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曾罵過我傻瓜,告訴你,我不但傻,而且還非常死心眼。一旦我真的投注感情,後來卻發覺彼此根本不適合,我不知道要花多少的時間才能恢復。
「而重新整理情緒前的混亂會讓我生活失序,我討厭那樣,再說了,成為灰姑娘對我而言,並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
「這也就是當初,妳拒絕我幫妳促成和楚衡交往的原因?」
一想到他,她還是有淡淡的難過。「喜歡的東西如果不適合自己,那還不如遠遠的欣賞就好。」
「即使有一天那東西屬於別人?」
「與其攬在身上彰顯不出它的價值,還不如讓相得益彰的人去擁有。」
「妳是傻瓜嗎?」
甄幸福大笑。「本來就是。」
「可傻瓜力量大,不是?」席襄焄撫過了杯外凝結的水珠。「所謂的不適合自己,若不是已經試過,而是以自己的想法去臆測,那對我而言都不具說服力。一個登山者若只是在山下仰視遙不可及的高山就打退堂鼓,那座山峰他就永遠登不上去。起碼,對於我想做的事情,我從來不會去預設立場。」
「你真有自信。」以他的條件,他是有理由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壓低眼瞼。「其實……我很怕。」像是跳脫自我,在看一個蠢蛋的笑話一樣。「面對感情,我也不安,無論條件再怎麼好、家世再如何顯赫,面對在意的情感,沒有人是自信滿滿的。」因為在乎而少了幾分自信,因為在乎而顯得不安,因為在乎而使得自己變得笨拙……「可我接受了這種不安的考驗。」因為喜歡。
無預警的,甄幸福又臉紅了。「我……我有這麼好嗎?」
「我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尤其是單戀,很容易美化對方。」席襄焄轉頭看她。「人和人之間因為距離而產生美感,一旦近距離看對方,有可能會失望,也有可能就此更加喜歡。」
「所以呢?」
「給彼此機會看清楚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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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吳阿彩準時在凌晨三點醒來。花十幾分鐘盥洗完後,她開始甩手、踢腿、扭頸做軟身操,接著開始打太極。
八十幾歲的老婦身體仍硬朗,她曾有數年不曾用到健保卡的紀錄。
這太極拳她打了數十年了,每天就著這凌晨時分,她伴著星月打拳,風雨無阻。
原本她打拳的時候總是屏除雜念的專心一致,可近日來卻老是有件事兒懸在心口上,要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她掛心的就是前些日子到潘朵拉婚紗會館,那位香景幽先生為孫子測的字咩!
襄焄那臭小子寫了個「一」字。
香神算解說道:「一橫於木上可為本、可為未,也可為末,無中生有為一,一期一會的情感本屬難能可貴。
「又有本有末可謂有始有終。令孫的這段姻緣是他唯一一次結婚的機會。只可惜一對上木只怕一時半刻也燃不起來,這姻緣途也得仰賴令孫多主動。最後,一橫於木若以『未』字來解,未乃地支第八位,令孫今年正好三十,想來今年便有這緣分,若錯過,往後難有姻緣。」
今早也不知怎麼一直在想這件事,壓根無法專心打太極,滿腦子都是香景幽的話。
「也就是說,那臭小子今年如果不趕快推銷出去,以後就準備當王老五了嗎?哎喲!這還得了!不成,席家世代單傳,要是到他這一代絕了,那我怎麼對得起席家的列祖列宗?唉……那臭小子亂七八糟的女性朋友一堆,也沒聽他對誰認真過,這可怎麼辦?」
一套拳使完後她手扠著腰。「一定得想想法子,要怎樣促銷呢?」眉宇深鎖了好一陣子,突然,她靈光一閃--「咦!有了!」
席吳阿彩匆忙的走進屋子裡,撥了幾個電話號碼,然後看著牆上的鐘,佈滿皺紋的老臉露出頗有心機的笑容。
三點三十八是吧?呵呵……
第一通電話響了二十幾聲後,她掛上重撥,第二通也響了幾十聲後又重撥,第三通、第四通……
也不知重撥了多少次,電話那頭終於有人被吵醒,不得不接電話了。「喂,我是席襄焄……」話裡有著沙啞而濃濃的睏意,想來是在深層睡眠狀態下給吵起來的。
「明天我約了你曾世伯的女兒一塊吃飯,你也一起來……你不記得了嗎?就是那個很多人說長得像李嘉欣的那一個,她最近……」
