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臉都哭花了,不許哭。「軒轅天藏寵溺地拍拍她的鵝蛋臉。「我明天讓人送些宮裡上好的胭脂,都是些妃子們精心研究的心得。真是的,你們女人就是愛找事,一個小東西還有那麼多種做法,又是蒸、又是煮、又是花瓣露水什麼的,真服了你們。」
鳳真噗哧笑出聲,他總會在適當的時候,想辦法化解彼此不愉快的氣氛,甚至折損大將軍的威嚴只為搏她一笑。
「來喝酒吧!這兒有一壇上好佳釀,李參將送來說是聊表感謝,他真客氣。」
沒想到這部下還挺有心,軒轅天藏感歎,自己都沒喝到口的酒倒先被她奪走。
「我去做幾個小菜,今天在我這裡吃可好?」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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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院斜陽,伴著暮鼓晨鐘流洩幾分莊重荒涼。而屋內薰煙繚繞,酒厚醇香,另是一片旖旎天地。
軒轅天藏斟了杯酒,端在鼻前聞了聞,晃著酒杯並不著急喝下。此刻他心情放鬆,志得意滿。難得她親手做了菜,雖然滋味平淡無奇但畢竟是心意。他笑著搖搖頭,心底更加堅信,會打仗的女人就是沒有做菜天分。
「味道——不怎麼樣嗎?」鳳真期期艾艾地詢問,如同急欲得到誇獎又怕失望的小孩子。
「哎……」軒轅天藏故意長歎,一杯酒跟著下肚。「味道,確實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就不要吃,誰稀罕!」她睹氣的把筷子放在瓷碟上,竭力掩飾心中氣悶。「不滿意儘管去找你的大廚,哦,還有那幾個蠻夷女子,想必她們一定會做出讓你滿意的異國菜餚!美女配佳餚,這才是神仙享受,你還不趕緊過去!」
一股腦發作完畢,鳳真這才懊惱怎麼那麼沉不住氣,平白讓人取笑,可話要收回已是來不及!
「怎麼,吃醋了?」他還是那張讓人惱怒的可惡笑容。「憋了那麼久,我還真當你無所謂呢。果然酒後吐真言。來,為了你的幾句真言咱們乾杯。」
鳳真簡直羞愧得要躲到桌子底下去。可惡,才幾句話就讓v他抓到把柄,自己實在太沒有用了。
「過來吧!」軒轅天藏將她拉入懷中,鐵臂牢牢緊鎖,溫香軟玉在懷真可謂人間享受。鳳真一開始還出於羞澀抵抗了幾下,但很快便屈服於惡勢力之下,乖乖坐在他的懷中。
淡淡髮香擴散開來,他愜意地深呼吸,幾乎放鬆到把一半重量交給懷中之人。多年戎馬生涯,使得他時時處於設防狀態,像今天這樣放鬆愉快的心境,也算極為奢侈之事了。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鳳真半瞇著眼睛,低低感歎。
原本還在享受髮香的男人,聞言便將她的身子轉過來。「為何不能?難道憑我軒轅天藏,還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
「不是的……」鳳真垂下眼簾,再抬起時眸中含淚。「為什麼你是龍翔的統帥?為什麼你們非要發兵攻打我的家園?!你讓我怎麼選擇,怎麼辦!」
軒轅天藏煩躁地動了動身子,轉過頭又飲一杯酒。短暫的靜默讓鳳真有些不知所措,她怯生生扯了扯他的袖口。
「怎麼了,我的話,讓你不開心?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在這時候掃興。來,我們喝酒、喝酒!」
「啪!」清脆的破裂聲讓鳳真猛然心驚,白瓷酒杯碎片四散,小碎片從她瞼上劃過,留下淡淡血絲。
「天藏你……」厚實手掌上有血絲蜿蜒流下,鳳真見他受傷,情急之下只好以自己袖子替他按壓住傷口。「是我不好,不該盡挑破壞氣氛的話題,可是……」她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軒轅天藏恍惚片刻,似是陷入回憶,也似乎做了某個決定。
「你知道嗎,六年前,曾有一位龍翔使者出使到鳳棲。」
鳳真想到方澄碧的話,不由頷首,卻不明白他提出此事有何用意。
「那位使者帶著十二萬分誠意,千里迢迢帶去吾國帝王希望和平交流的心願。一直以來,鳳棲崇文,龍翔街武,兩國若能互為往來,必為子民之幸。」
「是的,爹也曾說過,兩國若是交戰,百姓悲哀,還會讓其他國家得了便宜,必定會趁兩敗俱傷之時蠢蠢欲動。但我不明白為什麼就要——」
「那位使者本是將門子弟,氣度不凡英俊威武。當年贏得無數少女芳心,卻獨獨鍾情一人。」軒轅天藏淡淡敘述打斷她的疑問。「他談笑自若,即使面對鳳棲皇帝也進退有度不卑不亢。沒想到,如此翩翩風采,卻替他引來殺身之禍。」
鳳真聽得心驚肉跳,但她盡力維持沉默。
他臉上的嚮往,逐漸被鄙夷嘲諷的神色取代。修長的手指微屈,無意識地輕叩桌面,和著鏗鏘話語字字句句砸在她心頭。「有一個女人,正是鳳帝得寵嬪妃。皇帝雖然賜予她萬千財富、讓她權掌後宮,但是垂垂老矣的男人,並沒有帶給她身為女人最大的快樂。」
「你是說……」怎麼可能!他的故事和方澄碧說的不謀而合,難道其中還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事實?
