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本 京都龍雲嘉椎推鼻粱上的眼鏡,貴族臉孔上的炯亮眸子正目不轉睛的瞪著電腦螢幕,他一一拜讀了這幾日在阿路的公佈欄上自稱「打擊星君」,並以「迷信」為主題大放厥詞的幾篇犀利文章。
「怪哉,這傢伙明明是衝著我採的嘛。」他弧度優美的唇形不解的低喃著;撇開那一連串毫不客氣的嚴辭批評,一些挑郁的句子也不少,「信心不足才會求助神明、算命。」
「那些華仙們既然算得了他人的命,何必還在外頭日曬,雨淋的擺攤子?」
「手相,面相又如何?『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難道半仙說得不好,就毀壞乎?」
「風水好,就能飛黃騰達?懶人家中坐,錢自天上來?」 「紫微斗數卜吉凶禍,前程、課業、婚姻……人生若能未卜先知,還有啥可期待?」
「星座、血型、八字看婚配、喜事,真能藥到病除,從此王子與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龍雲嘉攏緊了眉心,繼續往下看到最後幾行字體加大的字句。
「男、女生肖婚配,虎馬相配乃大吉,然而若星座不搭,譬如一個是獅子座,一個是巨蟹座,獅子座是火象星座,巨蟹座是水象星座,一水一火,一陰一陽,合嗎?再以血型分析,O型配上AB型,A8型吞噬O型,O型就無自主日。除此之外,婚配還有八字之合,紫微之數,一對有情人在這多方要命的合與不合的稱斤、稱兩下,到第幾世紀才能步往紅毯的那一端?」
看到此,他拿開眼鏡,再揉揉疲憊的雙眼,這個人對他可是相當不滿呢,他擰起新月之眉思索著。
他的生肖屬虎、獅子座、O型,那名「打擊星君」,不就是肖馬、巨蟹座、AB型的「女性」。
龍雲嘉在記憶裡梭巡著自己眾多佳人的生辰八字、生肖、星座等等,然而紅粉知己著實太多,這一想,實在有些頭疼!搖搖頭,他乾脆站起身,離開這間以日式風格佈置的雅致電腦房。
漫步走過木板地,一旁是雕刻精美的茶室,一旁是裝潢典雅的客房,由於孤摹狗黨,三教九流的朋友太多,因此七、八間的客房就佔據了這幢外觀古色古香的日式建築物的大半空間。
而客房內,此時大概也有十七、八人正呼呼大睡著。
經過主廳時,昨夜通宵達旦的杯盤狼借巳整理乾淨,右邊的榍榻米開放和室,只擺置一個原木長桌,襯托幾個刺繡精美的暗綠坐墊。
寬敞的正廳則懸掛了兩個大型宮燈,二個特製可招待二;三十人的長型木桌,符合人體功學的椅背木椅;牆上則是日式的幾個傳統面具。簡單、乾淨、大方再加上風水佳,這是當初他在購置這幢位於京都市郊寧靜屋子的緣由。
畢竟朋友太多,夜晚少有於靜,他總得找個可以讓友人大吐苦水,嬉笑怒罵的場所。
步出主廳,龍雲嘉在長廊坐於下來,看著右邊的木製牌坊,高聳翠綠的楓樹櫻香,及跟前一片波光閃閃的池塘。
「八卦星君?」他不禁露齒一笑。 通天文地理,各式命理算命的他,對好友們的這項稱謂原是得意非凡的,只不過,這幾日網路上的那名「打擊星君」及其出言批評的幾篇文章已引起好友們的廣泛討論。
昨夜,他們一窩蜂的跑了來,就是要他主動會會那個出言狂妄者,要他教訓教訓這傢伙,免得一些開始加入批評的「鐵齒一族」,也月中無人的展開嚴辭眉批。
然而龍雲嘉雖有三寸不爛之舌可以下海迎戰,不過人人都有「言論自由」啊,再者,喜歡命理者與「鐵齒族」原本壁壘分明,他哪有閒工夫來遊說一大半的地球人接受自己的理念?再說得明白些,在他眾多朋友裡的最至交好友雲飛就是火辣辣的「鐵齒一族」,自己連雲飛都擺不平了,還想管到外人去?
