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都凍僵了,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吧。」他察覺到她臉色蒼白得不尋常,於是傘也不要了,趕緊將大氅覆在她身上,將她帶回謫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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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滿室的暖意中,寶貴兒的鼻端傳來熟悉的氣息。
她緩緩張開眼,看見吳常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他們兩人被包覆在大氅裡,隔著單薄的衣裳,他的身體貼合著她,將溫熱的氣息傳送至她的身上,讓她原本冰冷的身軀溫暖了起來。
寶貴兒舒服地歎了口氣,正想枕著他的胸膛繼續睡時,她習慣地摸上胸口的玉瓶,忽然發現它不見了,連忙在滿地的濕衣間尋找,正好看到它掉落在他腳邊。
她欲小心翼翼地滑下他的身子撿拾,腰間倏然被扣住,讓她動彈不得。
「妳要去哪裡?」吳常睜開眼睛看著她,黑眸中有著警覺。
「讓我下去,我的東西掉了。」她指著地上的玉瓶。
「這容易。」他的手臂仍環著她的腰,不讓她有逃跑的可能,另一手拾起玉瓶交還給她。
「幹嘛死抓著我不放,我又不會跑掉。」寶貴兒接過玉瓶,沒好氣地看他一眼。
「這很難說。」他撇撇唇,反而抱得更緊。「妳這丫頭古靈精怪,還是小心點得好,以免待會兒上妳的當就完了。」
「說得我好像是個騙子似的。」她皺了皺鼻子,不滿地瞅著他。
「本來就是,妳這個小騙子!」他捏捏她的鼻子,有些生氣地道:「妳說了好多的謊話,騙得我好慘,如果不是憐香幫我的忙,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聽見妳說實話。」
憐香?寶貴兒呆了呆,眸子裡浮現不解。
「她為什麼要幫你?她不是真心喜歡你嗎?」難道是她看錯了?
「她喜歡的人是行雁。」吳常糾正道。
「這不可能啊,憐香明明說她喜歡的是謫仙書肆的主人。」她皺眉想不通。
「因為書肆一直是由行雁掌管,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誤會。」他好心地為她解惑。
「原來如此……」寶貴兒突然陷入沉默,不知思索著什麼。
「妳該不會又想把我推給別人吧?」黑眸倏然一瞇,吳常警覺地道。
「怎麼可能!我才不想把你送給別人,連別的女人看你一眼,我都會受不了。」她不滿地嘟起紅唇。
「那妳之前幹嘛把憐香丟給我?」他可是很會記仇的。
「因為我無法自私的愛你,讓你受離別的痛苦,我捨不得……」寶貴兒埋首在他的胸膛裡,聲音突然消失了。
「妳要去哪裡?」他敏感地問。
「如果我說我活不久了,你還敢愛我嗎?」她的聲音輕顫,隱約有著不安。
吳常倏然被她的話所震驚。
原來如此,她才不敢愛他,寧願自己傷心,也要他去愛別的女人,即使痛徹心扉,也要強顏歡笑,捨棄自己來成全他的幸福。
這個倔強的小丫頭,為什麼傻得令人心疼?
這是命運的折磨,不是她的錯,他又怎麼捨得讓如此善解人意的她獨自面對恐懼,挫折與無奈?
「傻瓜,兩個人若是沒有愛,即使天長地久也只有虛空與茫然,與其那樣,我寧願擁有短暫的激情,不枉此生。」
他輕柔的嗓音卸去了她的剛強,淚水不由得流下。
「謝謝你的諒解,但是我不想成為你心裡永遠的遺憾。」
面對生命的無常,人往往無能為力,只能任其發生而悲痛萬分。
她不要他因此自責內疚,甚至感到罪惡啊!