「……」
電話那頭沒有回應,只有均勻的呼吸聲,想必是搶人搶輸的周公不服輸的又把人搶回去下棋了。「臭小子!我的話你到底聽到了沒有?」她拔高了聲音訓話。
「……有。」
席吳阿彩忍住笑。孫子在神智不清的恍惚狀態下,常會順著人家最後一句話或一個字回答,就只有這個時候他最可愛了。
忍不住的她又想玩玩他。「今年年底前找個孫媳婦兒給我,好不好?」
「……好。」
「席襄焄是不是豬八戒?」
「……是豬八戒。」
「席吳阿彩是宇宙無敵大美女,對不對?」
「……對。」
她忍不住竊笑。這孩子平時的脾氣又臭又倔,誰也想不到他有這麼搞笑的一面。
哎呀呀,反正目的達成,今天的整人遊戲就到此為止吧。
「今天放了你一馬,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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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席襄焄向甄幸福告白後,他們第一次約見面,而且還是甄幸福主動的。因為她終於找到工作了。
即使主動邀約的人是她,可她還是好緊張吶!好像心臟麻痺快死掉了,連以前欠他一億五千萬美金,被迫著去見他時好像也沒這麼緊張。
為什麼?只是因為他向她告白嗎?抑或……
她對他……他在她心中的角色也有了不同的定位了?
遠遠的,她看到了一道高挑身影朝她走了過來。
他真的好帥!除了一張令人移不開視線的臉蛋外,他身材高大頎長,標準的衣架子。
從小生在最好的環境,他品味獨到,優雅中帶著幾分雅痞味道,他的穿著很有自己的風格,而且好像什麼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好看。
「等很久了嗎?」腿長的人真是得天獨厚,隨便一個站姿都很瀟灑。
「還好。」甄幸福站了起來。「其實……我有事要告訴你。」
席襄焄盯著她看了幾秒,「看來是有好事。」他看了下表。「有些晚了,去吃飯,邊吃邊說吧,走吧!」
他的手牽上她的,感覺他的手觸及她的手時她微微一顫,在松放之際又緩緩的回握,慢慢的握緊。
席襄焄悄悄的鬆了口氣,臉上的笑有幾分傻氣,心情大好。
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麼好取悅的人,只為了牽手時對方一個回握的動作。
上了車後他問:「想吃什麼?」
「這應該是我問你的。」她的臉還是好紅。讓席襄焄牽過的手像是還烙著溫度。「你……你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喔!」
他揚了揚眉,「妳『又』要請了啊?」
「那個……這一次是真的我請客、我買單了啦!不會再像上一次我請客,你付帳了。」老是吃他的她也過意不去。「我要告訴你的事就是,我找到工作了。」
「還沒領到薪水吶,妳確定?」他好心的提醒她,「嘶--如果我沒記錯,妳好像有一次在麵店打工了三天給轟了出去、在飯店工作不到一個星期也給炒魷魚、在餐廳……嘖嘖嘖,妳做白工的紀錄輝煌,要妳拿錢請我,感覺像在花妳賣血來的錢,這頓飯我會吃得很有壓力啊。」
這人真的很壞哎!「這次不會被炒魷魚了啦!」她可是自信滿滿。「我在某大企業設立的社會福利基金會擔任諮詢人員喔!」這份工作算是學以致用。
「聽起來滿適合妳的。」她這種同情心氾濫的人,的確很適合到那種什麼基金會、社會局工作。
說真的,之前那些勞力工作並不適合她,無關職業貴賤,而是她真的不合適,他很贊同一句俚語--一枝草、一點露,什麼樣的人能吃什麼樣的飯,半點也勉強不得。
「現在可以安心讓我請客了?」這份新工作除了是她有興趣的工作外,最令她開心的是薪水還真不錯呢!大學剛畢業的菜鳥能有這樣的薪資,她覺得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放了一半心。」
「另一半呢?」她這人就這麼不可靠嗎?
他無奈的一歎,「天有不測風雲,誰知道呢?」
「對我這麼沒信心?真是!」她呀,在席襄焄面前還真要努力的建立起自己的新形象,免得老讓人家覺得她的能力有問題。「想好要去哪裡吃了嗎?」
「去山上吃現炒山菜吧!」這個季節的夜景一定很美,而且山上光害較少,星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