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捅的漏子太大了,表哥我幫不了你了!
天平朝表妹遞去一個愛莫能助的苦笑,但後者好像沒看見似的,淌淚的眸子在退縮了一下後,隨即興起濃濃的委屈和不滿,嬌唇一撇,氣惱地反駁,「神農谷一向不跟官方打交道,人家哪裡知道可以求助酉裡國嘛!」
這根本不是重點好不好!
戴玥緊緊握住雙拳貼在大腿上,免得自己衝過去掐死她,語氣更加地冷冽,「就算你不知道要求助酉裡國,要自己走,也沒道理把五天可以到的路程,走了一個月才到!」
「人家在路上遇到急症患者,總不能不管……」她誠心誠意地解釋,怎奈另一聲落雷仍毫不留情地落下——
「究竟是太皇太后和皇上重要,還是那些不相干的人重要?!」
「你怎麼可以這樣講!」她登時覺得受到冒犯。「對大夫而言,病人怎麼會是不相干的人?他們跟太皇太后一樣,都是需要我救命的人!何況太皇太后沒有我,還不是撐到現在都沒事。我若是放著那些急症病患不管,他們就要去閻王殿報到了,我當然不可以見死不救嘛!」
「你以為天下間就你一個大夫嗎?他們自然有別的大夫醫。」
「現場又沒有別的大夫,只有我,難道要我見死不救嗎?」
「你放著太皇太后的病情不管,就不叫見死不救?」
「她又沒死!」
戴玥簡直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麼可惡的話,眼裡滿滿的失望讓仙梅羞得無地自容,臉色發白地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才不管你是什麼意思!」嘶啞的氣音從他緊咬的齒縫間擠出,飽滿的額頭上青筋跳動,眼裡的火焰逼向她,「就因為太皇太后還活著,就表示你沒有耽誤她的病情嗎?」
她緊了緊拳頭,被他毫不留情的質問痛擊良心。
是,她的確是在路上耽擱,沒有考慮到太皇太后的病情,這是她的疏忽,但當時情況危急,一整村人的人都為不明的疫病所苦,命在旦夕,她當然要救。
但後來……她不是也日夜兼程地趕路嗎?
她並沒有故意不管太皇太后。
為什麼他要這麼無情地責怪她?
如果今天犯錯的人是天韻,他也會這樣嚴厲地怪她嗎?
想到這裡,一顆心好像在油裡煎般難受,仙梅倔強地咬緊牙關,不肯向他低頭認錯,僵白著小臉,語音清冷地回答,「你不是說天下間不是只有我一個大夫嗎?難道沒有別的大夫先替她治療?再說,有沒有耽誤她的病情,還得等我診斷過後才能評斷。」
「如果其他大夫可以治好她,皇上有必要請酉裡國貼告示,拜託令堂嗎?你分明是強訶奪理!」戴玥對她的死不認錯,又是憤怒,又感挫折。
「我說的是事實。」她抬高下巴,眼中有著毫不退讓的固執。
「你的事實就是強詞奪理!」他黑眸冒火。
「你又不講理地亂怪人了!」之前在梅林裡的小屋也是這樣,她好心救了皇帝,他不感激就算了,還強要她為皇帝失蹤負責,她真的好可憐。
「誰亂怪你?」戴玥氣急敗壞地站起身,又是一陣怒吼,「本來就是你的錯!」
「我才……」
見兩人吵到後來,像對不認輸的孩子般互瞪彼此,一副非要爭個輸贏不可,在座的其他人不是搖頭歎氣,便是面面相覷,全都不曉得要怎麼勸架,幸好這時候門外傳來福星的清嗓子聲音。
「咳咳……啟稟花統領,殿外輪值侍衛來報,花統領要找的霍啟已經入宮了。」
「啊!」仙梅聞言,立刻中止跟戴玥大眼瞪小眼,急匆匆地站起,就要往外衝。
「你給我坐好!」戴玥一個箭步攔在她面前。
「你讓……」
「聽戴玥的。」花朝急急投來警告的一瞥,仙梅只好忿忿然地坐回原處,前者才轉向外頭道:「請他進來。」
「是。」
☆☆☆☆☆☆☆☆☆☆ ☆☆☆☆☆☆☆☆☆☆
「宣,霍啟覲見……」
聽著那一道又一道的傳令聲,霍啟眉頭微皺,心裡一陣嘀咕。
他最不喜歡跟官打交道了,繁文褥節一堆,光想著要向一堆官磕頭,就讓一把老骨頭喊救命。可是為了打探小姐和孫女的下落,他只好硬著頭皮跟著花朝派的人進宮。
和仙梅、扶桑分散後,他擺脫黑衣人的追殺,料定仙梅主僕會去找花朝,一入京城,便打探花朝的住所。
花府門前的衛士卻告訴他,花朝不在府中,仙梅主僕也尚未到府。後來,花朝的夫人是個什麼公主之類的,留他在府內等候,由於她完全沒有公主的架子,親切可人,他便接受她的盛情款待。
本以為仙梅和扶桑很快會來跟他會合,但霍啟吃飽喝足,又等足一個時辰,兩人連個影兒都沒有。正當他焦心如焚,要出去找人時,花朝卻遣人來尋他入宮。
霍啟也曾向來人打探,是不是小姐找到花朝,直接進宮去了。那人卻是一問三不知,還強調花朝要他立刻隨他入宮。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霍啟跟著那人走過一道道宮門,終於來到一座宏偉壯闊、比廟還要華麗的建築,在門外等候通傳,聽那一聲一聲的傳報去,一聲一聲的傳報回,心頭的疑惑更盛。
花朝雖然是駙馬、侯爵、御林軍統領,但見他要用「覲見」嗎?
