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一身銀甲,鮮少在外人面前卸下頭盔,不過西驪女性原本就長年帶著面紗,沒人見過她容貌長相自是當然。若將她視為一般女人可會吃虧。」
朱邪子揚看完密函,當場掐緊那張羊皮紙,捏成一團。「她是西驪的右翼提督?不是左翼的納蘭齊雷,也不是步樂公主,而是……納蘭楚『紜』?」
就算一開始他容忍她的謊言,但欺騙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朱邪子揚高傲的自尊無法吞下這一切。「此事千真萬確?」
「千真萬確。王上,您作何打算?」
「竟然騙的我團團轉,想必她一定躲在暗處偷笑吧?」
仍舊沉浸在憤怒的情緒中,只是,朱邪子楊已經恢復了向來的沉穩果決,一想到她不僅玩弄著他的真心,最後還當著他的面逃了,他絕不善罷甘休!
「好個詭計多端的納蘭楚紜……看我怎麼討回這個屈辱!哼!西驪右翼提督嗎……我要叫你西驪折翼!」
自從刺殺朱邪王后,就被軟禁起來的多羅步樂,聽聞納蘭齊雷不但逃脫失敗、身負重傷,又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陰濕地下牢房,心碎的她,這次,無法請求任何人的援手,不得已,她只能親自求見朱邪於揚。
當初她刺殺他的氣勢與決心早已蕩然無存,只要能救齊雷,她什麼都能捨棄,包括身為公主的自尊與驕傲!
面對那位比幾日前看來更加凜冽的冷傲男子,她仍得強忍心中恐懼,跪倒在他跟前。「你要對我怎樣都可以,但請你放了齊雷!我任憑你處置。」
「我不要你,你滾吧!」連揮手拒絕也懶得動,朱邪子揚一開口,就冷冷的攆她走。一思及幾日前庭院中一幕,他就怒火中燒。若非納蘭齊雷阻攔,納蘭楚紜又怎麼能在他面前逃走?單就這點,他絕不可能輕易饒過納蘭齊雷!
「要怎樣你才肯放人?我這個公主都這麼求你了,難道還不夠格?或說,你要我遵守和親之約,我答應你就是,只求你放了齊雷呀!」多羅步樂不禁潸然淚下,泣不成聲道:「齊雷受了重傷……再不盡快醫治,他性命難保……」
緊抿的薄唇,浮出陰冷笑意。「你要救他,簡單,我只有一個條件。」
多羅步樂猛一抬頭,眼中儘是希望的光輝。「你說,我一定辦到。」
朱邪子揚知道,這回納蘭楚紜是再也逃不出他掌心。他得意的冷笑起來。
「找到那個該死的女人把她交給我!只要她主動開口懇求我,那麼我不但當場釋放你和納蘭齊雷,並派人醫治他的傷勢,還可以讓一步成全你跟他的親事!隨你要回西驪或留在車茲,我們之間這樁婚事,我可以當作從沒提過!」
看著朱邪子揚的堅決,步樂知道,她非完成這個條件才行。只是……
「可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麼女人啊?」
「你知道的。」朱邪於揚並沒指名道姓。真要點破一切,不就太沒趣了嗎?
他要逼納蘭楚紜自己現身!
「她就在和親隊伍之中,而且,她就在你身邊,非常的重視你;甚至,她和納蘭齊雷的關係非常親密。她……就是將赤血玉鏈墜交給你的人!」
赤血玉?步樂皺皺眉。將赤血玉贈她當作護身符的,是楚紜哪……
唉?是楚紜!步樂猛然睜大雙眸。
她差點忘了楚紜是女人,還是個少見的美人!但楚紜雖然衝動易怒,可她平日極有分寸,在重要場合也懂得吞忍火爆脾氣,絕不可能冒犯朱邪王呀!
那麼,朱邪王到底與楚紜有什麼過節?步樂瞄了冷酷的朱邪子揚一眼。看他模樣,像要將楚紜處以極刑似的,可是倘若她想救齊雷,非得交人不可。
犧牲一個右翼提督換回一個左翼提督?不管哪一項,對西驪都是大損傷!
只是,西驪嗎?她早不在乎了啊。
多羅步樂對著朱邪王點了點頭。「我若找她出面求情,你就會放了齊雷?」
朱邪子揚展露了一個近日來少見的俊逸笑容。
「只要確認是她無誤,這赦免敕令,就是你的!我放你和納蘭齊雷走!同盟之事雖談不成,我仍不把西驪當敵人!不過……」
凜冽的陰沉視線,像是寒冰一般,凍結步樂的全身。
「不過……你若找不出她,我可不只殺了你和納蘭齊雷;還得算上今天多羅王不顧同盟和親之議、背信違約!我若不殲滅西驪,難消心頭之恨!」
自從劫人失手後,納蘭楚紜立刻逃回迎賓館打算帶著部將們離去,先與關外的部隊們會合再作打算;只是她才剛踏進迎賓館,就被車茲的護衛們逮住。
雖然掛心公主和雷哥哥,可楚紜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啊!她的部下們被帶走、與她隔離開來,而她,雖然行動上仍屬自由,她卻離不開迎賓館,車茲侍衛們很明白的告訴她,王上有令,她若離開,就斬殺西驪士兵——她敢逃一步,就死一人!
