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紅著眼,突然緊握著她的手:「不公平?你現在才說的這麼好聽?蕙瑜真沒說錯,那時的你,根本把我當成墊背的情人,說難聽點,我根本就是被你利用了;而我還像個白癡似的沾沾自喜。」
程薏先是被他的態度嚇著了,又聽了他說的話,不住淚眼婆娑:「不是這樣的……偉信,我從沒這個意思——」
看著她的淚,他只覺得心痛——已是初冬,陽明山的夜更冷了;程薏沒敢看他的臉,只是盯著遠方那燈火通明的景色,終究是自己負了他的,她不想傷人,卻傷他更深。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這麼說的。」他苦笑著,卻輕柔的拂去她臉上的淚:「但,我真的嫉妒,嫉妒那個男人;我也感到無奈,因為我輸得莫名其妙。」
「不是……這樣的,」她搖搖頭:「你很好,真的很好——」
他輕輕一笑:「我只想問你……若是沒有他,你會不會,愛上我?」
程薏呆了呆——沒有葉玄宇,她會不會愛上范偉信?她看著他,那徐徐的冷風,通亮的燈火,但……今天台北的夜空裡,卻沒有滿天的繁星,就連一顆藍星也沒有;相識的兩年來,他對自己呵護備至,他是個好男人,可以信賴,可以依靠,若是沒有過去的牽絆,她是會和他交往,或許,會答應他當時的求婚,她能說什麼?縱使是現在,程薏都沒把握是不是進得了葉家的大門,但她不想再逃避感情。
程薏注視著他的眼: 「會,若是沒有他,我會愛你;偉信,我絕不是將你當成替代品,都怪我,若是我不隱瞞過去那些不如意的事,或許……」
他滿足了——雖然偉信不懂,程薏所說的「不如意」的事究竟是什麼,但多少證明了之前的猜測。只能說——相識恨晚;若是他比葉玄宇早認識程薏,她或許就會是他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起了身:「這是……我最後一次送你了,以後,再也沒機會了。」
程薏聽得心痛了起來——情人做不成,是不是連朋友也別當了?
偉信見她呆呆的看著他,只是苦笑著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下個月,我要去加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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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說呀!』』
玄宇盯著那滿臉怒容,盛氣凌人的母親,仍是不疾不徐的:「我說,我要和程薏結婚。」
「結婚?」她冷冷的哼了一聲:「我不會答應的!你腦袋壞了?沒家世,沒背景的女孩子,娶了有什麼用?替你做廣告嗎?若真讓你娶了她進門,葉家的門楣全被你敗壞了!」
「你說夠了沒有?」他不為所動的:「要結婚的人是我,照理,我通報你一聲也就算了,講得難聽點,若你打算就葉家絕了後,那也無所謂!」
「你說什麼?你威脅我?你真是被那賤女人勾了魂了!」她氣得混身亂顫:「你故意回到台灣,就為了找那女人?」
玄宇輕輕一笑:「若不是回到台灣,恐怕我連事實真相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呢!媽,你這麼嗜錢如命,好面子的個性,還真和阿姨不一樣啊!」
「你是什麼意思?」她扯起了嗓門:「你是在怪我嗎?若不是我辛辛苦苦的維持這個家,你和你那死去的老爸有這種好日子過嗎?現在可好了!你全和你那沒用的老爸同一個調調,全怪在我頭上來了?」
玄宇死盯著母親——沒用的老爸?她怎會說得這麼惡毒?好歹,他也是她的丈夫啊!「你為什麼這麼說爸爸?你既然這麼看不起他,為什麼又要嫁給他?他那裡對不起你了?」
玄宇的母親一怔,才略微收起怒氣:「我只是提醒你,別因為一時的慾望,壞了你以後的前程!上次隔壁的劉太太,拿了北大醫院院長女兒的相片來……」
玄宇極度不耐煩的吼了出來:「夠了!夠了!你別再處心積慮的安排我的婚事了,行不行?告訴你,我要娶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程薏!你答應也行,不答應也可以,若你不要我這兒子,我也無所謂!」
他怒視著眼前那頭髮花白的母親,氣氛僵凝許久,她才說道:「我不會答應她進葉家大門的!但,你終究是我兒子!血濃於水,親情根本就斷不了!不論你走到那裡,你都是葉家的人!那女人,不會是!」
