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是哪裡來的、就算她是別的地方派來打探我白家虛實的密探,喪失記憶的她,就和普通人沒兩樣。如你建議的,若她是偽裝失憶來搜集情報,對於攸關我白家生計的帳本,也不會無動於衷的。到時候,就如你所願的可以抓到她的把柄。」
這是白鷹磊最不希望看到的事。
但是他如果不試她一試,無法對彼此信任,兩人之間就什麼都無法開始。
「如果真是這樣……少主你要如何呢?恕屬下直言,少主你……對結兒夫人過於在意了。」
「我明白;但我無法控制。」到時候,他又該對結兒做出怎樣的處置呢?
第五章
書房內
「你說鷹磊要給我的書在哪兒?」
結兒環顧四周後,只覺得成堆的書本讓她頭有點痛。
「對不起,沛吟不識字,所以只好請夫人自己找了。」衛沛吟心虛的說道。
借口鷹磊臨走前留了幾本書要送給結兒,而請結兒來到書房,這當然全是謊話。白鷹磊不但沒離開白家堡壘半步,還正聚精會神的坐在密室裡,監視她們在書房中的一舉一動。衛沛吟的任務就是要引導結兒發現那幾本假帳本,看結兒的反應。
「唉?你不識字?不過我覺得識字比較方便呢!如果你要學的話,我可以教你。」結兒好心的向沛吟提議。
「謝謝夫人。」沛吟隨口敷衍著,心中掛念的卻是別的事。若照父親吩咐,她應該要不小心撞倒桌上那疊書,再巧妙地讓夫人注意到、小心的收在錦盒中的帳本;但是沛吟卻一直猶豫不決。萬一證實夫人真的是哪兒來的奸細,她會很難過的,因為近日來沛吟對夫人還滿有好感的;但如果夫人真是無辜的,就該趕快證明她的清白,不是嗎?猶豫再三的結果,使她遲遲不動作。
「怎麼了?吟兒?」尋遍書架上的每本書,還是沒看到結兒要的那幾本,打算放棄的她,發現沛吟一直盯著桌上的錦盒。
「那盒子有哪兒不對勁嗎?」結兒不免關心問道,卻發現沛吟神色緊張。
「沒、沒有……只是那盒子很漂亮……」沛吟本打算矇混過去,可結兒卻快一步拿起了那盒子。沛吟慌張的伸手阻攔結兒。「我、我想夫人的書應該不會放在這裡的,所以夫人別看……」
「你知道裡面放了什麼吧?」結兒的臉上像是結了冰般,寒意逼人。「你還瞞著我什麼?」結兒一眼看穿沛吟的用意。
「不、夫人,別看!」沛吟連忙不顧身份出手,就想奪下那錦盒。
她知道這麼做絕對已違背了父親的命令,但……
「沛吟在做什麼?」在密室中偷看的三個人,無不屏氣凝神的注視她們。
最在乎結果的,當然是白鷹磊,他希望結兒別對那個東西起興趣,但是看樣子,結兒似乎很堅持要看到帳本的內容。他揪緊了胸口。別背叛我,結兒!
「我偏要看!」結兒跳開一步,打開錦盒粗魯的把裡面的東西全抓了出來!
既是白鷹磊的書房,會這麼小心存放的東西不外乎是信函書件,特別是「親密友人」寫的東西!可惡!居然還這麼厚一疊!
說不定,鷹磊這次出門,就是為了找情人敘舊!他口口聲聲說已認定她為他的妻子,這就是他對妻子應有的態度嗎?她忍不住妒火上升,燒燬了理智。
她倒要看看他看上的是怎樣的女人!她氣憤的翻開那些東西,卻為之一愣!
「什麼嘛!只是帳本,我還以為是他和外面女人搞七捻三的情書呢!」
「……情書?」沛吟好笑的重複了一次。
原來夫人一下子變得這麼激動的原因,居然是出於嫉妒哪?
「不,沒什麼……」發現自己居然吃起天外飛醋,結兒不禁羞紅雙頰,還喃喃嘀咕著:「鷹磊也真是的,帳本收起來就好,幹嘛用錦盒裝著?害我還以為……對不起,吟兒,我誤會你幫著鷹磊隱瞞他在外頭養女人……」
「沒的事,夫人。」沛吟故作無知的問道:「耶?那就是帳本啊?」
「對。白家所有的買賣全都記載在上面。」結兒指了幾個地方給沛吟看後,便合起那些帳本。「吟兒,你該跟著你爹學學記帳才對。你可能比較聰明。」
「怎麼了,夫人?哪兒不對嗎?」沛吟看著陷入沉思中的結兒,不禁緊張起來。難道夫人看穿他們讓她看假帳的計謀了嗎?
