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她擠出痛苦的笑。「算來我們也是有緣,那就省掉先生、小姐那套的,說不定我真的癱瘓了,你還得叫我一聲老婆,我喊你一句老公。」
「傅琳,別嚇我……」他故作一副惶恐狀。
「娶到我很倒霉嗎?」
「娶是一回事,我只是不希望因為你癱瘓才不得不娶你,而是因為我們『真心相愛』,你不覺得這個理由比較好嗎?」他逗著她,希望能減輕一些她的疼痛,她應該是樂天、開朗型的女孩。
「『真心相愛』?」她忍著疼痛的笑。「這倒是一個好理由。」
「我相信你應該不會有事的。」
「我也希望。」
「你趕著去上課?」
「總不會趕著去投胎吧!」她揶揄道,才想到她那些書,這會也只怕得重新買了。
「說得好!」
「你呢?」她順口問道,打量他,第一個印象是他帥得有些憂鬱、有些冷,但是交談下來,發現他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至少他沒有不負責任的絕塵而去,而且由很多小動作,看得出他的細心。
「趕上班。」
「那現在——」
「公司是我自己的,比較無所謂,我其實並不那麼趕,開得也不快,我只是沒料到你那麼突然的就衝出來……」他向她解釋。
「所以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怪過你一句,對不對?」她對他一笑。
「但你要我娶你。」他繼續逗她。
「開玩笑的!」
「我會負責!」
傅琳如果不是腰部疼得厲害,她真的會放聲大笑,她一向是個樂觀的人,也相信老天不會如此殘忍的對她,希望結果出來只是皮肉傷、肌肉疼痛,她才二十一歲,不論是死或癱瘓,都嫌早。
她想到有一部電影「玫瑰的故事」,周潤發就是在趕去會情人的途中出了意外,由於沒有外傷,他繼續開車,但還沒有到目的地,他就死在駕駛座上,這電影給了她很深刻的感觸。
「徐偉烈,這個意外我要負一半的責任,真有什麼,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我們都有錯!」
「真的不必娶我!」她朝他眨眨眼。
「我正要向你求婚呢!」
「徐先生。」醫生喚道,招呼他過去。
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但是徐偉烈一向也沒有怕過什麼,如果真是什麼不好的消息,他也只好咬著牙面對,幸好他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固定、認真的女友,真要負責的話,他還負得起。
這個傅琳……真的可以考慮。
「沒有內傷,骨頭也沒有斷,據我看來,只是一時的肌肉疼痛,痛個幾天就沒事,我開了止痛藥,如果有什麼特別情況,再回來檢查吧。」醫生面無表情的說。
謝謝還來不及說,徐偉烈就一個轉身趕回到傅琳的身邊。
看徐偉烈興奮的表情,傅琳也知道自己沒事。
「不要這麼開心好不好?」她故意擺出一張愁苦的臉。
「你沒事!」
「我還真有些失望。」
「傅琳……」他作狀執起她的手。「如果你對我一見鍾情,如果你真的想就此賴上我,那我願意犧牲一下自己,我願意——」
「謝了!」她抽回手,嘲弄道。
「你要再休息一下,還是……」他徵詢她的意見。
「我想去上課。」
「但是……」他指了指她這模樣。「我知道你可能是一個好學、守紀律、要求自己自律的模範生,但必須要躺上床上,好好的休息幾天,現在是沒事,但只怕會愈來愈疼。」
「我是個躺不住的人,而且我一旦在家躺上個一天,那定會雞犬不寧,弄得家裡大驚小怪。」只要確定沒事,她也就不那麼疼了。
「那我送你到學校。」
「應該的!」
???
