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伴郎。」
對噢!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不太像上班會穿的西裝。「當伴郎啊?」她壓低了眼瞼,笑得有些苦澀。「我……我今天有看到楚衡欸,聽說他也是伴郎。」
「那傢伙和新郎交情好,伴郎名單一定有他的。」看她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不期而遇,妳一定很開心。」他像是在形容自己看到她時的心情。
在下午茶宴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過頭發現真的是她時,他的心情竟然由煩躁轉為欣喜,那種感覺就像在炎夏令人熱到抓狂的太陽下發現了冰淇淋似的。
「他沒看我。」她有一種揮棒落空的感覺。「我向他打招呼,他連看都沒看我,我覺得,他看我的感覺像在看空氣。」
她的聲音裡有著壓抑的沮喪,這股沮喪拉扯著席襄焄不曾為誰波動的心緒。「妳……為什麼喜歡那傢伙?」見她皺眉,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看著他,他說:「只是好奇,對一個妳好像也沒見過幾次面的人,妳怎麼會這麼動心?」
她想了一下,笑得很不好意思。「席襄焄,我跟你說,可能因為成長環境的關係,我這個人其實是很實際的,不會去奢求得不到的東西。」有些事要從頭說起。
「程度在第三名,我就不會想去拿第一;能賺一百元,我就不會貪求兩百元……我這人的個性就是這樣。後來,我長大了,懂得感情了,我還是很實際。
「我的長相普通,畢業於三流大學,奶奶也在前年去世了,家世就更不用說了,我的一切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因此在我的設定裡面,我一定也會找個和我一樣平凡的人談一場平凡的戀愛,然後平凡的結婚、平凡的相夫教子……」
席襄焄差點發噱,「而楚衡……就是那個妳覺得和妳一樣平凡的人?」
她搖了搖頭。「他是我實際思維中的唯一不實際。」她拿著瓷杯晃了晃,杯中的茶黃色液體在眼前搖蕩著。「我以為白馬王子這種憧憬在我眼裡看來是可笑,可當我第一次在跆拳道道場看到他……」
他只想知道大略,太細微的心動經過就不必詳述了,心裡頭一種陌生的情緒翻滾,他討厭這種不受控的無明火。「這樣就喜歡了?」
「沒有,覺得他很棒是真的。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好看嗎?很Man的感覺,像武士一樣。」
「方纔是白馬王子,現在是武士。」他語氣不自覺的透著酸意。
甄幸福笑得害羞。「沒有啦!其實你才是白馬王子,他比較像武士。」兩個都是會讓女人尖叫的帥哥,不過卻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席襄焄秀雅俊俏,舉手投足間散發貴族的感覺,比較符合白馬王子;而楚衡感覺上就是那種很霸氣的帥。
「見到他的那時候,正是我最喜歡的祖母往生了,我是到跆拳道道場去發洩情緒的。」她歎了口氣,「那個時候的我啊……」說到這裡她的表情變得很滑稽。「因為我家發生火災的原故,我的頭髮被燒得很有個性,我自己索性把它全剪了,比三分頭更短喔,可能因為剪得很滑稽吧,我成了道場裡的笑柄,可楚衡他看到我卻沒笑,那時我就覺得他這人修養真好。」
「真好騙,他在肚子裡笑到打滾妳也不知道。」
「可能吧!」她笑了。她這個人一向不怎麼精明,的確很好騙。「最後一次見面,也就是第三次見面時我有和他對打過喔!他身手真好,不過,那回我太緊張了,沒好好表現,很快就給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見三次面就喜歡一個人?」
「應該說……對了,『天時』吧!我阿嬤的死對我打擊很大,我在心中急欲找個寄托,楚衡的出色優秀轉移了我一些注意力,在不知不覺中就……就對他很有好感。」她笑得有些無奈。「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可這就是我的心情吶!