他看著母親,一股冷笑不覺湧了上來——好一句血濃於水!好一個親情!她扣了這麼大的帽子在他頭上,讓他動彈不得。
「我是為了你好!都三年了,你怎麼都想不透啊?」說完,她上了樓,留下玄宇一個人站在偌大的客廳裡。
「該死……」他猛然坐在沙發上,一陣無力感侵蝕了全身。
第三十三章
當偉信說出要出國的打算時,蕙瑜是首先發難的一個:「你發什麼神經病?去加拿大做什麼?」
「你安靜點,沒人當你是啞巴。」他平心靜氣的看著父母親:「之前就有人找我去多倫多,我一直在考慮,現在想想,去看看也不錯。」
「和程薏有關嗎?」蕙瑜尖銳的看著他:「你這兩天總是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因為程薏的關係,你才要出國?」
偉信看著蕙瑜,只說了一句話:「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何必把自己搞得這麼累?」
蕙瑜聽了,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頭一扭就往樓上去了。
母親看著他:「就算女朋友不答應求婚,也犯不著為了她離開家裡呀!」
「兒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幹嗎老想把他綁在身邊?去散散心也好,想回家時,就回來吧!」他父親咧著嘴笑道:「你沉穩內斂,我很放心!只是,我先跟你說了,去加拿大沒關係,別給我娶了個洋婆子的媳婦兒回來,我可會嚇死。」
偉信笑而不語——這樣也好,這樣也好,等了兩年,她仍然不是他的。
等他上了樓,只見蕙瑜早一臉嚴肅的坐在他書桌前,眼底有著怒氣。偉信見怪不怪的:「幹嗎?擺著一張臭臉給誰看?」
「你去加拿大做什麼?你不給她一點顏色瞧瞧了嗎?她這麼絕情,你倒是寬宏大量了!」
「該說的,我剛才都說了。」他輕描淡寫的:「你這麼強出頭,早晚會吃虧。」
「像你這種懦弱個性,才會吃虧!」蕙瑜冷嘲熱諷的:「你該聽我的話才對!」
偉信笑道:「跟你一樣?我又不是不想活了!」
「好,好,你是聖人!我自己去做!就算你不幫我,我也有辦法!」她氣沖沖的走了出去,偉信卻是沉思了起來一他得想個辦法,不能讓蕙瑜為了葉玄宇而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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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一踏進克爾公司的服務台,心情竟是意外的輕鬆,說明了來意後,那小妹問道:「請問你有預約嗎?」
「沒有,但仍請你通報一聲。」他說道。
「這個……」那小妹勉強笑道:「可是,我們總裁還沒來耶……」
偉信有些失望,卻見一群主管擁著葉玄宇進了公司,當玄宇一看到范偉信,心裡很是驚訝,表面卻仍不動聲色——在范偉信見到他的那一剎那,那僅存的一絲遺憾竟也釋懷了,若葉玄宇與程薏之間,過去真的是有什麼,她對這樣的一個男人難以忘情,恐怕也是可以諒解的吧?
「葉總裁,打擾你了。」偉信點子點頭。
像是互有默契般,玄宇對眾人說道:「我有客人,你們先下去吧!有事晚點再說。」
等那批主管走了後,他才對著范偉信說道:「久違了,范先生。」
偉信微微一笑:「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換個地方吧。」
玄宇點點頭:「去喝個咖啡吧?你用過早餐了嗎?」
——咖啡館裡很是安靜,只有那淡淡的爵士樂音流竄著;玄宇完全沒動桌上那杯深褐色的液體,只是心裡納悶著——他這麼一大早等地到公司來找他,是有什麼事?難道程薏對他說了要分手嗎?那他是來宣戰的了?
「我想……程薏應該有說過,她和我交往的事。」偉信開門見山的:「當然,那已經結束了。」
「范先生,這件事……」
他還沒說完,偉信反而咧著嘴笑了:「我不是來找喳的,我只是來告訴你,我不怪她,也不怪你;只是後會無期,我只想告訴你,她真的是個好女人,只是個性太過軟弱,不懂得拒絕別人!希望你好好待她!」
玄宇注視這個男人——他說的話,足以讓他吃驚,
這樣的男人已是少見的了!自己恐怕也做不到如果寬宏大量吧?他不禁有些折服了:「謝謝你的體諒,只是你說……後會無期?」
「下個月,我就要去加拿大了,只怕你們結婚我也沒辦法參加呢!」偉信故做爽朗的笑著,心裡仍是有些苦澀。看出他的做作,玄宇有些不忍:「去加拿大?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