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噴嚏,她的眼眶微紅,連鼻頭都染上些許天然胭脂。
仰頭看向她那位又高又帥又多金,而且快死翹翹的老公,一下子,兩顆沒控制好的眼淚奪眶而出。
糟糕,她忍壞了,孟穗忙露出一個笑容,掩飾自己的錯誤。
她捨不得離開家人?看到她的淚,名揚挑挑眉。
是吧!從小到大沒出過遠門的人,要遠赴異鄉難免忐忑。
他看著身側的嬌小妻子,再次同意她的聰明識大體,明明難過,還要逼自己裝出一臉堅強微笑,讓來賓認同她的幸福感。
他想,沒有意外的話,他願意持續這個婚姻。
鼻子忍得太辛苦,儘管嘴邊吊著笑容,淚水卻自顧自地掉滿面,孟汶越看越心驚,恨不得馬上把妹妹帶進新娘休息室。
偏偏主婚人嘴巴講個不停,彷彿沒把全天下的阿諛詞彙全用盡,絕不放他們離位。
孟汶偷眼瞪主婚人,他仍一無所覺,滔滔不絕地講得盡興,眼看孟穗的臉已經花掉一大片,眼線逐漸暈開,襯著她嘴邊習慣性的蠢笑,看起來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向來缺乏同情心的名揚,此刻居然同情起他的小新娘。冷冷抬眉,不過是「直視」,還沒正式進入到「冷眼」階段,主婚人全身已掠過一陣顫慄,在眼光正式接觸到名揚的眼睛時,話掉進喉間,哽著吐不出來。
「你還有話要說?」
冷冷一串字,嚇得對方直搖頭。
沒話說了?很好!他逕自彎腰將孟穗打橫抱起,快步走出禮堂。
他抱她……
讓一個重病病患抱,好像有點可惡,可他的手臂那麼粗一隻,胸膛那麼寬一副,人家要圈住她,她好意思大聲喊不嗎?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真的很不好意思ㄋㄟ!麻煩病人,罪大惡極,她羞愧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裡。
哦哦……他的身體也有淡淡香味,不過他的香味不刺鼻、不會叫人過敏,窩在裡面,孟穗有一點點安心、有一點點甜蜜,要不是顧念他是病人甲乙丙,她很樂意一直在裡面待著,不退離。
名揚對她的親暱,惹來大批鎂光燈,閃閃亮亮,像夜空星星,打擾得她不能盡情享受他身體的溫暖。
輕輕一扭,他卻把她擁得更緊,這個病人,力氣……真大!
走到休息室,關門,把記者關在門外。這些報導夠瑞秋看了,但願她知難而退,不要干擾他的收購計畫。
休息室裡,孟姜早已躲在裡面,雙手拿著面紙猛擤鼻涕。
直到早上上門迎娶新娘,名揚才知道孟穗有個雙胞胎妹妹,看孟姜「哭」得那麼悲慘,他理解孟穗的心有所感。
人人都說,雙生子有心靈感應,看來,果然不假。
和名揚面對面,本來只是鼻子過敏的孟姜竟然真哭了起來,眼淚像是漏瓶飲料,一滴一滴掉個不停。這個男人……好高、好大、好雄壯威武……孟穗死定了……
嗚……他看起來像帝王,說不定死了要后妃陪葬,難怪人家要給她們兩千萬,原來是要買孟穗去當兵馬俑……
四物湯、四物湯……四物湯不夠用,她要拿孟穗的生辰八字去拜送子觀音,但願楊家看在母憑子貴的份上,不把孟穗釘進人形棺裡。
名揚不曉得孟姜的眼淚源自於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單純以為她是捨不得雙生姊姊結婚。
將孟穗放進沙發裡,他用一種從未使用過的溫柔口吻說話:
「好好休息,喜宴時,我再過來接妳。」說著,他朝隨後跟進來的孟汶一點頭,離開休息室。
「孟姜,妳為什麼哭?」孟穗問。
「我沒哭……哈啾!」在婚禮上提到兵馬俑是大大的不吉利。
話說完,孟姜一個大大的噴嚏,把孟穗隱忍多時的慾望勾引出來,一時間,一人一下,很有節奏的噴嚏連續不斷,直到兩顆紅通通的熟透蓮霧,高掛。
「妳和我一樣,也是鼻子過敏嗎?」
「他沒事幹嘛把禮堂弄成假日花市?他們靠花業起家的嗎?」
揮去陪葬念頭,孟姜對她的新姊夫不爽,他不知道台灣每四個人當中,就有一個過敏兒嗎?沒事弄那麼多鮮花來欺負人啊!
「對了,我找到一個辦法不過敏。」孟穗宣佈她的新發現。
「什麼辦法?在臉上戴氧氣罩?」孟姜問。
「躲在楊名揚胸膛裡面,用他的衣服隔著,就不會打噴嚏了。」喚老公,孟穗連名帶姓,沒辦法,他們還不熟嘛!
