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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芙蓉

  「小心!」納蘭齊雷連忙衝上前,將步樂緊緊摟在懷中。

  依偎在他寬闊的胸膛中,步樂終於放棄了矜持,淚水撲簌落下。

  「為什麼那時你不讓我死了算了?既然不忍心我自盡,允諾帶我離開和親隊伍,又為何一直勸我回去?你對我,到底愛或不愛?」

  她能感到當這句話問出口時,他的身子為之一震。

  如果不愛,他又怎麼會這麼心痛?終於無法克制衝動,他無言抱緊了她。

  隊伍出發前夜,他發現公主企圖自縊,連忙救下公主不敢驚動王上,告訴公主奶娘後急忙帶著公主去找名醫,打算以他重病為由,耽擱隊伍出發。

  本以為用點時間,勸勸公主和自己,以大局為重,兒女私情就拋一邊吧。

  可是,他沒料到,那個老是衝動行事的楚紜,居然才討伐盜賊回來,一聽到這件事,就領命代他出發了!

  她居然連確認公主在不在隊伍裡都沒做!這傢伙,急躁過頭了!

  他猜事情會變成如此,一定是公主奶娘伊那在掩飾一切。

  但是這種事,能怎麼隱瞞啊?車程再慢,十二天就出邊境,一個月就到車茲國都,到時,還容得大家這麼胡來嗎?現在,沒時間的,反而是他這裡啊!

  就算他騎千里馬日夜趕路,顧慮到公主,再怎麼快也還需要十天,算算她出發也十一天了,所以剩下的九天內,他一定要說服公主和親,否則車茲王在和親隊伍中若沒見到步樂,假使認定西驪沒有誠意,戰爭就會一觸即發!

  而他,眼前連自己都無法說服了,又要怎麼說服公主?他是這麼的深愛步樂,寧願她嫁給別人,也不願意她因為拂逆王上的旨意而被殺啊!

  見到步樂企圖自盡時,他沒有辦法不救她,明知,救了她,她也將成為別人的妻子,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她死!帶著她離開行館之時,有一瞬間,他真的是打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乾脆就這麼私奔算了!

  但是,當他聽到楚紜出發時,他才驚醒,他和步樂兩人,身上背負的,不是只有他們兩條命,而是西驪國,成千上萬的人命!他還能怎麼辦?

  「告訴我,公主……就算我愛你,那又如何?那能改變你是公主,我是將軍,而我將要護送你嫁給車茲王的事實嗎?」

  納蘭楚紜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不好到即使她沒拿下頭盔,外人看不到她表情,也能從她的動作感受到她的怒意。

  正舉起長劍,一劍將四尺長的柴劈成十六塊的納蘭楚紜,對著直屬於她右翼部隊的藍襟士兵們大喊著:「柴劈完了!再拿些過來!」

  只見四五個伙夫必恭必敬的立止於一旁,小心的回答:「啟稟提督,能劈的薪柴都劈完了……還沒劈的,只剩營帳的主支柱了。」

  幾乎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滿企盼楚紜能緩下怒氣的期待光芒。

  納蘭楚紜看著部下們,長歎一聲,總算將寶劍收回腰間。

  大伙欣喜的跟著喘了一口氣時,楚紜低首,然後笑了起來。

  「……是嗎?今天起,你們幾個就給我睡在外頭。來人!拿斧頭來!」

  就當伙夫們個個苦著一張臉,看著納蘭楚紜走到了營區邊的某間帳篷前,拿著斧頭開始比劃時,有個士兵對著天空大喊:「提督!危險!」

  楚紜抬頭一望,一隻足足有半人高度的黑色獵鷹突然俯衝下來,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衝向楚紜。楚紜卻是毫無懼色的高舉斧頭,就見那只看來兇猛的大鷹陡然放慢了速度,不偏不倚的停在鋒利的刀尖上。

  「是大哥的信嗎?玄蒼?」她鬆了口氣,輕笑起來。

  大鷹溫馴的舉起右腳,那右腳踝上,札實的綁著布柬。

  就當伙夫們正為那隻大鷹準備肥肉當晚餐時,公主營帳中又傳來啜泣聲。

  「別哭了啦。」楚紜的聲音極為不耐。「公主還沒找著,這也沒辦法。」

  一刻鐘後,眼見燕河仍沒有停下低泣的打算,楚紜的耐性早到了極限。

  「現在知道哭,那時就不該讓公主出門夜遊啊!」她煩躁的站起身,但是一看到妹妹哭泣的臉龐,她又捨不得罵了。「放心吧!大哥是何等人物,你多少也該對大哥抱點希望吧?」語罷,她又戴上頭盔,走到帳外巡視營區去了。