追尋快樂是他人生的基本理念,因此他什麼朋友都交,什麼朋友都愛。
相逢自是有緣,今生能相遇、相知,都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不管是禍,是福;皆是因果,此世還清下一世也樂得鬆了。所以呢,對那名「打擊星君」的所為,龍雲嘉也認為是自己前世欠他(她)的,理該讓他(她)以言語挑郁一番;總而言之,就是「業障」三宇而已,該欠、該還,不管前世今生總會有相遇的一天。
思緒間,驀地一抹飄揚的藍紗衣裙映入他的眼簾;他飛快的起身,怔忡的看著從楓樹旁輕盈而出的絕美精靈。
璀璨的陽光在她輕展羽翼的剎那,恍如碧澄的水晶琉璃,柔美脫塵的臉孔巧笑倩兮的凝睇著他。
果真是她,驚喜的目光充塞在龍雲嘉那雙閃亮無比的瞳眸,他屏住氣息生怕嚇到她似的,輕輕移動步伐欲接近她。然後同他這星期與這精靈會面的境遇相同,她突然面露不安的回身衝進樹林間,他趕忙追身而去,不過她再次在翠綠的林蔭間消失了。濃濃的失望感掩上他原先喜悅萬、分的俊臉,他歎了一聲,倚靠在樹幹上。
在日本的傳說裡,樹精、花精的故事不少,堅信天地奧妙,孕育萬物的他當然也相信這世間真有精靈存在。只是他從沒想到自己能親跟遇見這不可思議的樹之精靈。 最近這一星期來,她不時的出現在他的住宅附近,一開始時,龍雲嘉還以為自己眼花,然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展姿,讓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遇見一個精靈。
不如是他們的機緣較深,還是彼此的磁場較近,她都只在他一人獨處時才現身,也因此他不曾向他的友人談起這名絕色精靈:「雲嘉,雲嘉。」蘇雲飛遠遠的跑了過來。
「雲飛,怎麼一大早就跑來找我?」龍雲嘉好奇的看著眼前氣喘吁吁的好友。
「星期天無聊啊,別忘了,我老婆,孩子都在美國,我現在是孤苦無依啊,再說你們昨晚一大票人要討伐的就是我這類『鐵齒族,我連湊個熱鬧的膽子都沒了。」他自我調佩的道。
龍雲嘉播頭笑了笑,忽地樹之精靈再度現身在離他三公尺的樹旁,這是第一次,他們的距離如此相近,而這也是第一次,她在自己身旁還有他人時,輕盈現身。
他屏息的看著她柔美,婉麗恰似春的麗顏,「雲……飛,你看那裡!」他伸出手指著樹精站立的地方。
蘇雲飛「哦」了一聲,莫名其妙的看過去,「有什麼嗎?不是樹而已?」
「不,你『」…你沒看見嗎?那旁邊有一個好美的精靈。「
「精靈?」蘇雲飛好笑的推了他一把,「你是早上沒睡醒?還是一早就喝醉了?」
「不,她真的在那裡,瞧,她還直對著我笑。」
「雲嘉廣蘇雲飛不耐的著他,」你知道我最討厭聽人講什麼鬼,精靈的。「
「可是她真的……」
「好好好,反正你總是自己有慧眼;有慧眼,而我就是不懂,對不對?」他不客氣的打斷龍雲嘉的話,「算了,我找其他朋友喝茶去;」語畢,他甩身就走。
然而在轉身的剎那,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瞄了佇立在樹下的精靈一眼,隨即眼眸帶笑的開心離去。
龍雲嘉抿唇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唉,難得精靈也在他面前現身,他怎麼會看不到呢?
龍雲嘉回過身,想再接近精靈,然而芳蹤已渺,他懊惱至極的走到她剛剛現身的樹蔭下,輕柔的撫著樹葉,低喃道:「樹精啊樹精,這就是你棲身之所嗎?你可不可以再次現身呢?」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沙沙作響的樹與風的樂曲。
他等了好一陣子,在遍尋不著樹精的蹤影后,歎了一口長氣,直起身子,走到池塘旁的泉流岩石;凝著佈滿鮮綠青苔的茂盛巖面,剔透的陽光游移其上,閃爍出變化萬千的顏色之美。
他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雖然明其個中道理,但終為「凡人」,也不得做個「煩人」了。
只是樹精為何頻頻現身?是他侵犯了她的區域?還是有什麼天機喻意?
縱然心中的疑惑如雲,然而她的倩影卻在一開始即深烙心田,一股不知名的眷戀情懷在這一星期的兩兩相望下也逐漸堆積。
龍雲嘉不捨的目光再度在樹林間梭巡著,而內心也細細的品嚐這份特殊的情懷。
畢竟,不是每個凡人都能看見精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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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處在京都的一間小套房內,盧書琳有些無措的瞪著坐在電腦前的蘇雲飛。他靈活的手指正在電腦鍵盤上飛快的來回,而出現在螢幕上的正是一篇篇以「打擊星君」為名發出的嚴厲質詢文。
「這有效嗎?」看著樂此不疲的他,她忍不住走到他的背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