我迄今為止可曾做過任何不利於你、不利於南黎的事情?不歸順你,並不代表會反叛你,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
見士兵們都忌憚他而不敢上前,南習文便翻身下馬,步步逼近。
「既然你不肯交出兵權,我就只好親自請你回府了。」
他詭異的笑容讓沐菊吟不祥的預感驟然擴散,她知道他會用一點魔力,而南尚武即使有萬夫不當之勇,卻也只是個平常人,兩廂若是動起手來,南尚武未必會勝。
情急之下,她挺身而出,擋在兩人中間。「習文,你別做傻事!」她義正辭嚴,凜然道:「眼下局勢不是你們兄弟相爭之時,你這麼做也只是在挑起無謂的鬥爭,這才是真正對南黎不利。」
南習文盯著她,「菊吟,我再給妳最後一次機會,離開他,我保妳平安。」
她搖搖頭,「不,他是我丈夫,我絕不會棄他不顧。」同時,她悄悄對南尚武低聲道:「我纏住他,你想辦法先走。」
南尚武一愣,「妳剛說不會棄我不顧,現在妳就讓我拋下妳獨自逃跑?」
她沒有回答,又向前走了一步,「習文,若你放尚武離開,我便留下,我保證他不會為難你。」
南尚武和南習文都愣在那裡,南習文道:「妳是說,妳要留下來做人質,保他永遠不反?」
「是!」她斬釘截鐵的回答。
南尚武蹙眉說道:「我不同意。」
「尚武……」沐菊吟有些著急,眼前這形勢根本不是說什麼夫妻情深的時候,更沒有機會互相闡述決斷的是非對錯,能讓南尚武盡快出城是唯一的目的。她繼續說:「你給尚武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內他若能安頓好軍隊,就讓我和他去天涯海角,你也不能再派人追殺我們。」
南習文看了弟弟一眼問:「若他不肯回來呢?」
「那你就殺了我。」她的回答再次震動兩個男人。
南尚武驟然大怒,「妳在說什麼傻話?我今天就是死在這裡,也不會拋下妳的!」他一手掩住沐菊吟的嘴,「別說了,我不會聽妳的。」他冷笑著對南習文道:「二哥,有本事你就在黎都殺了我,讓全南黎人的眼睛都看清楚今夜之事。」
「別以為我不敢。」南習文的臉色發白,他的確是有忌憚,忌憚那些看似歸順,實際仍舊臣服南尚武的士兵將領會趁此站在那邊,對己不利。
就在兩邊緊張對峙的時候,從皇宮方向有快馬飛來,馬上有人高聲喊,「國主有令!要兩位王子即刻入宮!即刻入宮!」
沐菊吟微微鬆口氣,她知道有國王出面,南習文便不能再多逼一步,但入宮之後又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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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都皇宮內,國主震怒。
「習文!你怎麼可以擅自作主禁閉尚武的行動自由?還帶人抓他?我只是讓他閉門思過,從來沒有默許你做其他不利於他的行為!太子剛剛過世,你們就要我再看一出兄弟鬩牆的悲劇嗎?」
國王本來身體就弱,大動肝火的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後,便倒在桌上拚命咳嗽,咳出的血把帕子都染紅了。
南習文低頭一言不發,他早已抱定主意,不打算對這次事件做任何解釋,因為到了今時今日,南黎已經離不開他,國王和國家都要仰仗依賴他的幫助,才可以有如今之局面,因此他不怕承擔任何罪名。
南尚武也沒有要趁機告狀的意思,他抬頭看著房頂,同樣不發一語。
國主咳了好半天才停下來,氣喘吁吁說道:「剛剛、剛剛接到一封從北陵送來的密函,不知送信人是誰,但信上說赤多練正在集結兵馬,意圖對南黎不利,你們兩人若是打得兩敗俱傷,不正好將自己白白送到赤多族的嘴裡?」
「赤多族?」南習文驚疑不信。「不可能!赤多族能拿下北陵多靠我們南黎暗中相助,他怎麼會突然倒戈攻打我們?」
「狼子野心,豈能輕信?當初我就勸過你不要招惹他們。」國主後悔不已。
南尚武開口問:「信呢?不知是誰寫的,怎能確信這個消息的真實度?」
國主讓人把信遞給他們,「這信沒有落款,卻寫得異常奇怪,讓人不得不信。」
他一眼看過去,信上字體娟秀,像出自女人手筆,之所以會讓人不得下信的原因是--這信的落款處竟蓋著北陵的玉璽!
北陵玉璽在北陵滅國時不翼而飛,眾人皆懷疑是被從北陵逃走的公主蕭寒意和太子蕭寒聲隨身帶走。
於是南尚武心中明白了,這封信肯定是出自蕭寒意之手,但他沒有說破。蕭寒意和南黎、赤多族皆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信的內容或真或假,很不好揣測。
「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他鎮定自若的說:「由我帶兵去邊關巡看,若有敵情我會應情處理,不過……」他看著南習文,「我只怕二哥不答應。」
南習文也盯著這封信沉思,同時看了他一眼。終於,他慢慢開口,「若是為了南黎,我願信你。」
當局勢有所變化時,為人處事的方法也必須隨之而變,在家門外敵意分明的對手和家裡情況不清的親人相比,當然是要先一致對外,將外面的敵人掃清。如今他必須坐鎮黎都以防有變,外面的事情只能交給南尚武了。
「但我有個條件,」他冷冷的提出讓步的條件,「沐菊吟必須留在黎都,你們夫妻不能同行。」
南尚武輕笑,「你很看中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答應我這個條件,我就讓你帶兵去,否則……」
「我同意。」
他的讓步讓南習文又是一驚,他本以為以南尚武剛才的態度是絕不可能放開沐菊吟的。
「那好,明日我為你餞行!」他青白著臉色,漠然起身離去。
南尚武雲淡風輕的微笑著,向國主深深一揖,「父王請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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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會有這種事?」蘇乘風驚魂未定的來看沐菊吟,剛剛從杜名鶴那裡聽說昨夜之事,讓她為朋友又氣又急。「二王子怎麼這麼霸道?左右都要聽他的?」
沐菊吟微笑,「還記得嗎?不久前妳還告訴我說他有奪太子之位的嫌疑,又說他有此能力,我還曾質疑過。」
「是啊。」她點點頭,回想起自己當初說話的情景,竟恍如隔世了。
「那,今天妳會去送他嗎?」蘇乘風看著好友小心翼翼的為南尚武收拾著行裝。
她的動作很輕緩,每件衣服都折迭得仔細整齊,這是她第二次與丈夫分離,上一次他們整整分開了三年,不知道這一次又要多久?
「我會去送他。」三年前他們連招呼都沒有打,就這樣錯過了,如今他又要出征,她要為他做好一切,不再留下任何遺憾,所能留給自己的,只有等候他歸來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