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慢的沉著聲嗓帶來似曾相識的感覺,仙梅腦中閃過一個人名的同時,從四面八方而來的襲擊陡然被截斷,雙腳小娃娃般被人提得離地,風聲呼呼地拂過耳際,她來不及呼喚那熟識的名字了。
「花……呼呼……」她又不是貨物,這人幹嘛把她扛到肩上,頂得她的胃極不舒服。
「喂,等……」仙梅猶豫地閉上嘴。
該表明她不是皇帝嗎?
但現在說出來,會不會反而為皇帝表哥帶來危險?
還是……先不要說吧!
反正依照她的計畫,是先把人引開,找到盟友,帶他們去救皇帝。所以被這人扛著跑,基本上還是依照她的計畫而行吧?
可是……花朝要他保護皇帝,不就表示他是她的盟友嗎?
那她幹嘛不叫他停下來,告訴他皇帝在哪裡,好得回自由之身?或以一個靈巧的身法掙脫,都會比頭上腳下的被人扛著跑要強多了吧?
想到還沒做,雙腳已落了實地,沒有防備下,仙梅下意識的扶住那人穩住自己,冰涼的觸感從指掌間一路傳來,這才領悟到自己的手正扶在鎧甲上。
那鎧甲極為精美,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成,泛著烏黑的光芒,穿戴在他高大的身材上,更添威武。
這麼說,他是武將囉?
恍惚的邊想邊抬起眼眸,仙梅的視線撞進一道銳利的凝視,先前被人看穿的感覺,化做冰冷的輕顫襲擊全身。
心撲撲的跳,眼卻癡癡的無法移開,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照理說,被這麼銳利的眼光注視,她是應該生氣的、逃跑的,可是他眼裡的情緒是那麼耐人尋味,震驚中有狐疑,怒氣裡藏著憂懼,雖犀利如刀光劍影,卻又滿含深情,在短短一瞬的相視裡,複雜、矛盾得令她既著迷又大感刺激。
「你是誰?」那嗓音低柔悅耳得似情人間的呢喃,使得仙梅在失魂下,沒提防到他俊艷的眼眸瞇起的同時,有力的男性手掌迅猛的攫住她柔弱的肩膀,男性的咆哮跟著如落雷一般的轟向她。「為什麼要假冒皇帝?吾皇呢?」
從來沒被這麼兇惡的嘴臉嚇過,駭得她口吃了起來,「我是神神……」
「你要是神,我就是玉皇大帝了!」
不屑的口吻激得仙梅火氣一起,「你亂講什麼?我本來就姓神!」
「神?」戴玥靈光一閃,想起幾年前花朝在酉裡國曾被神農谷主所救。
據他說,神農谷主的愛女神仙梅容貌與皇帝極為神似,難道眼前的人兒便是她?
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遍,雖然一張臉與皇帝像從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細看之下,仍能分辨出她與皇帝的不同。
她的膚色是飽經陽光洗禮的蜜色,不像皇帝如白玉一般無瑕。女性的輪廓比起皇帝的剛毅柔和了許多,同樣濃密有致的眉宇也細緻了些。黑白分明的靈動眼眸雖缺乏皇帝不怒而威的神采,卻多了一點惹人心跳加速的淘氣。睫毛沒皇帝捲翹,鼻子比皇帝小巧,微嘟的櫻唇教人想要憐愛……
胸口一窒,戴玥將目光往下移,身材上的差異更形擴大,那是女性化的、嬌小的、柔軟的……
呼吸急促中,他回想起之前抱她的感覺,當時便察覺到觸感不對。雖說成年後的皇帝他也沒抱過,但女人的身體不至於太陌生,總不可能皇帝落崖後就變成女人吧?
這荒謬的念頭令他險些失笑,目光回到女子身上,龍袍穿在她身上大了些……
「我……」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仙梅低下視線,以輕鬆的語氣掩飾心裡的緊張,微帶嬌嗔地調侃他,「剛才就跟你說我姓神了,現在你不會真的要告訴我,你的名字是玉皇大帝吧?」
戴玥尷尬地輕咳出聲,朝她拱手為禮,「在下戴玥,先前多有得罪,請姑娘見諒。」
剛才還凶神惡煞,現在倒文謅謅地跟她道起歉來,讓她忍不住甜甜一笑。
「沒關係。」
仙梅眼中閃過一抹羞澀,覺得他溫和示好的俊容分外迷人。
不管是挺拔的身軀,威武俊美的儀容,還是凝視著她的熾熱眼光,都有一種拂亂她心情的魅力,教她呼吸急促,渾身燥熱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回視他的目光顯得癡迷,嬌麗的粉頰染上醉人的紅暈,唇邊還漾著兩朵甜蜜的笑渦,活生生一幅少女思春圖。
戴玥看得心頭一熱,可惜他心繫皇帝安危,沒有風花雪月的心情。
「是姑娘救了皇上嗎?」他表情微凝地出聲詢問,「煩請告知皇上的去處,在下好趕去護駕。」
「是。」說不出心裡那股失望從何而起,仙梅勉強維持住笑容回答。
哎,就算他是為了想知道皇帝的下落,才扮出笑臉,也是理所當然。可,為什麼心裡會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失落,連帶著哽出的氣都帶著酸意?
