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還請讓讓,玄鈺有要事—哇啊!」
晁玄鈺拜託宮女們讓路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自前方一左一右,快速奔來兩名宮女朝她衝撞,力道之猛,一點也不像是在遊戲。
晁玄錳沒特別採取任何防禦,是因為對方並無殺氣,然而太看輕她們的結果,便是晁玄鈺當真讓這一撞,撞得跌落一旁蓮花魚池中。
驚魂未定,她好不容易頂著卡在頭盔上的兩條魚,自池中浮起來。她才游回岸邊,剛要躍起,便有兩隻大掌伸向前,將她整個人提出池裡。
「沒事吧?」映在她眼中的,是他焦急的臉龐。
「屬下沒事。」今兒個皇子看她的眼神,比前幾日更為專注,隱約可見,在那其中,閃爍著神秘火花,像隨時要點燃火焰似的。
「瞧你衣服都濕透了,會著涼的。到宮裡去換吧。我讓人為你備好衣裳。」他不著痕跡的搭著她肩頭,巧妙地制住她反抗。
「多謝皇子……但這不打緊,屬下——」她還沒來得及阻止,卻赫然發現皇子行動迅速如驚雷,三兩下左拐右彎就將她押進了他寢宮。
等她好不容易鬆開他鉗制,得以自由活動時,卻發現他已站定在宮門前,完全擋住她去路。寢宮中早有成套的衣袍端正放在桌上。「呃,這是……」
「快換下來,萬一生了病,本宮會心疼。」見她遲遲沒有動作,他溫柔的語調逐漸變冷。「如你有個閃失,我就讓那些沒長眼睛的宮女們,全交給六局發落去,辦她們疏失,將她們全給逐出宮去!」
「不,屬下沒事,是玄鈺自己不謹慎,別怪她們,她們罪不至此!」晁玄鈺對李朔突然變得蠻橫不講理,有些不解。
「那你就快換,別讓自己受寒。」留下叮嚀,他體貼的為她掩上房門……
靠在門邊,他重重吸了一口氣,心中掙扎著,只要一回頭,就能看清她真相;但這舉動太不合禮,太失身份,太不尊重她……此舉又與無恥宵小何異?
李朔可以給自己千百個不該如此做的理由,可早在那之前,他的渴求早已說動他,機會不一定再有第二次!
所以——那些什麼見鬼的禮教規矩,通通去一旁納涼吧!
於是,他也管不著自己乃堂堂一國儲君,立刻扔了高傲,旋身低下頭,以指尖沾了唾沫,就打算刺穿那紙窗—思?
不好,有人來了!為了避開旁人詫異眼光,李朔趕忙離開門邊,哼著不成調的歌謠,等著旁人離去。說歸說,他至少還是得守著皇子的尊嚴。
等著等著,目送一名、兩名、三名侍衛過去,一個走了又來一個,奇怪的是,巡邏的侍衛們彷彿川流不息,永遠走不完似的。
於是李朔歌謠哼了一首接一首,在長廊上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歌哼完了,人也走煩了,他終於忍不住,攔下才經過他面前的副統領,厲聲問道:
「本宮寢殿,不會是時時都有人盯梢吧?」
差點讓一臉兇惡神情的李朔給嚇昏,宇文輝手腳發軟的跪落地上:
「回稟……回稟殿下,一天十二個時辰,每時辰十六名士兵守住東南西北四方位,期間另有八名士兵巡邏於外,務必確保皇子寢殿安全。」
「是哪個混蛋,決定這種愚蠢至極的巡視方式?」
「這是……您前些天和晁統領商議決定的,不是嗎?」
「我——」李朔頓時啞然無語。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果然很疼。
「欸?皇子您……一直在這兒等嗎?」不多時,換了衣裳開門走出內殿的晁玄鈺,像是被嚇了一跳。她不免擔心,自己的模樣有沒有讓任何人瞧見?
「你——換好了?」他的聲音難掩失望。
既要顧忌皇子顏面,又要不顧廉恥做個卑鄙小人偷襲她……唉,魚與熊掌,終究不能兼得,古有名訓兩難全。
好,旁敲側擊行不通,他就來個正面突襲吧;再讓她躲開,他就跟她姓!
