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道菜吃下來,我們悠閒地邊吃邊聊,之間只被服務生收盤子的動作稍稍打斷,直到咖啡送了上來,我習慣性地閉起眼睛聞了起來,喝了一口後滿足地對他微笑了一下,知道這夢幻的一切已經到了尾聲。
「這是什麼?」
「禮物,打開來看喜不喜歡?」
「今天是什麼日子?我確定不是我生日、不是你生日、不是我們認識滿一週年的紀念日、因為還沒有一年……咦?我們到底在慶祝什麼?」
我打開長盒子,是支黑色MontBlanc鋼筆,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沒用過這種躺在玻璃櫃裡高檔的筆寫過字也知道它造價不斐。「只是想送東西給你,如此而已。」
「收下吧。」他語氣中帶點強硬地說,看來他不是個能接受「不」的人。
我聽話地收了下來,但心裡不是很踏實,「謝謝你。」
看著他的眼睛,正閃爍著非常奇異的光亮。
「今晚,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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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以來,我感受到的是Chris滿滿的愛,那是我前幾個月裡連夢都夢不到的好事,現在卻從天上掉了下來,把我砸得頭昏眼花、眼冒金星。
「請進。」
這是我第一次讓他來我家。
之前都是我去他那裡,其實要不是因為這次我拗不過他,我還沒打算讓他來。我喜歡保留於點屬於自己的空間,更何況,我這個少小窩(和他的兩房一廳比起來,確實是小了些),對我有著某種特殊的意義,算得上是我獨立生活的象徵。
從進了門後,他就杵在那動也不動,動的只有他的那兩顆眼珠子,不斷地繞著天花板地板地快速打轉著。而他這個奇異的舉動,也使得原本就不太大的空間感覺起來更小。
「搬去我那裡,好嗎?」
為什麼我在心裡已經猜到他會這麼說呢?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連用前言稍微包裝一下都沒有。
一當然不好,我在這住得好好的,幹嘛要搬去你那裡?」
「可是你這裡什麼都沒有!」
「這裡……有我。」
一陣沉默後,他也知趣地不再堅持了。我看著他開始往廚房的方向走去,還邊解開了他袖口的扣子,很快地捲了兩摺至手肘的位置,「那我們一起來弄點東西吃吧,肚子好餓。」
被他一說,我也開始覺得餓。我笑得很詭異地走近他,慢慢地幫他把袖子放了下來,再把袖口扣好,「不用勞煩你動手了,我家冰箱是空的,走,去外面吃。」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也順便決定從此以後一定陪我吃完飯才放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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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酒足飯飽的他,我習慣性地走進了樓下的7一11。依舊昏頭昏腦、東挑西撿地買了一堆內容物很奇怪的零食,看樣子,夠我殘害自己一個星期沒問題。
站在7一ll門外,我點了根MarlboroLight?
