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會吧?她難道就是……
在我正想開口的時候。我看著Chris辦公室的門,大力地被打開。
「艾莉,你怎麼會來的?」
現在公司裡早就沒人了,我原本忙碌的十根手指也慢慢地只剩下七根、五根、三根……到了現在已經是全部躺平在鍵盤上了,只是不分輕重地製造些不連貫的符號文字。看著前方,我的雙眼早已失了焦距,不過無論我再怎麼心急,惱人的秒針依舊一格一格規律地顫抖著,侵蝕著我的耐性。
他們到底在裡面做什麼?
多久了?我不可能知道確實的時間,因為等待中的分秒總是特別難熬。或許他們只在裡面十分鐘,對我而言卻可能不只十個小時,想著想著,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知道我的神經快燒斷了,不行,我一定要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願承認是我對Chris沒信心,可是我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緊繃的氣氛,我不想要我和他之間的一切受到這種終極的考驗,因為我一直相信愛情根本是禁不起考驗的,更何況,現在在裡面的是……艾莉。
等不及了,我直直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轉身朝他的辦公室走去,還是姑娘找自己來比較快。
咦?奇怪,他的門並沒有完全合上?
我怔在門口,原本要撞擊在門板上的小拳頭也無辜地停在空氣中。
輕輕的,我用四根手指把細縫拉大。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我馬上就後悔了,因為我應該用一整隻手大力地把門推開的,最好還把牆壁撞破個洞發出駭人的噪音,那麼,那麼裡面的那兩個人……至少還會因為顧忌我的存在而識相地分開幾秒鐘。
雖然我沒有發出聲音,我還是看到Chris的頭偏了個角度,右手還深深地埋在艾莉的長髮裡。
看著眉頭緊鎖的他,我的心好痛。他的頭僵硬地轉到我的方向,但他懷裡卻依偎著另一個哭著的女人,他的雙眼無疑是定在我身上,但他眼裡紊亂的訊息我卻再也讀不出來。
好累,原來血液倒流也不過就是這麼回事,我突然失掉了全身的力氣,只能把臉冷冷地移開。
輕輕地,我掩上了門,讓那門後惡夢般的一切與我無關。
我像遊魂似地走回了座位,也漸漸撿回了我的知覺,還好,我的腳還在,還好,我還記得要跑、要逃。
「曼君!曼君!」
我遠遠地聽見有人拚命敲打著電梯門的聲音,可是我還是不顧一切地衝下一層又一層的階梯。
「曼君!」
冷風裡,我坐上了計程車。我腦海裡反覆出現的是……剛剛發生的一切、Chris眼裡的閃爍。讓我費力地揮不開也趕不走。
而我,心裡只裝了一個疑問。
如果過去的記憶變成了現實,那現實裡的我,又該往哪裡去?
★ ★ ★
我看著週遭的一切,整個空間只剩下幾張空著的椅子,優雅地朝向被供在正中心的黑色鋼琴,燈光是暗暗的橘色,空氣中瀰漫的是慵懶的爵士樂,我又吞了好幾口香醇的紅酒,我沒有回家。
看著原本幾乎坐滿人的周圍,隨著時問的流逝而逐漸安靜了下來。
迷濛中,我看著湯旭名朝我走了過來,攪亂了周圍的空氣。趴在桌上的我,給了他一個很虛弱的微笑,然後在最後一個睜眼的動作,我看著他在我對面坐了下來,然後才安心地昏了過去。
★ ★ ★
這次,我發現自己醒來的時候,不是在舒服的大床上,而是面對著一個冷冰冰的白色馬桶,我的腰還掛在湯旭名的右手臂和肚子之間,昏迷中痛苦地把酒吐了出來。
雖然沒有睜開眼睛,我意識到身邊的一切早已發狂似地天旋地轉著。我想,我的樣子一定很狼狽,一定是連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悲慘,還閉著眼睛,我任由雙腳癱在冰透的磁磚上,只是繼續地吐著,天啊,怎麼還沒完?我有喝這麼多嗎?不會吧?
該死,簡直是有夠難受的,我對著馬桶發誓,在心裡拼了命地發誓,如果這次沒掛的話非把酒戒了不可!