她原想自盡,一了百了,可是被車茲士兵們發現攔住,接著,朱邪王的旨意馬上傳下,她一死,就拿所有西驪士兵陪葬!
他若真想報復她,殺了她也好、嚴刑拷打她也罷,何苦拿士兵們要挾她?
她終日陷在動彈不得的地步,全因朱邪子揚已經得知一切真相!
但是,他始終不動聲色,沒有下達任何對她本身的懲處,反而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大堆神出鬼沒的侍女,寸步不離的伺候她。這還能說不詭異嗎?
現在,讓納蘭楚紜打從心底感到焦躁不安、毛骨悚然的,不是害怕他可能對她降下的任何嚴厲處刑,而是不知道他下一步將做出什麼事的未知恐懼!
他怎麼不乾脆點,哪怕服毒、斬首、絞刑、車裂通通來,讓她死了痛快!
「請喝茶。」
突然竄出的侍女讓她精神更加緊繃,楚紜不免火大。「喝你個大頭鬼!」
「不、不要!」尖叫的,不是楚紜,而是端茶的侍女。
楚紜話才一出口,立刻又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了侍衛,將刀架在侍女脖子上,強拖她出去。哭喊著的侍女望著楚紜。「小姐救命啊!」
楚紜立刻衝上前,擋下侍衛們。「別殺她!」
「那……小姐的意思呢?」侍衛們對楚紜的態度,總是恭敬得讓她心慌。
「茶,我喝就是。」無力垂下雙肩,楚紜將那滾燙的熱茶,忍痛一口喝下。
就像這樣,她對於待女們過分的好意與服侍,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
她不僅被沒收了鎖甲和兵器,還被迫換上她只有新年才穿的西驪女子衣裳;平生從不裝扮的她,除了描上淡妝,身上竟還戴了見都沒見過的昂貴首飾。
除了頭上有玳瑁簪、琉璃蝶釵、金縷翠鈿輪流出現,胸前還多了赤血玉,手上有鑲金、鑲銀寶石指環及護指,腕上掛有鑿花金玉鐲,看在鏡中就連她本人也覺得不像自己了。
「小姐,有客人。」
「客人?」楚紜跳了起來。她在這裡除了敵人以外,怎麼會有客人?
「右翼提督?」多羅步樂看著似曾相識、清麗動人,現在卻美艷的讓她難以置信的表姐。驀然,她有點懂了,朱邪王執著楚紜的原因。「你……」
「公主?」瞪大晶瑩雙眸,楚紜開心的迎向前。「沒事吧?我一直很擔心你和雷哥哥——這是幹什麼?」
堂堂西驪公主,竟然毫不遲疑的向她這個將軍下跪,楚紜一頭霧水的連忙拉起她。「你是公主,千金之軀怎能如此貿然?有話好說,你快起來!」
「不,你若不答應救齊雷!我就長跪不起。」
「救雷哥哥?」楚紜難過的歎氣。「眼前,不是我不肯救啊!如果我能,再次劫獄也行,但是,我的身邊……」看了看房外成列的侍女,她只能搖頭皺眉。「我的行動,關係著西驪士兵們的性命,即使掛念雷哥哥,我也不能輕舉妄動啊!」「不,不是這樣,朱邪王他說了,只要你肯出面為齊雷求情,不論是我刺殺他,或齊雷夜闖禁宮、越獄等罪名,他都不追究,而且他願意放我們自由離去,不攻打西驪。」執起楚紜的手,步樂啜泣道:「楚紜,只要你肯出面!」
「他——」他竟說這種話?太寬大了。納蘭楚紜驚愕的當場跌坐在椅子上。
他不可能不恨她的,由他對她放話威脅可見一斑,但是,他為什麼要用這麼簡單的條件交換一切?霎時,她腦中想起了他曾說過的話。
記得那時她問:「你說過,我要什麼你都會給的。」
「我是說過。但,那是你答應成為我的人之時。」
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要以得到她的屈服來報復她的欺騙!
她也沒忘記過另一句話。「……即使是你,敢欺騙我,我也絕不輕饒!」
縱使他曾經深情愛過她,但現在,他高傲的自尊也一定不會寬恕她!
「不、不行……」寒意自背脊升起,楚紜不由得抱著身子顫抖起來。「我不能、不能去見他……他不會放過我……」「你竟然……惹惱了朱邪王?」步樂在楚紜身旁蹲下,拉扯著楚紜的衣袖,氣急敗壞的哭著。「我不管你和朱邪王如何,今天,因為你惹惱他,朱邪王要殺齊雷,要滅西驪,都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