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升壓根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底,笑得快喘不過氣來。
「誠然、旭升,你們在笑什麼?」封敏敏捧著茶杯走進來。
「沒事、沒事。」龔誠然急忙摀住粘旭升的嘴搶答。
「這是什麼?」封敏敏上前多瞧了一眼問。
慘了!「沒、沒什麼,你肚子餓了嗎?我們今天上館子吃,我記得忠孝東路上有間義式餐廳還不錯。」他不動聲色的端起盤子準備棄屍。
「等等!」封敏敏看出他的意圖,連忙從他手中將它搶救下來。「這是你炒的嗎?我要吃。」話語有些霸道,但口氣仍是輕柔如風。
兩個男人都被她的話愣住了,怔怔的看著她吃起來,不一會便盤底朝天。
龔誠然既感動又不可置信,恭恭敬敬的奉上一杯白開水。
她咕嚕咕嚕的喝了一大口,稍歇口氣後才發表評語,「鹹了點,不過味道不錯。」
粘旭升在一旁看傻了眼,居然有人把這種吃一口就有可能死於非命的東西全吞入腹,「小封,你要不要吃顆腸胃藥以防萬一?」
龔誠然馬上賞給他後腦勺一記鐵沙掌。「你這隻狗嘴還真是吐不出象牙來,安靜一分鐘對你來說很困難嗎?」
「我是為小封著想耶!」他按著遭受攻擊的後腦勺,不滿的小聲咕噥。自從小封出現後,原是好好先生的誠然變得動不動就訴諸暴力,而可憐的他自然首當其衝成為第一名受害者,真是誤交損友大不幸呀!
龔誠然瞇起眼冷哼一聲。「小封、小封,你倒喊得既順口又親熱!」
「當然,喊敏敏實在太沒創意了,無法表達我們之間的感情,你聽聽,旭升、小封,叫起來多登對呀!」他明目張膽的將手搭上封敏敏纖細的肩頭,笑得詭異又開懷。
「是嗎?不知兩位的『感情』有多深厚?」龔誠然緊盯著他不安份的手,有種一掌揮掉它的衝動。
粘旭升聳聳肩。「喔,也沒什麼,只不過小封已經答應我今天晚上的邀約了。」他朝身旁的佳人頑皮的眨眨眼。
「什麼?」他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聲調,「敏敏,那小子晚上要帶你去哪?」
封敏敏對他的激烈反應感到不解。「旭升說東區新開了一家很特別的PUB,要我陪他去看看,你不是也一起去嗎?」
「我當然會去!」龔誠然回答得咬牙切齒,回身拎起好友的衣領往外走。「粘先生,不好意思,我想我們有必要到外頭好好『溝通溝通』!」
「喂,溝通就溝通,你別動手動腳的,」粘旭升扭動著身軀想掙脫他的挾持。「輕點輕點,我快喘不過氣了,龔老大,我知道錯了,你就手下留情吧!」
「閉嘴!」龔誠然封住他的嘴。
「嗚──」粘旭升只能慘兮兮的哀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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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鐵灰色的大門,慵懶的爵士音符挑逗的鑽入聽覺神經中,深深淺淺的藍在眼前層層疊疊鋪展開,一路直上迴旋階梯,穿過層層絨布幔,彷彿穿越另一個世紀空間,每個人潛藏心底的好奇慾望早已被挑起,就在快喪失耐性之際,一個別具地中海風味的酒館呈現眾人眼前。
「沒想到這種小巷弄裡居然藏了間別有風味的酒館。」龔誠然一路牽著封敏敏的手,隨好友在設計簡約的粗石吧檯坐下。
粘旭升一臉得意,「嘿嘿,這裡很不賴吧?這間店叫做『夏夜』,據說只在夏天的夜晚開放,其他時候,就算你砸下再多鈔票,依舊是大門深鎖。」
因為採取人數限制,酒館內的客人並不多,零零落落各據一桌,慵懶的爵士樂依然飄揚著,讓人沉醉其中。
「想喝什麼?」吧檯後不知何時出現的酒保問著,低沉的嗓音極為悅耳。
「給我海尼根就可以了。」粘旭升一向鍾愛啤酒。
「Whisky Sour。」龔誠然點了他慣喝的調酒。「敏敏呢?」
她想了下,選了水果味較重的調酒,「Margarita。」
酒保俐落的動作,三兩下便送上他們的飲品。
龔誠然小啜了一口,露出滿意的微笑。「很棒。」他向來嘴刁,能調出對他味的酒保不多,可見這位酒保大哥的功力不凡。
對於他的誇讚,酒保只是微微點頭示意,一個閃身便沒入身後的帷幕之中。
「哇塞!這酒保好酷,一般不是都會跟客人聊天嗎?他居然一調完酒就閃人。」粘旭升睜大了眼,對他的舉止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或許他知道你是個嘮叨的客人,乾脆先自行退場。」龔誠然不忘糗他一句。「咦,敏敏,你上哪去?」他問著滑下座椅的封敏敏。