  西驪國女人有戴面紗的習俗,相貌只能給家人看到,而楚紜長年奔馳戰場,頭盔早戴習慣了,她一沒戴著頭盔,感覺就跟沒穿衣服一樣涼颼颼的,怪不自在。

  反正她終年穿著戰袍,倒也不會讓人感覺突兀,只是久了大家就不大記得楚紜長什麼樣子。

  不過,楚紜原本就比一般男子還要來得武勇,而且為了行動方便多著男裝,加上所謂的端莊賢淑和溫柔婉約、大部分時間在她身上是看不到的;最後,除了她的哥哥妹妹外,大伙根本忘了她好歹也算是個女人。

  那一身白銀的戰甲,對楚紜而言除了保護作用之外,倒也助長她不少神秘威勢。納蘭家的「雙翼提督」能在十來歲就當上將軍帶兵,靠的是實力。

  此刻,她守在公主營帳外,百步之內,就沒有侍衛敢靠近,喜怒無常的西驪國右翼提督,是沒人敢招惹的。

  她心煩的思索著這次和親所發生的問題。

  雖然伊那說,公主是在和親前夜突然想做故鄉最後的巡禮,所以偷溜了出去,就這麼莫名其妙失蹤了;而後,齊雷大哥才追出去尋人的。

  之所以拿齊雷大哥重病當借口、拖延和親隊伍出發,是不想驚動王上。

  但是楚紜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第一,就她對大哥的瞭解,不可能讓纖弱的公主離開他的視線;第二,就憑公主孱弱的身子,怎麼可能逃脫大哥的守護?這事絕對不如表面上單純。

  如果公主能自隊伍消失,那只有一個方法就是齊雷帶著她離開。

  所以楚紜一點也不擔心公主的安危。

  她擔心的是,大哥向來照顧公主,該不會是……兩人私奔吧?

  雖然哥哥讓玄蒼送了信來,說是還沒找到公主,但是,哥哥真的沒隱瞞她什麼嗎?她總覺得那信不夠真實。

  這麼一想她心情就更為憂煩,好一段時間沒發作的胃痛毛病似乎又犯了。

  沒有人知道,被士兵們貼上「危險勿近」標籤的楚紜,其實在那泛著銀色光芒的盔甲下的她,有著能讓所有見過她的人都會驚歎不已的麗容。

  納蘭楚紜自認自己並不是個喜歡無故動怒的人,不過她常常被週遭的人激怒倒是真的。此刻,她正氣憤的騎著快馬沿著巖壁奔馳。

  出發的第十三天,和親的隊伍來到了小巖山群的其中一座山腳下紮營。

  一方面是因為整個和親隊伍只有楚紜、燕河、伊那和「步樂公主」等「四人是女性,另一方面則是由楚紜自己親自守著公主營帳也比較能守密,所以她雖然也有自己的統領營帳,不過,沿路她大部分時間都是留在公主營帳的。

  然後,在這個水源短缺的地方,公主享有絕對特權。

  不僅依靠士兵們辛苦的從三天前駐紮的綠洲帶來的水吃喝,甚至還能有每天沐浴,就連楚紜這個提督也沒有這種優侍。

  然而就在剛才,因為納蘭燕河的不謹慎,把酒菜打翻,然後大事發生了。

  原本納蘭楚紜並不會因為從衣服到盔甲、全被妹妹弄髒而動怒,她只是笑笑,告訴妹妹等會為她留一點點的水好擦拭身子,避免臭氣薰天。

  可是,向來就糊塗的燕河,竟忘了這事。

  當楚紜難得的褪下盔甲,換上乾淨的衣裳,捧著盔甲、照習俗蒙上面紗走進公主營帳時,卻發現所有的水都倒了——倒了就是沒有了,一滴滴都沒了。

  楚紜生氣了。她這麼賣命的幫妹妹掩飾這個、掩飾那個,她不過是要妹妹幫她一點點小忙,妹妹卻沒放在心上,她真的生氣了。

  當然只要她開口,她的親信士兵們一定會為她辦到,她要多少水有多少水,但是身為提督,如果在某些時候不能以身作則,她將無法領兵。

  由於隊伍行程不快,預計還要再兩天才到下一個綠洲,她不能任性用水。

  煩躁的楚紜將隊伍交給部將後,就自己去巡視小巖山四周,一來是騎馬可以讓她心情好些,二來是她想吹吹風、好讓身子那種黏答答的感覺風乾,所以她不帶隨從,自己就快馬騎出了營區。

  上了巖山後,她略一俯視,放眼望去,自己的營區四周,顯然沒有伏兵、也沒有人接近的跡象,只要燕河那裡不出紕漏,她倒是可以放心的溜躂一陣。

  十二天的旅程,她的體力也已經快到極限了,之前討伐盜賊長達四個月所造成的疲勞、根本沒時間消除,楚紜就帶著和親隊伍直接上路,疲倦的感覺其實正考驗著她的耐力,再加上精神壓力,她根本快吃不消了。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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