雖然他書讀的不多,也覺得不對勁……
他邊想,邊在宮人的帶領下走過重重的門戶,最後才在一名相貌福泰、笑容可親、穿著打扮更加稱頭的宮人引導下跨進門檻。
「小人……草民……」見到官到底要自稱什麼?是鞠個躬?單膝下跪?還是要雙膝落地?霍啟正覺傷腦筋時,花朝已經來到面前,阻止他行禮。
「霍前輩,多年不見了。」
「是呀。」聽出他的聲音,霍啟鬆了口氣,和那對灼灼有神的眼睛相視一笑,正待問個明白,便聽見一聲嬌呼,一道黃色的麗影衝進他懷中。
「霍爺爺!」
「小姐?!」霍啟一雙老眼瞪得快凸出來。懷抱裡的人明明是小姐的臉,可小姐怎會頭戴帝冠、身穿帝袍?
「嗚……霍爺爺,我好可憐喔!」仙梅一見到家人,滿腹的委屈忍不住爆發,兩串淚水隨即滴下。
霍啟灰眉一聳,護主心切地環住仙梅,銅鈴大眼迸出銳利的寒芒掃向屋內每一張臉孔,沉聲怒喝道:「是誰欺負小姐?!」
「跟我沒關係。」天平被他寶劍出鞘般的怒氣掃中,俊俏的嘴角不由得可憐兮兮地抖了一下,嘴裡咕噥。
「平表哥沒有欺負我啦。」仙梅趕緊收拾傷心,很有義氣地為一再相挺的天平講話,並將一雙含淚的眸子幽怨地飄向依然對她橫眉豎眼的戴玥。
嗚……他還在怪她!
「那是他嗎?!」察覺到小主人的眼光去向,霍啟立即朝戴玥怒目而視。
「霍前輩暫勿發怒,不過是一場誤會,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您相助。」花朝不願事態擴大,趕在仙梅開口前,把話導入正題。
這些達官貴人會有什麼事需要他幫忙?
霍啟朝他擲去一個疑惑的眼神,目光轉了轉,沒看到應該隨侍在小姐身邊的寶貝孫女,濃眉蹙得更緊,喃喃道:「怎麼不見扶桑?」
「扶桑她……」仙梅悲從中來,花瓣般的柔唇抖了抖,淚水再次湧出,哇的一聲哭道:「跟皇帝表哥一塊不見了!」
「怎麼回事?」霍啟大驚失色。
仙梅吸了吸鼻子,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我本來還在想,會不會霍爺爺找到那裡,把他們帶走。現在看來……嗚,他們不是霍爺爺帶走的,他們……真的不見了!」
她悲痛地說完,直到這最後一絲希望都沒有了,才頓悟到事態的嚴重,難怪戴玥要怪她了……忍不住朝他偷偷遞去一眼,那壓得低低的眉,故意撇開不看她的眼睛,還有緊抿的嘴巴,都反射出一個事實——他怨她、責她,不肯原諒她!
胸口像被重重打了一下般的難受,她承認自己或許有考慮不周全的地方,但把所有的錯都怪到她頭上公平嗎?
為什麼他不肯站在她的立場想?為什麼只一味地責怪她?
偏偏她在意他的怒氣和怨責,所以也覺得自己不對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把他們留在那裡,當時情況危急,我我……」她試著為自己辯白,祈求他的原諒,但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裡沒有一絲軟化,顯得更無情,頓時讓仙梅覺得無論她說得再多,都是徒然的,索性自暴自棄了起來。
「都是我的錯,可以吧?」她一把揮去眼睫間的模糊,對著他吼道。「我不該在路上救人,耽誤了太皇太后的病情,害得你的皇帝要去祈福!不該救了你的皇帝後,自己跑去找救兵,把他交給扶桑照顧。反正……都是我的錯,你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