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夫人的身份,不該親自來這裡。」沛吟冷冷的擋下了結兒,她是在場唯一肯理會結兒的人,雖然說得極有分寸,但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我是鷹磊選定的妻子,說幾句話並不為過吧?我只是想告訴你們,如果現在你們離開了,就等於承認白家確實犯了過錯,平白讓白家增添無謂的罪名罷了。鷹磊他……如果沒有你們一直幫著他,是不可能成就今天的霸業。要走或留,你們自己決定;不過我相信……」
結兒轉身,走到門邊,丟下一句:「換作是鷹磊,他也會這麼說的。」
衛沛吟眼見幾個廚娘被結兒一說,竟不再堅決辭去,忙向結兒離去的方向追了出去,她歎道:「夫人!」
「還有事嗎?」結兒停下腳步。
「我該對你說聲……謝謝;只憑我一人,肯定留不住她們的。」
衛沛吟先是向結兒深深一鞠躬後,又抬起頭,倔強的說道:「我們可以承認你是少主所選上的人……但,別以為我們會因此就認定你是個好人。」
「無所謂!反正鷹磊也是如此;就如同我也不會拿你們當心腹。在白家,我……就只有我一個人而己。」
結兒說的是實話,只是話中未免透露了淒涼。
她看著對她態度已經逐漸軟化的衛沛吟,不禁歎了口氣,彷彿在喃喃自語:「好好照顧她們,對白家、對鷹磊而言,現在能多一分助力算一分……記住,敵人不是只有藍家,更可怕的是……」
「是什麼?」沛吟沒想到宣稱失憶的夫人,會出此驚人之語。
結兒盯著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說……這只是我的直覺……」
看著結兒走向前廳,沛吟忍不住猜測:夫人到底是友是敵?
「可以說幾句話嗎?」姜仲堯的聲音出其不意的自結兒身後冒了出來。
正準備回塔的結兒不由得停下腳步。方纔還在花園中游賞的姜仲堯,不知在什麼時候甩開了隨行的侍從們,在不被別人注意到的情況下,直接找上了結兒。
她對他一直就不像白家其他人那樣的恭敬和防備。從他幾次接受她的說詞來看,她覺得他對她並無惡意;而且雖說絕不能讓姜仲堯發現她是冒牌新娘的事,但是他屢次詢問她一些關於藍家的瑣事,似乎透露出他已經知道結兒不是藍香蘿,他故意不當眾點破反而有意協助他們隱瞞;這是否也正是他的善意?
「姜大人,有何指教?」
「那麼在下就直說了……聽說夫人曾經遇襲而喪失記憶,此事是否當真?」
「姜大人請勿聽信謠言。」結兒淡然一笑。
「這件事,不論對白家,或是對你對我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相信不用我多說,你也明白才是。」姜仲堯平和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急躁的舉止。
不光是如此,結兒甚至從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擔憂和……憤怒?
「我不認為那有什麼關係。反正我現在是白鷹磊的妻子了,藍、白兩家也無異議,婚事順理成章的進行,姜大人也能對皇上有所交代,這不就結了嗎?」結兒輕輕一笑,作勢先行告退。
「你不是藍香蘿,那問題可就大了!」
原本謙和有禮的姜仲堯,突然強硬出手攔下結兒,不讓她離開。「你得跟我回去,將所有事情好好解釋一下;白家膽敢如此犯上……」
結兒輕蹙蛾眉,警戒的後退了一步。她一直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不論是之前在婚禮上,或說是方才在用膳時,他不都無意深究而簡略帶過,怎麼只剩他們倆人時,他卻是這樣咄咄逼人?原來姜仲堯是在等她落單,從眾人之中看來最為柔弱的她逼出口供好定白家罪名,還裝成好人的模樣來讓她喪失戒心?