她刻意忽略著,指著來時路回道:「我們得回到前面的溪谷,皇上就在——」
「噤聲!」戴玥突然臉色一變地打斷她。
一股腥臭的氣味撲向兩人,空氣裡隱隱傳來的窸窣聲響更讓戴玥握緊手中寶劍,雙眼機警的左顧右盼。
兩人身處在樹林裡的空地,他原以為附近應該暫時安全,讓他有足夠的時間盤問眼前這名假冒皇帝的少女,沒想到敵人會來得這麼快。
「不好!」待要離開已來不及,戴玥瞥見前頭的樹梢上掛著一尾色彩斑斕的蛇,朝著他們大吐舌信,腳下堆滿落葉的地面也開始有了動靜。
「我掩護你走。」他附在她耳邊悄聲吩咐。
「我走了,這些蛇會拿你當點心的。」仙梅著實為他擔心。
「你留在這裡,只會妨礙我,到時候命喪毒牙下就冤枉了。」戴玥卻不領情,眼光銳利地觀察四周,希望能殺出一條讓她離開的安全道路。
「你說的是什麼話!」仙梅最討厭被人看輕了,忍不住回嘴,「如果不是我,它們早就衝過來咬你了!」
「憑你?」戴玥嘴裡雖然這麼說,暗地裡卻發覺群蛇在來到兩人兩三步外就不再靠近了。
直到一陣低微的沙沙聲傳進耳裡,他正奇怪那是什麼,仙梅已經閃身攔在他身前,戴玥驚恐地發現一條色彩斑斕的大蛇張著巨口從樹上朝兩人撲來。
可下一瞬間,奇跡發生了。那蛇竟然在空中煞住撲來的身勢,以極不自然的角度扭身摔下地,抽搐了幾下,翻身逃逸。
「瞧,我不是救了你嗎?」仙梅得意洋洋地邀功。
「你是怎麼做到的?」他驚疑不定。
「呵呵,那就是秘密了。」她淘氣地朝他搖搖手。
有了上次的經驗,仙梅已經不怎麼怕蛇了,這使得她敢拍胸脯向戴玥保證,「放心,有我在你身邊,什麼蛇都不敢靠過來。」
「皇帝小子未免說話太狂了!」
一把低啞的聲嗓不滿地傳來,兩人循聲看去,前方的大樹後走出一名三角臉、留著山羊鬍、胸腹鼓鼓的黑衣人。
這人打扮奇特,身後背了個半人高的布袋,手上拿了支墨黑色的長管,每走一步,便發出沙沙沙的聲音。戴玥下意識地把仙梅護在身後,警戒地瞪視對方。
「閣下是蛇王門的哪位?」
「本人乃蛇王門大弟子郎克刺!」他神態倨傲的挺胸回答。
戴玥默默打量他,比起蛇王門三弟子奇克雷,郎克刺年長許多,不像奇克雷的師兄,倒像他老爹。
所謂薑是老的辣,儘管郎克刺外表上沒有出奇之處,但只要不是光長年紀、不長腦子,這個朗克刺照理該比奇克雷難纏。
心裡雖這麼想,戴玥表現出來的卻是一派輕視,隨意搖了搖頭說:「沒聽過。」將郎克刺氣得哇哇大叫。
「小子太可惡了!識得小山,不識泰山!」
「什麼泰山、小山?」仙梅一頭霧水。
她並不知道奇克雷跟戴玥交手時,郎克刺就藏身附近。戴玥輕易道出奇克雷的身份,卻表明對他這位蛇王門大弟子不曾聽聞,登時讓中原話不流利的郎克刺吃味了起來。
「泰山就是我,郎克刺!小山是奇克雷。」他大方地為她解惑。
仙梅不由得莞爾,覺得這人有趣極了。
戴玥可沒她的好心情,臉色一沉,「不管是泰山、小山,擋我路者死!」
他抱劍在胸,一股殺氣自劍上湧出,銳利得令仙梅暗暗驚心,不禁為郎克刺捏了把冷汗。
「郎克刺先生,你還是算了吧!戴玥武功高強,你口中的小山師弟,跟他師妹聯手也打不過他,你一個人更不是他的對手了!」她好心地提醒他。
「蛇王門絕學深不可測,小子知道什麼!」自負甚高的郎克刺哪裡聽得進她的話,驕傲地自吹自擂。「況且,本座不是單打獨鬥,我馴養的蛇將軍只只驍勇善戰,比起奇克雷養的飯桶,強過百倍!」
「強過百倍也沒用,你那些驍勇善戰的蛇將軍還不是不敢靠近我。」
這點郎克刺早就警覺到,儘管心裡對仙梅的話有所忌憚,嘴上仍強硬道:「那是本座還沒使出厲害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