幾分鐘後,在模模糊糊之中,我感覺身體被放下來了,接著是背碰到了很柔軟的東西,應該是床沒錯,身上的寒意也緊跟著退了些。我很勉強地睜開眼睛看著湯旭名,他身上的白襯衫早已是斑斑點點的粉紅,那件衣服看來是被我毀得差不多了,但實在是因為我還是很醉,我沒辦法開口表達我的歉意。
我不停地動著頭,沒想到我還是很不舒服。
「你有沒有好一點?」他問。
「有沒有好一點?」
「你要不要喝水?」
他一直、一直傳過來的聲音硬是把我拉回了痛苦的現實,啊,我想起來了,是艾莉,這一切的折磨都是艾莉造成的。
我輕蔑地笑了起來,只是沒想到,這一笑,居然笑得停不下來,而在同時間裡……我心裡突然竄出了一個非常愚蠢又非常危險的念頭。如果,只是如果,我也變成了chris記憶中的一部分,或許,我才有機會能對等地、公平地跟他心中的艾莉抗衡。
想到這,我撐開了沉重的眼皮,不懷好意地看著湯旭名,嘴通揚起了被心中的紅衣魔鬼挑起的笑容。
「你在做什麼?」
在迷濛中,我伸手環上了他的肩膀,使勁地把他往我的方向扯,他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倒在我身上,我只感覺到一堆骨頭突然撞擊在一起的痛,但其實也無所謂了。
「你說話啊?你怎麼了?」
他很快地用雙手把自己撐起來,俯身看著我。
我不想說話。
只是動手打開了腰際的活結,把浴袍整個打開,像只美麗的蝴蝶,開展出一雙白色的翅膀,毫無遮掩地接受著仰慕者的讚歎。我告訴自己,在今晚,我要選擇在真正懂得珍惜我的人面前燃燒,如果我要沉淪,我要選擇在一直守候著我的人眼前滅頂。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大聲嘶吼著。
點了點頭,我知道,而且我又沒聲,真搞不懂他幹嘛說話那麼大聲!
我無力地垂下瞭解他鈕扣解到一半的手,反正已經快酸死了。在迷濛中,我看著他,接續下去我的工作,幾秒鐘內乾脆地脫掉了那件慘不忍睹的白花襯衫。
★ ★ ★
好捅啊!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不對,是瞪著他,簡直是痛死我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我的左臉已經像火般燒紅了一大片,沒想到他居然動手……動手賞了我一巴掌!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搞什麼?我長這麼大可還沒被人甩過耳光,但過度震驚之餘,倒也清醒了不少。
我躺著,他坐著,捧著臉的我只能呆呆地看著他,從這個角度看起來像巨人的他,卻驚訝地發現他臉上的怒意絕對不會比我少。
「你瘋啦?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
他很生氣地說,邊用力地拉起白色浴袍的兩邊,粗魯地把我像蛋卷似地包了起來。
我瘋了嗎?或許吧。早在我心中的天平傾斜的那天開始,所謂的邏輯,沒想到,也跟著偏離了。
「我……」看著他,我還來不及把話說完,眼淚已經滾下來了。
現在的我,只想一個人哭個夠,不想被任何人找到,尤其不想在他清澈的眼裡被找到,所以我撥開了他的手,拒絕了他的溫柔。
只是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堆裡,狼狽地哭到睡著。
★ ★ ★
天亮前的死寂。
我痛苦地抱著頭,很嚴重、很嚴重的宿醉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我想。看著窗外灰濛濛的一片,沒想到今天又是個令人窒息的超級大陰天。
「醒啦?」
是湯旭名的聲音,他還好好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只是因為實在是太安靜了,他的聲音便直直地隨著空氣傳了過來,讓我一時之間誤以為他就坐在我身邊。
「想談談嗎?」他問,看起來已經正常了些。
「不是現在。」
他給了我一個很淺的笑,算是勉強同意了。
「要不要我載你回家?」
我搖搖頭,接著抓起掛在椅背上已稍微被整理過的衣服,連走帶爬地轉進了浴室。
用手抹去了鏡上的水氣,我大膽地看著自己,厚,果然是有夠淒慘的,整張臉簡直是白得像紙。直到現在,我還不太敢相信,我居然在意識模糊中來到了湯旭名這裡,就在我最感到疲憊的時候,在我內心最渴望找到一個可以暫時休息的避風港的時候,真沒想到,我選擇來到了他的身邊。
出了浴室,我歪歪倒倒地走近他。
站在窗前的他,給了我一個微笑,只是看起來有點不太自然,我接過他遞給我的杯子,一股寒意從掌心像刺般穿了過來,好冷,是杯冰水。
和他並肩站著,我深吸了口冷冷的空氣。沒想到,這一切竟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是一年前的晚上,在麥當勞戶外的座椅上,在那個沒什麼星星的天空下,我從他手中接過了那杯溫熱的熱巧克力,開始了我沉溺在他溫柔裡的依賴,一種只要在他身邊就能輕易擁有的依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