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你在房裡嗎?」雖然小雪千叮萬囑叫自己別去吵她補眠,為了安全起見,巴昂還是來到門前。
等了一會兒,他忍不住伸手推門。
門應聲而離——
房內空無一人。
巴昂眼神一變,銳利的目光迅速掃過室內。
鉅細靡遺。
末了,他在鏡台前坐下。
「怪事,真是怪透了……」
帶著不解意味的喃喃自語消散於風中。
※ ※ ※
栗雪一出客棧,就有種雨過天晴的感受。
理由是:周圍的愛慕視線幾乎要把她給淹沒了。
呵,這才是正常的世界啊!
在巴昂身邊多待一刻鐘,自己就遠離正常一分。
「栗雪,我找你找得好苦。」一名背劍青年當街攔路。
「哎呀,好久不見了。」
拋出一抹淺笑的同時,栗雪想起了這個男人。
名字記不起來,好像曾為她偷了本劍譜吧?她收了這些「上貢」來的秘岌,一律遣人送回千岌,從不留在手邊。
這人敢情是來討劍譜的不成?
「我是來……來……來看你的,我好想你。」青年只是癡癡地盯著她,原本該說的話也隨之變調。
「廢物!你哪裡是來看這個妖女的?」蓄著八字發的中年人從後頭轉出來,照準青年的頭重重敲下。
「師叔……」
「閉嘴!給我站到一邊去!」八字鬍轉向栗雪一戾氣深重地一瞪:「妖女!我這師侄年幼無知,才會受你哄騙,私自拿取師們秘岌,識相的就快快把本派秘證交還給我,」
叫她妖女?
栗雪烏亮的大眼滴溜溜地打量二人。
她確信自己尚未做出會洩漏出身之事,武林中人往往是到了被千岌女搾乾內力後,才知道身邊的美人兒系出邪教。
而她原訂的第一號受害者死於吹心,替補的又……想到這裡,栗雪心頭火起,口氣頓時強硬了起來。
「什麼叫年幼無知?你這位師侄少說也有二十歲了,難道還要長輩跟在旁邊把屎把尿不成?一個成年人做出來的事,他自己便要負責,你不追究他的責任,反而怪罪到旁人頭上,就是要取回什麼秘笈,也要當初的施受兩方才有資格參與協商,關你屁事?」
「你以美色誘惑我師侄,騙得他神魂不屬,才會一反干日誠實好學的性子竊走秘證,我做長輩的自然要替他出頭!」
「哈,美色?問問你那師侄吧!我怎麼誘惑他了?連我的手都沒摸上,還好意思抱屈廠
不是栗雪瞧不起人,這種貨色實在太好打發了,幾個微笑就騙來的秘笈,在她眼中根本一錢不值。
「這妖女說的可是真話?」八字鬍喝問青年。
青年羞慚地低頭:「是。」
「蠢貨!」這拳重極了。
隱含之意是——連一口都沒吃到,就急著把心掏出來給人,可恥!
「不管你是怎麼騙來的,本派典籍一向不外傳,我有權向你討回來。」打完了,八字鬍再次怒瞪栗雪。
「那本破書上有寫閣下的大名嗎?就是有,找我也沒用,我對武學沒興趣,拿來翻翻打發時間,翻完也就隨手扔了。」栗雪壓根兒想不起他們說的是哪部秘笈,乾脆統統賴掉。
「你居然……好,好!」
八字鬍大概是個脾氣暴烈的人物,只要干心一想便知栗雪的言論不可盡信,他卻全盤接收,氣得掄拳就打。
栗雪嘴上說得輕巧,一見八字鬍出招,倒也不敢輕忽。
師門所授多半是花樣百出的繁複招式,打坐調息的心法卻疏陋得很,反正有采陽補陰之術做壓箱寶,時候到了自然會將他人的內基轉為己用,誰也不會一步一腳印地苦練內功。
當栗雪見迎面襲來的竟是一招最平實不過的黑虎偷心,便知大事不妙。
撲面而來的拳風沉重無比,出拳者內力之深厚無庸置疑。
出手硬擋,只會招來不輕的內傷。
栗雪在瞬間下了判斷。
打不過就逃!
身子一弓,往後流星般彈出。
然而,她疏忽了一點。
這裡是大街,人潮洶湧熙來攘往的大街,而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所以她只彈出了七八步的短短距離,後背便抵住了圍觀的人牆。
拳風亦步亦趨地追上,不偏不倚探向她的胸口
「敢當我的面調戲我的未婚妻,膽子可真不小呀!」
栗雪聞言一驚,這聲音自背後而來。
巴昂從後頭張臂圜住她的纖腰。
同時,一陣風過,八字鬍及其身後約十尺範圍的人全部栽倒。
「嘻嘻,。順風。就是這點不好,容易波及無辜,我們快溜吧!」巴昂吐吐舌頭,拉著栗雪混進騷亂的人群。
「你怎麼會……」情勢驟變,栗雪還有點恍惚。
「那些人不會有什麼大礙,我剛才只是撒了一些尋常麻粉而已。」腳下如飛,一路把人拉進客棧大門。
一句話讓栗雪憶起那屈辱的一夜。
也讓她想起自己正以原貌示人的事實!