「若我說不想就這樣跟你走呢?」不過……結兒也不是這麼容易便屈服。
她再度反射性的將手探到身後,直到摸到方才在房間找到後,她隨手放在腰間的繡荷包時,她猛然想起,這是她過去的習慣;她似乎曾經習於藏什麼在身後,這就是為什麼每次遇到危險時,她都像在找什麼東西來保護自己似的。那裡原本有……
「你最好是聽我的勸告。」姜仲堯深具威脅性的向她踏進一步。
「馬上我就得要回去,希望你也能跟我走,如果你是擔心過不了白家這關,我可以召集留在不遠處的兵馬,帶你去見王爺……」
「別過來!」結兒摸出荷包中的兩根繡花針,略一使力,繡針迅速的掠過姜仲堯的臉頰,劃下了兩道不淺的血痕,無聲無息的釘在幾尺外的柱子上。
「我無意和你為敵,還請姜大人自重。」
「你……」姜仲堯以手背抹掉滴落的鮮血,生氣而著急的說道:「藍香蘿在迎親途中如遇不測,就是白家對朝廷不服,我不能放任此事繼續下去,既對朝廷效忠,理所當然要通報此事,而你究竟在袒護什麼?」
「我沒有袒護什麼。我就是藍香蘿,白鷹磊的妻子,這點是毋庸置疑的。」結兒斷然的決定結束這次談話。
不論姜仲堯想從她身上刺探出什麼,她都不會讓他如願,不光是為了保護她自己,也是為了不想出賣鷹磊。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收留她的人是鷹磊,所以她絕不出賣白家。「我們之間沒其他好說的。」
目送著結兒離去的背影,姜仲堯咬了咬牙,皺眉道:「等著吧……就算你們不想,白家也將會有大麻煩的……」他懊惱的甩了衣袖,轉身走了。
然而,不遠處窺視這場爭執的白鷹磊,靜默不語的走到他們方才對峙處,從柱子上拔下了那繡針。始終跟著鷹磊的衛文也來到他身邊。
「看來夫人喪失記憶的事也許是真的,她真的並不確定自己是誰,但……此繡針沒入柱子裡頭足足有七分……沒料到夫人外貌嬌弱,身手卻不凡。」
衛文不知道對於這個新發現,到底該算是幸或不幸,夫人究竟是什麼人?
「今天的事,一句也不許說出去。」
白鷹磊收下了繡針,留衛文在原地,冷漠的走向塔頂的房間。
結兒低著頭,看著手上的繡荷包沉默不語。
方纔她為求自衛而出手,沒想到居然還真的有模有樣,不僅成功的嚇阻了姜仲堯想帶走她的企圖,還想起來她一直藏在身後想找的東西——飛刀!
那時她自己也被自己的習慣給嚇到,而且看她動作之自然,顯見她早已習以為常,她到底是怎樣的身份還會隨身帶凶器?說不定她是個厲害的殺手呢!
她確實學過武術,而且看樣子還不弱。這樣一想,就覺得奇怪,她如果真這麼厲害的話,那當初又為了什麼墜崖呢?
一想到這點,她的頭又適時的痛了起來,就像是個警訊要她別再回憶。
可她不回想不行,如果想不出來的話,她就必須一直留在白家,她無處可去!但,她已經無法再忍受、留在這裡卻沒有人可以依靠的孤寂!
先前她可以接受偽裝藍香蘿、冒名代嫁之事,完全是因為還有鷹磊在支持她,可是現在,鷹磊他……
思及他剛剛流露的那個不信任眼神,結兒就感到心痛。她不趕快找回自己,怎麼離開白家?怎麼逃離這個尷尬的處境?她不願他用那種眼光看她!
「結兒。」鷹磊的出現打斷了結兒的思維,但此刻結兒沒有和他周旋的情緒,她不想再出聲。彷彿是看穿她的心思,他翩然來到她身後,伸出手輕摟她雙肩。「……對不起,我該相信你的。」
她的身子為之一僵,然而在鷹磊執意不鬆開手後,她只能無奈的隨他去。
雖沒指明道歉是所為何事,但她清楚他是為了先前懷疑她而向她賠禮。
她不想接受他的歉意,其實他和她各有立場,她不能怪他會猜忌她;然而出乎意外的,她發現自己無法割捨他不經意流露的柔情。
光像這樣,他能設身處地體諒她,她心中的陰霾立刻一掃而空,彷彿又有勇氣讓她去面對任何未知的難題。但她仍是固執的頂撞他道:「要相信什麼是你的自由。」
「你沒其他話想說嗎?」他柔聲問道。雖已親眼目睹她是如何堅決地與姜仲堯對峙,但他還是想聽她親口告訴他這件事;聽她告訴他,她是如何以他白鷹磊妻子的身份捍衛白家。然後他會告訴她,她的表現有多令他驚喜。
他知道了嗎?結兒猛然回過頭。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她不禁擔憂起來。
雖然方纔她在姜大人面前沒有做任何出賣白家的事,但她不想讓他知道事情的經過,因為這麼一來她勢必得向他解釋、她是以何種方法才擺脫姜大人的;接著他就會發現,她才是個真正的危險人物——有哪個普通女人有那份能耐善使飛刀和銀針?
光是她看穿有人下毒一事,就已經讓他對她猜疑不已,要是讓他知道她身負絕技,他會怎麼看她?她不想再一次被他冷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