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解釋、想道歉,只要可以再見到他,要她怎麼樣都可以!
「知道海鳩去了哪裡嗎……」
天空漸漸泛白,藍色巴比倫接近一天的營業結束,裡面的人已經三三兩兩的離開了。隔了不知多久,才又有一個男人從裡面出來,蕭映雪還是用幾乎嘶啞的嗓子問著。
「妳要找海鳩?他沒有來了。」高個兒的斯文男子對於她的問題似乎有些驚異,溫柔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他什麼時候會再來?」終於聽到有人對自己的問題有反應,蕭映雪全身立時充滿了精神。
「我不知道呢!」小凱露出了抱歉的笑容,口氣有些不忍心。
「怎麼會呢?真的沒有人知道嗎?」他真的離開了?他真的消失了?「海鵬,你去哪裡了?」苦等了一夜的蕭映雪幾乎要哭出來。
這個女人知道海鳩的本名?應該是交情匪淺,不是一般的「恩客」囉!
聽到蕭映雪的話,小凱有些意外,但他仍然愛莫能助。
「他辭職得很突然,」清清嗓子,小凱試圖說得委婉些,他真怕一臉蒼白的蕭映雪會體力不支,承受不了打擊而暈倒,「差不多是一個多星期前吧!有一天突然說要離開,一點預警也沒有。問他怎麼了也不回答,臉色很難看,然後第二天就沒來了。」
臉色很難看?那麼他真的去做了?為了她,拋掉了男人最引以為傲的自尊,就為了證明他愛她?
而她做了什麼?將他的愛踩在腳底,自以為清高,嘲笑他的職業、他的真心?
天哪!她做了什麼?殘忍的她到底做了些什麼?
雙膝無力,蕭映雪不由得跪倒在路邊,開始嘔吐了起來。
越海鵬被另一個男人抱在懷裡,原本擁抱著自己、吻著自己的唇,卻去擁抱、去親吻另一個男人,也被另一個男人擁抱、親吻,完全否定了自己身為男人的情感。
而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一想到這裡,蕭映雪又忍不住吐個不停,像是要把身體裡某個污穢、骯髒的東西徹徹底底的吐出來一樣。
是她把他逼到牆角,逼得他不得不拋棄自己的自尊、逼得他容許另一個男人摧殘他、折磨他。
是她!都是她!
胃裡的食物被吐光了,蕭映雪開始無法克制地嘔起胃酸來,穢物弄髒了她原本刻意挑選的禮服,美麗的紫色裙子和披巾上佈滿髒污,但她絲毫不在意。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把自己的血肉、自己的心也吐出來,好看看自己的心是不是像墨一樣黑,為什麼會做出那麼絕情的事?
他是她所愛的人啊!為什麼她會被世俗的評價所左右,毫不留情地傷害他呢?
再也忍不住,蕭映雪坐在路邊悔恨地痛哭失聲,幾乎是無法克制地放聲大哭。
愛情的證明?
華祥因此而得到了富盛銀行的貸款,越海鵬的確完成了他的承諾。如果這真是她當初所要的「愛情的證明」,她的確是如願地看到了。
但蕭映雪明白,越海鵬是決意要離開了,依他的個性,既然是自己選擇失去了自尊,他就不會再留下來。
她,已經完完全全失去他了。
得到愛情的證明有什麼用呢?她失去了心愛的人啊!
映雪,妳知不知道愛情就像玻璃杯,是不能試驗的,當妳證明它是玻璃做的,也就是它破碎的時候。可悲呀!我卻喜歡上這樣的妳而無法自拔、無法離開妳。
不由得,她想起了越海鵬臨走前留下的那句話。
愛情是不可以試驗的。
現在明白這個道理有什麼用呢?玻璃的愛情杯已經破了,她明白得太遲太遲。
可悲的不只是越海鵬,還有她自己。
第八章
這幾天,任誰都看得出來蕭映雪在公司顯得十分開朗、有活力,對工作充滿了幹勁。
充滿了幹勁沒有什麼不好,何況是對於蕭映雪而言,大家都知道她是多麼地重視華祥的事,而且她原本就是個工作狂,這點理該是沒有什麼人會起疑的。
但是壞就壞在蕭映雪「太」開朗了,反而讓那些不知情的人覺得擔心。
加班對蕭映雪乃是家常便飯,每天不到九、十點不回家是常有的事;但連續一、兩個星期都留在公司過夜,夜夜通宵工作,就是件反常的事了。無論別人怎麼勸、怎麼說,她就是一意孤行,拿自己的體力開玩笑,卻絲毫不顯得疲憊,有空時還拚命找人喝酒、應酬、拉生意,和以往的蕭映雪相比,總是有些古怪的不同。
像今天,蕭映雪就在服裝發表會的會場忙碌著。
「快、快,那邊的佈景歪了,小李,再去把它釘一下……」
服裝紡織界推出的產品總是比一般消費者的購買速度快上一、兩季,雖然才剛過中秋,但現在的華祥已經準備要發表明年春夏的服裝和織品了。
新品展示會一向是公司的一件大事。展示會的成敗與否,往往是下兩季銷售量能否達七成以上的關鍵,也難怪蕭映雪會那麼注重了。
她執掌華祥三年了,以往從來不曾親自參與展示會佈置,都是交給下面的企畫部和營銷部去執行,她只負責開幕時的致詞、結尾謝幕罷了!