「那麼神?他穿的衣服是納米新科技,能過濾灰塵花粉?」孟姜問。
「也許哦,他是病人,說不定身上的設備比別人好一點。」
「我想楊家不是普通的有錢。」孟姜說。
「我同意,不過短短兩天時間,就有本事弄出這麼盛大的婚禮,除了了不起,沒別的解釋。」孟汶附和。
揉揉鼻子,孟穗又想打噴嚏了,狠狠的兩個連環哈啾,孟姜、孟穗變成酒糟鼻美人。
鼻水倒流、頻頻咳嗽,花粉讓兩人不得安寧。
「孟穗、孟姜,要不要喝點水。」
「要。」她們同時點頭,動作一致。
倒來兩杯溫開水,孟汶交替看著兩個妹妹。從小到大,她們總是黏在一起,感情好到不行,雖然性格不同、處事態度不同——孟穗迷糊,孟姜悲觀,但她們一直為對方扮演互補角色,現下兩人要分離,不免傷情。
「孟穗,以後要自己照顧自己,我和孟姜都不能在身邊幫妳了。」孟汶交代。
「我知道。」
「妳要趕快讓自己懷孕。」
「我懂,這是道德問題。」孟穗點頭。
「不對,如果妳生不出小孩子,不能母憑子貴,不……」
想到孟穗的未來,孟姜又哭了起來,而這次,從不理會孟姜眼淚的孟汶、孟穗,破天荒地被她弄得眼淚、鼻涕直飛。
楊名揚打開門,瞧見這一幕,非但沒露出嫌惡表情,反而細心地掩上房門,不打擾她們的離情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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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兩小時、兩個兩小時,孟穗等了將近三個兩小時,答應給孟姜的電話確定失約了。
是她不好,她以為美國只比墾丁遠一點點,坐上飛機,加加減減兩小時剛剛好,信口告訴孟姜兩小時後給她電話,哪裡想得到……
最糟糕的是,一上飛機,空姐就要大家把手機關掉,以免影響飛航安全,讓她在心中數時間的同時,一邊坐立難安。
身旁的丈夫忙得很,他不是在看計算機,就是和下屬開會,十幾個人不時在商務艙裡圍成圈圈,吱吱喳喳說著她聽不懂的話。損益、匯率……亂七八糟的東東,誰搞得清?
他很厲害,從早上的婚禮到現在都不覺得累,工作工作再工作,他這個重症病患比她這位無病無痛的正常人強得多。
孟穗是累癱了,可孟姜不在,她無法成眠。從小她們一起擠嬰兒床和搖籃;大了同睡一間房,沒有她的呼吸,睡眠少了成形因素。
孟穗正襟危坐,一本雜誌從頭翻到尾,快被她翻爛了。某某小開尋歡碰上老婆抓好、某某明星和某某富商鬧緋聞,她實在不感興趣,早知道,應該在樓下巷子口的租書店,租幾十本漫畫帶出門看,像薔薇之戀啦、靈異教師啦,有意思多了。
望望手腕上的褪色老表——十二點鐘,大姊和孟姜都睡了吧!大姊明天要上班,孟姜還在等她的電話嗎?沒有她陪,孟姜不曉得能不能睡好?一大堆問題在她肚子裡兜著,兜得她消化不暢。
終於終於,她的坐立不安、她的頻頻看表,影響到盯著計算機屏幕的男人,他的反應是眉尾梢揚,眼球向右一滑,然後又回到眼眶正中央。
他看見她了?他沒看見她?他看見她了?他沒看見她?
沒有玫瑰花瓣可以數,孟穗只好用自己的手指頭來數,數出來的結論是——他沒看見她。原因很簡單,她的手指是偶數,而「他沒看見她」這句話排在後面。
既然他沒看見她,孟穗把話再度憋回肚子裡。
楊名揚撇撇嘴問:「妳不舒服?」
「我……我想吃泡麵。」胡亂塞個理由,她不相信飛機上能變出一間7-eleven,賣她一碗「來一客」。
「嗯。」
名揚點頭,沒起身,在座位上按下鈕,不多久,空中小姐快步走到他身邊,再兩分鐘,一碗熱騰騰的泡麵出現在孟穗面前。
沒搭過飛機的孟穗眼睛睜得老大,神跡、神跡,原來台灣三步一家的7-eleven在飛機上也有開分店。
端著泡麵,暖暖的熱氣烘熱了她的手心,泡麵的香氣蒸著她的鼻息,感動、好感動哦!
就說嘛,大同世界很美麗,為服務客人,商家竭盡心力;為她無聊的借口理由,不熟悉的丈夫為她送來暖意。要是換成孟姜,她早早淚流滿面,可惜她的淚腺不發達,紅眼已是她最大限度。
關掉計算機,楊名揚稍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