「後來無意間看到他在電視上出現,我才知道他是宇揚的主管,更確定彼此是不同世界的人。」宇揚可是跨國大企業,他們的世界相差好大。
「這就是妳之前拒絕我幫妳進一步認識他的原因?」席襄焄承認他當初是不安什麼好心的,原本他是打算借由甄幸福少一根筋的性子,整得楚衡摘下他的冰面具。
「是啊!」她伸了一下懶腰。「我人生的第二個奇遇大概就是你吧!這麼可怕的開始,沒想到我們現在居然能和平共處於一間包廂內,你啊,可是宇揚的未來接班人呢!比較起來,我們的世界好像離得又更遠了。」欸,她好像和他們宇揚特別有緣。
他看了她一眼,「什麼事都要一再衡量,難怪妳的人生又忙又累。」不自覺的,他嘴角又揚起了譏諷的笑意。
「什麼事都要設定,妳以為這樣不強求會過得輕鬆一些?其實不然。人生有很多事都是無法設定,一旦自以為是的去局限,反而會過得很辛苦。」
方纔談的都是她的事,談一談他吧!「所以你就遊戲人間?」她好像捉住他一些特質了,他不認為什麼事是恆久,也不覺得有認真的必要,加上條件能力一流,就任性的認為只要自己輕鬆開心就行了。
這樣的人其實……很寂寞。
「及時行樂不好嗎?」他揚眉。
「那也要有本事。」甄幸福笑了。「我這種人忙碌的過日子都過得很悲慘了,要是及時行樂,那鐵定死得很慘。不過……我說你啊……」
「我怎麼?」
「有些事也得認真點。」
「例如?」
「感情。」她的表情認真而嚴肅。「上一回我到你們公司去,聽了一些你的事。」她給了他一個有趣的表情。「喂,你行情很高喔!女職員哈你哈得要死,不過聽說你是花花公子就是。也對啦!想想,我都見過你從飯店走出來了,與其說這是巧合,不如說是這種事常發生。」
「然後呢?」他不否認。
「認真去談一場戀愛吧!」
「嗯哼。」低垂下眼瞼,密長的睫毛掩去了席襄焄深邃有了計較的眸。
盤子裡還有幾塊壽司,甄幸福又拿了一塊放進嘴裡。見他突然不說話,她也有些尷尬,她……是不是交淺言深了?
他要不要認真的去談一場戀愛和她好像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何況,由她這種沒有實戰經驗的人對他說這種話,一點也沒說服力。
幫她空杯加了茶,他問:「待會兒有什麼事嗎?」
「買份報紙找工作。」
他為之失笑,心想:怎麼會有人這樣忙碌的生活呢?「改天再找吧!今天才丟了工作,妳當是給自己的療傷日。」
「不行,再過一兩天崔媽媽就要回來工作了,如果,她發現她的工作因為我全丟了,那怎麼辦?」
「什麼意思?」
甄幸福難過的把崔媽媽車禍,自己自告奮勇代工,而把人家的工作丟光的事說了一遍。說完時她長長的歎了口氣。
「我是好意,可現在……」她真的很難過,此自己丟了工作還難過。如果是自己被炒魷魚了,沒飯吃的也只有她一個,可崔媽媽家有六,七張嘴嗷嗷待哺。
他就知道,她這麼笨手笨腳的,怎麼可能靠勞力的工作養活自己,而且她給人的感覺也還像是學生。「別人的事妳沒必要這樣多事。」
「崔媽媽一家真的很可憐。」
席襄焄看了她一眼,惡質的臉上又浮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妳自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想保誰?」
「喂!像你這種有能力輕鬆過活的人應該多同情那些可憐人吧,怎麼說話老是這麼毒!」
「這世上本來就是這樣,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強者的同情只會使更多弱者生存下來,那麼這社會永遠不會進步。」
哇哩咧!這冷血動物!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你……」
「不說話是因為認同我的話?」
給了他一個「我聽你在放屁」的眼神,甄幸福抓狂到不知道要說什麼了。「跟外星人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方纔她才覺得他這個人其實下壞呢!哪知這根本是她的錯覺,不!是幻覺!
只有幻覺才會讓她覺得這種冷血魔是好人。
「我的話有錯嗎?」
「沒錯。」真想捅他一刀!終於知道這世上為什麼有這麼多邊緣人了。「你說得好,說得對,所以,像你這種物競天擇後光榮生存下來的優秀動物,想必此時此刻又在物色下一號要幹掉誰,才能永保安康吧?而像我這種弱者還能在你的眼皮下存活,大概非常礙你的眼!」甄幸福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
「妳去哪裡?」
「為了怕礙你的眼,我離開會比較好,免得什麼時候成為弱肉強食下的那塊『肉』都不知道。」氣死人!她怕再繼續待在這裡,自己會控制不住的伸手打他。「王八蛋!臭男人!獨裁!豬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