寶貴兒哭得難以自抑,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地滾落,淚濕他的衣襟。
「不,生命的短暫固然令人惋惜,但無法愛妳,才是我心中最深的遺憾。無論妳剩下多少的光陰,哪怕只剩一個時辰,我對妳的心意仍是不會改變的。」吳常捧著她的小臉,輕柔地低訴。
只見她淚眼迷濛的看著他,水眸裡閃爍著光芒,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猶豫著該不該將心交給他。
「可不可以幫我個忙?」他以指揩去她的淚,放下平日的傲氣,輕聲懇求。「妳若是愛我的話,就別輕易放開我好嗎?」再這樣下去,他肯定會成為怨夫的。
吳常懇切的字句深深敲進她的心裡。
當生命的燭火只剩微光,她徘徊在生死邊緣時,體會了一個道理。
當愛情來臨時,就要勇敢的愛。
就算是遭受痛苦、挫折與失敗,仍要繼續向前行。
因為錯過了這回,不知道是否還會有下一次的機會。
這一次,她主動伸手摟住他,即使淚流不止,仍緊緊圈著他,再也不放手。
第八章
因為吳常的愛,讓寶貴兒心中燃起活下去的渴望。
僅剩的生命太過短暫,她只能如飛鴻踏雪泥般,在他的心田留下淺淺的爪印,在下次飛雪來臨前時便消失了。
她不要這樣。
她想陪著他走過四季更迭,看盡風花雪月,在他的身邊永遠停留。
為了達成這個心願,她必須回去跟爹要解藥的方子才行。
但如果這樣回去,無疑是飛蛾撲火,她爹為了滿足私慾,肯定會殺了吳常,然後立刻把她送進宮。
她不能讓任何遺憾的事發生。
為了斷絕爹的貪念,她不得不用這個方法了。
寶貴兒思索了一夜,整晚無眠,第二天一早便要吳常帶她上街買幾樣重要的東西,好幫助事情順利進行。
「回房去睡一會兒,晌午吃過飯再去吧。」吳常看著她疲累的臉色道。
「這件事很重要,沒辦好我睡不著。」她抓著他的衣角,嘟起嘴堅持。
「什麼事這麼重要?我差人替妳辦妥就好啦。」
「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她神秘兮兮地道。
「真拗不過妳,走吧!」他歎了口氣。
望見窗外雪花飄飛,吳常特地拿來保暖的大氅為她穿好,才帶著她出門。
寶貴兒實在太想睡,上了馬車後第一件事立刻靠在吳常的懷裡,享受著他的體溫跟氣息,睏倦地閉目養神。
「記得待會兒到了錦玉織要叫我起來。」
「昨晚整夜沒睡?」她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馬車走在石子路上,有些顛簸,吳常環抱住她的身軀,讓她更安穩的靠著他的胸膛。
「嗯……想了很多的事,所以睡不著。」
「想什麼?」他問。
「想我們的未來該怎麼辦。」有好多困難要解決啊!
「寶兒,我們找大夫來看看妳的病,只要有任何希望都不要放棄,好嗎?」吳常看她緊蹙眉心,以為她憂心著自己活不久的事情,心疼地摟緊她道。
「沒有用的,我不是生病,而是從小被餵了毒。」迷迷糊糊的她,不經意地透露了不該說出的事實。
被喂毒?
吳常目光一凜,不管她是否快睡著了,立刻將她搖醒。
「寶兒,快起來!告訴我是誰對妳下毒?」他要殺了那個人!
寶貴兒困惑地睜眸,瞧見他黑眸中怒氣翻湧,想起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話,心裡猛然一驚,小手立刻撫上他冷峻的面容,安撫道:「這些事我會告訴你的,不過,可以給我一點時間理清思緒嗎?」讓她先想清楚該怎麼說,以免他一時衝動前去殺了她爹就完了。
他蹙眉思考半晌,才不情願地道:「可以,不過在那之前,我要隨時隨地跟在妳身邊。」
「你怕我跑了?」她還記他得昨天說過的話。
「前車之鑒,不可不防。」長指撫著下巴,他認真地說。「所以我待會要跟妳進去錦玉織裡。」
「這怎麼可以!」剛才明明說好不准跟來的。
寶貴兒正要跟他理論時,馬兒嘶鳴了聲後,馬車停了下來。
「少爺,錦玉織到了。」前頭的車伕說道。
「放手啦,我要下去了。」寶貴兒想起身,吳常摟在她腰間的大掌卻緊扣住不放,於是她推了推他的胸膛。
「為什麼不讓我跟?」他挑眉問道。
「我要去買女孩兒家的東西,所以不好意思讓男人跟嘛!」她的臉龐浮現出紅暈,心裡對那個想法感到害羞。
她怎麼好意思說,她要到錦玉織裡買的玩意兒,是今晚打算用來勾引他的?
只要木已成舟,相信她爹因為怕犯下欺君之罪,便無法將她送進宮裡,她再以手裡幾項不利於爹的罪證要脅,相信爹只能乖乖地將藥方子交出來。
「要買什麼東西?」吳常打破沙鍋問到底。
「哎呀!」這麼羞人的事,她怎麼好意思啟口?
她瞪著他,他卻與她僵持不下,最後她只好歎口氣,從懷中拿出抵押品給他。
「來,替我保管著,這樣你就不怕我跑了。」
「我要這個有什麼用?」他拎著玉瓶皺眉。
「真不識貨,這裡頭可是我的續命丹,沒有它,我活不了的。」趁他愣住時,她連忙開門跳下馬車,笑道:「我的命交到你手裡了,所以耐心點等我回來吧!」
「等一下。天氣冷,披上大氅吧。」吳常從馬車中探出身子,將大氅拿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