「洗手間。」她指指右側走道。
「我陪你去。」他說著便要起身。
「不用啦,我一下子就回來。」她按下他的手。
粘旭升逮到機會不忘反擊,「還嫌我嘮叨,自己明明表現得像個擔心小孩走失的媽媽,難道你想陪小封進女用洗手間一覽春光?」
「專心喝你的海尼根吧!」龔誠然抓起酒瓶,把瓶口湊近他的嘴。
「喂喂喂,小心我的襯衫,這可是白花花的鈔票買來的!」粘旭升連忙擋下他的攻勢。
封敏敏對他們倆孩子氣的舉動笑了笑,自顧自走往長廊後方的洗手間。
她正欲推門而入,突然被一隻大手由身後拉住,踉蹌的隨來人跌向陰暗角落處,她還來不及思考,本能反應便弓起手肘往後撞,彎身又掃了一腿。
那人身手敏捷的閃過,雙手穩固的制伏住她,接著又以偉岸的身軀將她按抵在牆上。
「嘖嘖,Artemis,你打招呼的方式真讓人不敢恭維!」凱爾眉開眼笑的與她面對面相望。
打從她偕同兩名陌生男子踏進「夏夜」起,他便敏感的注意到了,儘管燈光幽暗不明,他卻百分之百確信,她就是失蹤了整整一個禮拜的Artemis,因為,沒有一個女人能如同她一股,牢牢吸引他的目光。
他想念她,想念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鈴蘭清香,甚至是她冷若冰霜的淡漠。
「先生,你認錯人了,請你馬上放開我。」封敏敏仍不住的掙扎,無奈他的力道實在太大,她根本脫逃不了。
「你幾時學會開玩笑的,嗯?」他在她耳際低語呢喃,接著唇瓣游移到她鼻尖,逐漸往下方迫進。
封敏敏急急撇開臉。「我真的不認得你,若再不放手,我就要大聲喊叫了。」
凱爾這時才發現她的不對勁。眼前的她少了一分強悍冷硬,卻憑添了幾分生氣盎然的美麗,最明顯的不同在於她的眼眸,往日慣有的冷冽如同春日剛解凍的湖面,微微透出幾抹和煦溫暖,熠熠生輝。
他猛地驚覺,眼前的人不是Artemis,或者該說,不是他所認識的封敏敏!
凱爾斂起笑意,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為了防止她趁隙逃跑,他的手仍緊緊扣住她。「Artemis,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懂,不過才一個禮拜,她居然會有如此大的改變,是拜那兩名陌生男子所賜嗎?
Artemis?封敏敏因為這個名稱而有了短暫怔愣,腦海中倏地閃過模糊不清的影像,那是她睡夢中時常出現,一大片血紅色的潑墨,還有……
她蹙起眉,禁止自己繼續往下探索,她不願讓惡夢再來緊緊糾纏,她只想活在現在,有誠然的陪伴,過著陽光燦爛的好日子。
「Artemis,你說話呀,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誰?為什麼任務完成了你卻遲遲未回?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違反了組織的規定嗎?」凱爾心焦的追問,他心中的疑問太多,每一個都急需她的親口解答。
封敏敏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說不定自己真認識這名黑髮碧眼的男人。「我出了點意外,暫時喪失記憶,他們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不由自主的據實以告。
凱爾大吃一驚。怪不得她的凌厲殺氣全沒了,原來是喪失記憶的緣故。既然是暫時性的喪失記憶,表示還有治癒的可能性,他得馬上帶她回倫敦,為她延請最好的醫師才行!
「我們走,我會請最好的醫師醫治你。」他拉著她打算由後門離開。
「不,我不跟你走!」封敏敏使勁掙脫他的束縛,一個返身,死命的往回跑。
「Artemis!」凱爾跨大步追上前。
眼看著她就要再度被他擒住,忽地閃出一道人影,一名身形高大,與凱爾不相上下的男子,將她往身後一攬,矗立於前以保護者的姿態護住她。
「先生,我記得這位小姐不是和你一道來的,沒理由和你一起離開。」男子的低沉嗓音讓封敏敏暗自瞄了他一眼,是方纔那位神出鬼沒的酒保。
「這是私人事情,不需要你費心。」凱爾只消一眼,便察覺眼前男子必定不是個簡單人物,畢竟,能和他對峙且絲毫察覺不出懼意的人,定有其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