「你……我……」過度的詫異使她沒了言語。
馬不停蹄地來到栗雪房門前,巴昂這才鬆開手。
栗雪目瞪口呆,巴昂也是兩眼發直。
瞧了樂雪牛晌,巴昂歎了口長長的氣,緩緩搖起頭來。
「不行,我沒辦法和長成這樣的人長相廝守。」像在自言自語。
「喂!這是什麼意思?」栗雪回神,這話怎麼聽都是侮辱!
「意思是我們一拍兩散,各走各的路吧。」他轉身就走。
栗雪一把拽住他。「慢著,這就是你想說的?」
發現她易容欺騙,只有這麼一點稱不上反應的反應?
栗雪感到自己受到嚴重羞辱。
「剩下的說與不說,其實都無所謂。」巴昂回頭看她。
「我要聽!」
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堅持什麼,只知道這兩天自己為了他受了不少罪,他總該有些反應吧!質疑、怒罵、懷恨……什麼都好。
「那好,剛好我有一件事想不通。」巴昂給了一個栗雪想不到的反應——笑瞇瞇地繞著她轉了一圈。
「什、什麼事?」被他這麼一繞,栗雪竟有些興奮。
這是對她有興趣的表示嗎?自己僵在地上的那一夜,他只是從床上甩出幾個像在瞧路邊碎石的隨意目光,這次……
「我不明白自己是何時惹上千岌的,你可以告訴我嗎?」
「什麼千岌?我從來沒聽過。」額上浮出冷汗,猶做困獸之鬥。
「你不是千岌的人,那是最好。」背過身,巴昂負手而笑,聽起來有著說不出的詭異。「因為血蠱最是堅貞不二,無法忍受宿主與另一半以外的異性進行交合,要是出現這種情況,宿主便會遭受全身血脈逆流之苦。」
票雪整張臉都白掉了。
這樣她還有什麼未來可言?千岌門人一身所學,全繫於采陽術之上啊!
「言盡於此,告辭。」
「等一下!」
這回,巴昂沒有停下來。
第五章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如果有人看到現在的栗雪,栗雪絕對會一口否認房內這急得滿頭大汗、六神無主官打轉的人是她自己。
「得叫巴昂清掉我身上的血蠱才行!可是他是萬嶸的人,我就是打得過他的人,也打不過他的毒,又被他揭穿了真面目,『小雪』的身份是不能用了,還有什麼方法能讓他俯首聽命的?」
栗雪繞著圓桌,一圈又一圈地踱步。
「要是其他人,那可好辦,和顏悅色地聊聊天、隨便幾個笑容,就是一個現成的奴隸,對像卻是巴昂,只能另當別論。」
圈子繞得多了,轉得暈乎乎的,她一跤跌坐在椅凳上。
「可是美色攻勢對他無效,要不就得理張醜臉,重新去接近他。」
栗雪沉吟好一會兒,搖了搖頭。
「他已經懷了戒心,除非我連聲音都換掉,否則還是別用這招的好,何況我根本不會變嗓之術。」
說著倒了杯茶,顫抖的手一顛,茶水灑到桌上。
「那我該怎麼辦?蠱術我是一竅不通,師父她們侵淫媚術數十年,對毒術蠱術一途陌生得很,回去求救更是萬萬不可,讓大家知道我該吸的內力沒吸到,倒有只血蠱不請自來,從此我也不用見人了。」
栗雪慌亂地就著袖口擦拭打濕了的桌面。
動作是慌的,心裡也是慌的。
「不成,我在這裡煩惱也煩不出什麼結論,不如去找他,看看事情還有沒有轉圈的餘地。」
栗雪以最高速衝到巴昂房外。
直接踢開房門的念頭,在「尋常麻粉」四字進入腦海後,不得不自動放棄。
「巴昂,我想和你談一談。」依禮敲門。
等不到回應,栗雪輕輕一推。
門竟沒有上閂。
房內整潔得像是夥計剛打掃過一樣。
「他……走了?」栗雪不由驚呼,
驚慌迅速轉化為怒氣,並在下一瞬間提升為極具爆發力的輕功追逐。
開什麼玩笑!把她的人生弄得晦暗無光,斷送了她成為絕代妖姬的可能性後,就這麼若無其事地一走了之?
休想!
※ ※ ※
「雪,你從小就跟著我,師父能教的以你學得最全,可借你心機不深,日後運用難免碰上力不從心的時候,此時先求全身而退,之後或是回師們重整旗鼓,或是暫時隱身以謀良策,千萬不可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