「帳目似乎有些不對勁……算了,反正是鷹磊在做生意,他好就行,我還是別多嘴。」結兒似乎不打算再過問帳本的事。
「夫人您……不往下看嗎?也許真有什麼問題……」
「鷹磊若沒打算讓我看,生意上的事,我沒插手的必要。再說,我又不是課稅的,就算這是假帳,他逃不逃稅與我何干?只要他別把錢用在不正當的地方就夠了。」結兒聳聳肩,就要往外走。「對了,吟兒,提醒你爹,看看他底下的人是不是偷改帳本了……當心白家有內賊。」
「夫人不找書了嗎?」
「反正本來就不急,等鷹磊回來再找給我吧?」說完,結兒笑著走了。
「怎麼樣?」一注意到密室的入口打開,沛吟立刻轉過身追問父親和叔叔。「夫人一點也不像奸細吧?即使有這麼個大好機會可以偷帳本,她還是沒動手啊!而且夫人還說帳本不大對勁……」
「也許她看出這是在試探她,裝模作樣而已。沛吟!你難道投靠夫人了嗎?該沒忘記咱們父女的主子是誰吧?」衛文看向幫著結兒的女兒,表情嚴峻。
「我知道,我的主子是少主。但是少主疼惜夫人,而我是夫人的隨侍,照顧夫人是應該的吧!」沛吟敢大膽的駁回父親訓誡,是因為深信少主的真心。
父親真這麼古板,居然連少主和夫人的心意都看不出來嗎?
「沛吟沒做錯,文總管。」鷹磊出面化解他們父女的僵持。「你也看到了結兒的反應。日後,我不希望還有人在我面前說她不是。」
沉默了許久,衛文和衛武同時開了口:「屬下遵命。」
「姜仲堯?」正在對奕的鷹磊和結兒異口同聲回應:「他怎麼又來了?」
「說是咱們去年田賦繳納不足,姜大人要求查看咱們的帳冊。糧官華大人也跟著來了。」衛文謹慎的站在門外傳話,等待少主進一步指示。
都哪時候的事了,現在才來查帳?鷹磊看著近日益發柔美的結兒一眼,心裡也知道,姜仲堯不過在隨便找借口。看樣子,朝廷已經把目標對準白家了,是因為她嗎?
「請他們在書房稍候,我立刻過去。」不想讓她煩心,他鬆開她纖纖玉手站起身,對著結兒笑了笑:「姜大人倒是救了你,免得你輸得太慘。」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結兒慧黠的對他眨了眨眼。「我不會大意,憑你也想再贏我?」她極有默契的沒多談姜大人再度造訪之事。
結兒跟侍女之間曾經對奕的消息,不知怎的走漏了,讓巡視牧場回來的白鷹磊大感興趣,興致勃勃的整天陪著她下棋。
他們一反成親那幾日的冷漠,現在他們也會談及別的話題,論詩書、論音律,甚至天南地北的閒聊起來,那時候的他就像初次見面時一樣,讓她覺得充滿暖意,就好像他們之間早已認識許久,而不是硬被送作堆的掛名夫妻。
這三個月來,她早已習慣他每天對她噓寒問暖。
雖然她一度懷疑、他只是信守當初「不會棄她不顧」的承諾,所以這麼慇勤照顧她,但……她逐漸覺得他對她不只如此。
她會這麼想,是因為他最近逗留在她房裡的時間越來越長。
表面上,他像是執意要與她將棋局分出勝負才肯罷休;但她知道,在她思索棋式的空檔,他總是用一種,能令她渾身發燙的炙熱目光盯著她。她曾經偷瞄他一眼,但那差點讓她整個人被他呼之欲出的感情燃燒殆盡。那——絕不是她誤解!
他對她,已不光是單純為了應付朝廷。否則他大可在姜仲堯走後,就如他以前提議的,讓她用遠遊之名,離開白家去尋找失落的記憶;但他根本不讓她這麼做。
而她也不說破,只想維持這局面。因為她對他,也早已無法自制的貪戀起來。哪怕他不說半句話,只要能看到他,她就覺得心安;更遑論是這麼親密的在一起。
不管將來如何,此刻,她覺得自己身處幸福的頂點;她也只要現在。
不過,因為聽說他們每次總是下成和局,所以前天、在沛吟帶頭的起哄下,結兒和鷹磊決定為遲久不分勝負的棋局增加刺激性——輸的人得將身上的東西給對方一件,而偏偏結兒不喜歡戴首飾,這可是危險極了……但她和他,並都不排斥這麼危險的事……
反正他們一天中下不了三盤棋,而且週遭沒有旁人,她雖然有點害羞,倒也不覺得如何。只是她赫然驚覺,白鷹磊這傢伙居然耍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