今年為了盛大其事,華祥從一個星期前便開始在展示會場周邊準備、宣傳,而與往年大不同的,蕭映雪從五天前便出現在會場,不僅僅是視察工作進度,還親自下場去幫忙,其反常熱心的程度倒是嚇壞了一干人,一下子擔心董事長是不是不信任他們的工作能力,才會親自坐鎮指揮;一下子又擔心嬌貴的她在展示會場會不會一不留神就被什麼佈景、花架給砸傷了。
週一的上午,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反應的蕭映雪,正滿嘴含著大頭釘,打算要將今年紡織廠的三號織品固定在展示架上。
三號織品又叫「含茵」,顧名思義,就是帶著朦朧的湖綠色薄紗,上面還以不同的深淺織法加上水紋,最適合用來突顯夏裝的配件,讓人覺得飄逸如夢一樣。
「嗯……」悶哼一聲,蕭映雪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大頭釘刺到了,卻因為滿嘴都是大頭釘而連哀叫出聲都做不到。
她連忙將被刺的指頭移向一旁,以免流出來的血滴在這批貨上,那就太可惜了。
自己還是不專心!甩甩頭,蕭映雪在心中這麼對自己說。
不更努力一點怎麼行呢?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間公司而已。所以縱使犧牲一切,她都要保住這問公司、保住爸爸當初留給她的一切。
自從那天她哭倒在藍色巴比倫門口,已經又過了兩個星期了,越海鵬還是沒有任何消息,而她也已經放棄再去尋找他了。
她欠他很多,不論是他的情意、他身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她對越海鵬都滿懷愧疚,這些都是她還不起的。
正如越海鵬所說的,華祥向富盛銀行申請的貸款早在上個星期就撥下來了,而且施進銘私底下也派人來向她交涉過,結果華祥所能貸到的款項比原先預計的多出了三倍有餘。
一旦有了錢,一切都好辦得多了,打通大陸方面的關節沒有花多少時間,在瀋陽的土地很快就找好了,重要的機器、廠房都已經在訂購、建造當中,進行的速度比她原先預定得還快,也更加順利。就連這次的春夏展示會,也比以往規模大了許多。
今年的展示會必定會十分盛大的,她剛才經過展示中心裡附設百貨公司的大樓中庭時,還發現一樓也在佈置會場,聽說是和展示會同一天舉行的活動,雖然是什麼活動她還不清楚,但人潮總會帶來買氣,說不定除了本身的織品展示,朝代的成衣部門也會有預料之外的好收入呢!
而這一切,都是越海鵬給她的,他對她的愛情的證明。
愛情的證明!
想到這裡,蕭映雪的心又不禁揪緊了一下,疼得她瞇起眼。
沒錯,她是得到了愛情的證明,卻也失去了她的愛情。用她的愛情換來華祥的資金。
原來在自己的心裡,愛情是如此可以被金錢量化的!蕭映雪不禁嘲諷地對自己笑笑,她和他,到底誰的感情才是待價而沽呢?
越海鵬走了,一切的生活像是恢復到沒有他之前的日子一樣。
不會再有人送花、不會再有無賴的牛郎「騷擾」自己,不用擔心別人的閒言閒語、蜚短流長。她可以更努力工作,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爸爸留下來的位置——儘管她開始發現不知道為了什麼要保住它們。
「董事長!妳到底在哪裡呀!」拿出了滿嘴的大頭釘接聽電話,手機裡陳秘書緊張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在展示會場啊!」今天上午出門前不是才交代過她嗎?看樣子,她要開始懷疑一向精明的陳秘書記憶力到底如何了。
「別管展示會場了,快回來吧!」一向注重職位輩分的陳秘書今天不知怎麼地,說話一點也不客氣,口氣滿是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