半個月後,李朔讓三個月不曾回家的宇文輝放大假,慰勞宇文輝辛苦,同時召來晁玄鈺,笑道:
「宇文輝回家一陣子,接下來,本宮安危就得拜託你了。」他今夜的心情似乎格外好。「我要你今晚……留宿宮中。」
「是的,玄鈺雖然很久沒值夜,不過還請皇子放心,今夜就看玄錳的吧。」她開心的拍著胸脯保證。 「有玄錳在,皇子就安心的一覺到天明吧。」
這命令,總算讓她有點像在工作的感覺。
「我是要你今晚—留在寢宮,陪我。」
她微微一愣。 「呃?三更半夜的,還要陪您吃點心?」不行,她最近已經看到甜食就想吐了。
他無奈輕歎,可姿態不曾放軟。「我把話挑明說吧。今夜,本宮要與你促膝長談一整夜、談心事、談秘密,談我——也談你,談一切,絕不隱瞞。」
她當真被嚇到了,退了一步又一步,不敢相信他講的如此明白。
如今她再想裝傻也沒用。
他、他、他——這是對她的告白嗎?但……她是以男子之身出仕的啊!而且皇子向來討厭女人,若發現她是女兒身,不可能憋住怒氣不吭聲,所以——
皇子果然將她當成男人,而喜歡上她了?莫非皇於是——變態?
「殿下,您可能有所誤解,玄鈺不是——」她差點就要衝動坦白。
發現她又要狡辯,他急匆匆打斷她的話:「有沒有誤解,我自己能判斷。我等你來,就在今晚。」
第六章
再怎麼遲鈍的女人,也能聽明白皇子的意思,何況晁玄鈺只是有點少根筋……一旦點通,就什麼都清楚了。
皇子的主意太危險,晁玄鈺當然沒打算乖乖坐以待斃。
皇子喜不喜歡她是一回事,欺不欺君又是另一回事,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冒險曝光!
最後,她趁著皇子處理政務之時,她以禁軍統領的身份,強硬遣開皇子派在她身邊跟監的護衛們,躲進御史台文庫,匆忙想知道,皇子過去的事跡。
然而看完皇子簡歷,沒有任何與女人有關的緋聞流言,真相正如她所預期——
「糟了!看樣子,他果然有斷袖之癖!」
而且不光如此,就在她震驚當口、還沒想出完美的脫身之策時,應該等她回去的皇子,居然沉不住氣,離開寢宮,追她追到御史台文庫來了!
「玄鈺?」此刻,皇子就在門邊喚著她名字。
這下,她無處可躲,無路可逃!
「玄鈺?」
眼見文庫書房內,始終沒有回應,李朔倒也不動怒,他只是將手掌擱於門上,略一施力運氣,便輕易地將疑眼的兩塊厚實門板給轟開老遠。
「晁愛卿?」李朔噙笑步入漆黑一片的房中,放眼望去,空無一人,除了書架書堆別無其他。那英俊臉龐上,笑意逐漸冷凝。「晁愛卿……人呢?」
跟你說不在就是不在!快給我滾!
瑟縮在書桌下,縮成一團的晁玄錳,只敢在心裡作勢喊喊而已,其實連呼吸的勇氣也沒有,屏息以待,不敢出聲。
「這可奇了?人不在嗎?衛兵們明明說人往這兒來的……」李朔劍眉輕蹙,唇邊饒富興味地,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彎痕。
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贍的衛兵,竟敢出賣我的行蹤?
晁玄鈺握緊隱隱顫抖的拳頭。決定了,若能成功逃出,她一定要將那個窩裡反的部下拖出來打一頓。
「不,不對,瞧這這燭火尚餘一裊白煙,顯見剛熄不久,所以……」
所以、所以什麼?說話別只說半句呀!她緊張等著李朔下一步行動。
「所以房內的煙既然未散盡,人即使不在房裡,想必也離開不久……晁玄鈺呀晁玄鈺,你可真是讓本宮傷透腦筋啊?想與你促膝談心,你卻四處亂竄去。」
蹲在暗處裝死的晁玄鈺,早已臉色鐵青,嚇的幾欲昏厥。
她閉上眼睛,聽李朔在房內踱起方步,每每繞到書桌前停下又離去,叫她心兒也跟著忽停忽跳。
「記住了,晁玄鈺,本宮想要的,從沒有失手過!」最後,只見李朔踩著堅定步伐瀟灑一轉身,明明週遭沒他人,他卻不知是向誰朗聲宣告道:
「沒關係,只要你還沒出宮,本宮一定找的到你。」
就請殿下放心,不勞您費神尋找,玄鈺這就出宮去,咱們永世不相見。咬唇立誓,晁玄鈺甚至已經在腦中規畫好無數個逃亡路線。
「一刻千金,莫負良辰,我這就來了,晁愛卿,等著啊。」語罷,李朔便來去匆匆地趕赴宮內別處尋人去。
真是對不住了,皇子殿下,玄鈺可沒法子等你來索命!
直到確定聽不見任何可疑聲響時,晁玄錳才宛若幽魂似的自黑暗中竄出。
她輕巧踩過地面上,那兩塊因英勇護衛她而陣亡的門板,小心翼翼地從大方敞開的「門」邊探出,縮頭縮腦,看了又看。
「天啊,他總算走了!」她挺直腰板,捶了捶酸疼的臂膀。
她晁玄鈺從不對人卑躬屈膝,向來大膽無畏;今夜躲躲藏藏一整個晚上,不免折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