一路上,徐偉烈以超低速開著車,好像他是剛拿到車牌的新手般,黃燈就停,經過十字路口時,更是左看右看、前看後看的,他小心、謹慎的程度,令傅琳有些忍俊不住。
徐偉烈不是沒有看到傅琳的表情,但是有了早上的經驗,他實在不敢大意,不敢掉以輕心,生命真的是可貴,是怎麼都換不來的。
到了傅琳的學校門口,徐偉烈竟有一絲依依不捨的感覺,有些離別的味道。
「要不要送你進去?」他打趣的問。
「我不想出風頭。」
「這是讚美嗎?」
「得了,你知道自己是個俊男,不要謙虛。」她坦白、輕鬆的說。
傅琳真是一個好相處、令人難忘的女孩,如果讓她就這麼走了,他會遺憾、懊惱、責怪自己,與其遺憾、懊惱、責怪自己,他為什麼不把握機會呢?機會不等人,稍縱即逝,說不定沒有第二次。
「那你願不願意給這個俊男你的電話號碼?」
「你想要我的電話號碼?」她側著頭看他。
「為了表示公平……」他很機智的拿出自己的名片給她,對她一笑。
「你很厲害!」她看了看名片。
「怎麼樣?我還有個好頭腦,我甚至不用用筆記下來,我就可以把你家的電話號碼,牢牢的記在腦中。」
「忘了可是你自家的事。」
「成!」
「我不會說第二遍。」
「一言為定。」
傅琳很快的念了一遍自己家裡的電話號碼,她看著徐偉烈一臉嚴肅的默念著,然後他一個滿意的表情,似乎真的牢記了號碼。
「我會打電話給你。」他笑說。
「我沒什麼耐心等哦!」
他點點頭,像是承諾,也像是他瞭解的意思,不管是什麼把他們拉在一起,他都很珍惜這一次的緣分,傅琳是一個不俗氣的女孩,事實上她比一般的女孩教人順眼、教人覺得舒服多了。
傅琳希望自己沒有表現得太露骨、太主動,但是徐偉烈似乎是個不錯的男人,她不應該有這種感覺的,但她真的好懷念她結實的雙臂,那種躺上他臂彎裡的感覺,即使被撞,好像也值得了。
希望他快點打來。
希望他一天都不要拖。
???
傅明不是一個敏感的人,更不會捕風捉影,但是他始終覺得有人在注視他,那種感覺是那麼的強烈,令他無法忽視。
現在是喝下午茶的時間,在這家五星級的國際大酒店裡,他正在和一個客戶談生意,有關一家花店的室內設計,他剛成立了一個工作室,須要自己找客戶、接生意,大小的工程都得接。
照理他不該分心,他應該全神貫注,事業剛起步之際,每一筆生意都不能漏失,但是那種感覺是如此強烈,絕不是他的想像,所以藉著拿蛋糕的機會,他四處看了一下,想找出那眼光的主人。
咖啡屋裡很多人,但是傅明一眼就看到了她。
那個女人穿著一件火紅的連身裙子,把她姣好的身材表露無遺,她一個人,靜靜的品嚐著咖啡,眼神若有似無的瞟向他,但是也不時的看著她眼前的玫瑰和噴水池,優雅、寫意、自在。
這是一個令人眼睛一亮的女人。
傅明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是一個內斂、含蓄、被動的男人,儘管他自身的條件令男人羨慕又嫉妒,但他從來不以此來招惹女人,對他而言,事業重要多了,女人可以等。
但這一次……
感覺不同。
這個女人也異於一般的女人。
打破以往既有的習慣,他走向了她,即使會被視為登徒子,即使會被嘲笑一頓,他也賭上了,反正他不會有什麼損失的。
「我可以坐下嗎?」他禮貌的問。
「這裡是公共場合。」
「你不會當我是什麼不懷好意的登徒子吧?」
「希望你不是,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她答得非常有技巧。
傅明坐了下來,看到她的桌上除了咖啡,沒有別的東西,於是他把自己拿的一碟蛋糕,推到了她的面前,而他看到她也很大方的拿起一小塊水果蛋糕,優雅的往嘴裡送,並微笑的看著他。
很難說出他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異於往常,而且一顆不易起伏的心,這會兒卻如有無數頭小鹿般的怦怦亂跳,難道他是一個如此輕易就被挑逗的男人?他平日的定力呢?
「好吃。」她潤了潤她的唇。
她的動作令他的血壓有些上升。「要不要我再去拿一塊?」
「少吃多滋味,東西一吃得太多,那就什麼味道也沒了。」她婉謝。
他揣測著她的年齡,看起來年紀應該不大,但是她表現出來的,卻是非常的成熟、世故、老練,不是沒什麼腦筋,只會咯咯亂笑的女孩。
「可以請教你的芳名嗎?」
「范麗妮。」
「傅明。」他自我介紹。「是個室內設計師。」
「那你應該是個有品味、有靈氣的男人口羅。」她談笑風生的模樣。
「怎麼說?」
「如果你既沒有品味又沒有靈氣,怎麼賦予一個屋子生命呢?」她淡淡的說:「房子不外是鋼筋、水泥、磚頭那些沒生命的東西建造而成,是你們這些室內設計師給了它們風采和『生命』。」
彷彿被電到一般,傅明有碰到知音和那種久旱逢甘霖般的感受,一般人只會想到當室內設計師應該很賺錢,沒有人想到他們豐富了一幢屋子的內涵,使房子不再只是一幢冷冰冰的建築,而是人們的避風港、是個和整個世界奮鬥了一天,可以休憩的一個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