「沒錯。」軒轅天藏的目光銳利起來。「千錯萬錯,就錯在龍翔使者生了副好皮相,可又不解風情拒絕美女投懷送抱!美女不死心,三番兩次調戲試探,終於有一次被皇帝在行宮內瞧見。那妃子翻臉比翻書還快,趕緊向皇帝哭訴遭受侮辱,哭得可是梨花帶淚呵!」
「別說了,我什麼都知道了。」鳳真的心糾結起來,原來還有這緣由。什麼叫作繭自縛、什麼叫紅顏禍水,就因一人糊塗行事,就要那麼多人跟著陪葬!
「不,你什麼都不知道。」他用力將她的下顎抬起,眼中帶著野獸嗜血般的亮光。「你以為他是普通的使者?你以為我會為一個使者,放棄安逸生活而用地獄般的方法來報復鳳棲?你以為六年隨軍南征北討、傷痕纍纍只是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告訴你,那個人就是我父親,是龍翔護國將軍,我軒轅天藏的父親!」
天空炸出一道閃電,緊接著轟隆的雷聲咆哮而至。燭光在突來的狂風暴雨中搖晃,彷彿快要熄滅。
「對不起……不要這樣了,別這樣……」鳳真將他抱在胸前安撫著他,希望平息他的憤怒。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失態,要他將血淋淋的往事再次撕開展現,對他而言比任何事情都要痛苦,都更需要勇氣。
她感到懷中人的呼吸漸漸平穩,身軀也不再劇烈顫抖。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撫他這只暴怒中的雄獅,剎那間只想到擁抱。對,擁抱,也許戀人間一個真心的擁抱,勝過千言萬語。
「謝謝,我沒事了。」軒轅天藏此時已恢復平靜,帶著淺笑輕拍她的背。從來都是他強迫地將她扣在懷裡,而此刻,她的懷抱是心甘情願。
「我不要你的同情,只是想讓你知道,誰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他調整姿勢,讓兩人面對面。
鳳真望進那深幽如潭的黑瞳裡,努力讓微笑裝飾自己噙淚的臉龐。「知道,我現在什麼都知道了。」
軒轅天藏知道這意味什麼,他聽著她的聲音,眼中流洩出些許期望。「真的,你真的都清楚明白了?」
「嗯!」鳳真重重點頭,將眼淚努力收回眼眶。「明白,什麼都明白。」
「那麼……」他的聲音被吞噬,回答他的,是急切而柔軟的紅唇。小心而羞澀的試探,還不時嗑到牙齒。軒轅天藏笑了,胸腔發出沉沉的震動。鳳真臉色更加嫣紅,繼續努力探索著。
「傻丫頭,你這是在誘惑我?」這句疑問換來毫不客氣的粉拳揮打,他一手輕易捉住白皙皓腕,一手固定她的頸項。「你這是在咬人。真正的吻,是這樣的。」
如此驚濤駭浪般的感受,鳳真從來沒有過。如果說鐵馬金戈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暢快宣洩,那麼現在,她就彷彿汪洋上飄蕩的一葉扁舟,無力自主,唯一的支撐,就是他。
軒轅天藏好心放開快要窒息的人兒,細密而調皮地吻著她紅燙的耳垂,暫時不打算放棄調侃她的這個好機會。「味道怎麼樣?比你做的菜是不是好很多?」
若是平常,她早就發飆反駁,不過此刻,她的俏臉上紅暈密佈,只好做鴕鳥狀躲進他胸懷更深處。
「這裡,嘗過了。」他點點她的櫻唇,嘴角勾出一抹少見的魅惑笑容。「而現在,我想嘗的是——」他故意拖長語調,希望看到令他心神蕩漾的紅粉嬌羞,不過還是略微失望,因為眼前人依然傻傻地埋首胸前。
感覺懷裡的身子顫動,他的苦笑漸漸浮上。幸好是以略帶玩笑之意說出的話,不然曾經遍覽群芳、在女人中無往不利的大將軍,這次可難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