看著沒有半顆星星的夜空,自動門開開關關地左右移動著,每個人都來去匆匆地無視於我的存在,我頭還抬得老高,但已經放棄找星星的念頭了,只是盡情地享受著這樣的簡單,看著淡淡的白煙迫不及待地混入充滿了水氣的空氣裡。
因為我愛他,所以我不能搬去他那裡。
我也愛我自己,所以,我需要在每天十幾個小時都塞滿了chris的生活裡抽出幾分鐘,甚至幾秒鐘都好,只是單純地做我自己,不是公司裡Chris的私人秘書,不是下了班後chris家裡的女人,只是我自己,陳曼君。
對我來說,這很重要。
而對愛我的Chris來說,他一定要清楚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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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問過得很快,感恩節就要到了。
坐在空氣不流通的機艙裡,感覺很不實在,因為我已經兩年多沒回美國了。這一切是Chris的主意,利用幾天的空檔回總公司辦點要事也順便探望父母,再說,我們也真的好久沒休假了,身體和心理真的是有點疲乏。計劃上是他直接搭飛機回總公司。我則先回去看我爸媽,再轉去和他會合後一起回台北。
深吸了幾口氣後,我才鼓起了勇氣步出機場。
在看到我爸媽的瞬間,我感到慚愧。因為他們看起來是那麼地年邁,那並不是他們在兩年多內迅速變老的,而是以前的我總是閃躲著他們的目光,巴不得他們最好用全部的時間去稱讚哥哥們的榮耀而忘了我的平凡,那個深怕接觸到他們眼神的我。根本很少這樣仔細大膽地打量他們,現在的我,只能看著他們眼角深深的皺紋,發冷、發愣。
「你這個不孝女!」
先跳出來罵我的是三哥,他已經在家附近找到了工作,現在住在家裡,一是方便,二是可以就近照顧爸媽,果然還是他比較有良心,也難怪他敢罵我罵得那麼理直氣壯。
我和三哥一路吵吵鬧鬧的,我爸媽則是在後座聽到笑得合不攏嘴,我想,我和三哥在他們心中將永遠是那兩個每天鬥嘴斗不停的小小孩。這些年來,我們已經很少有機會能全家全員到齊了,所以每次的相聚也就越顯珍貴,想著想著,我們已經到了餐廳的停車場。
咦?他們還記得我喜歡吃這家店的烤蝦和相當著名的起士蛋糕,正當我有點感動時,我卻接觸到三哥的眼神,一副「看,我們對你多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的表情,不甘示弱的我也忙著還他個白眼,(你要借題發揮到什麼時候?囂張!)
「台北的工作還好吧?」
我都還沒開口,我媽就急著接了過去,「高媽媽每次打電話給我都對你誇讚得要命,直說你是曜平的好幫手,這次聽到你要回來,她可是比我們還高興呢!算算日子,她也十幾年沒看到你了。
「啊?」
這是怎麼回事?Chris?還有Chris的媽?
那只烤得香透的烤蝦呆呆地掛在半空中,差點沒直接摔回我的盤子裡。
「我們早就想把你們湊作堆,反正兩家人都已經那麼熟了,再說他人也長得不錯,未來前途更是沒話說……」
聽到這,我突然有一股非常不祥的感覺。
整盤烤蝦,也在不知不覺中被三哥吃掉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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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好累。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我走上二樓進了我房間,一個開門的動作,我又是怔了一下。
眼前的景物太熟悉,因為和我離家時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只是掛在牆上的月曆換了,換成了兩千零一年的月曆,還被翻到了十月份,好像這個房間的主人,我,從來沒離開過一樣。
發現我媽站在身後,我轉身看著她說:「我這次只能停留兩天,不過,我會很快再找機會回來看你們的。」
這次,我沒有移開我的視線。
看著她的眼角泛著淚光,我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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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我媽要帶給高家的禮物,我不甘不願地走出機艙,因為我再不走就要吃白眼了,我是最後一位還故意動作慢吞吞的乘客。
才一走出登機門,我就差點被一大捧玫瑰紮成重傷,是Chris。
我們並沒有直接去他家,因為時間還早。他載著我在附近亂逛,他沿途盡職地解說著,左邊是他念高中的地方、右邊是他常去的高爾夫球場……精神異常地亢奮,相較之下,我就很沒用了,居然毫無抵抗地敗給了時差。
幾個小時後,當座車穩穩地駛入Chris家的車道時,我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眼前這個建築物還不至於被稱作城堡,但也絕對超越定義中「家」的大小,他們家到底是住了幾個人啊?還是這裡的地便宜得不像話?可是,待我一走進室內,我就找到答案了,他家比我想像中富有很多,從所見所及皆是精雕細琢的裝飾中可以窺見一二,沒想到我媽這次居然沒有故意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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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進行得很順利,大家只是輕鬆地聊著,菜色非常豐富,因為是從飯店買來的。幾杯咖啡下來,我的精神也好了些,而且我期待中的地雷話題也沒有出現,我又看了面露慈祥的高媽媽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緊繃的心情也跟著鬆了下來。
同高媽媽一起,我們兩個女人慢慢地收拾完杯盤,開始準備切水果,洗碗?讓洗碗機去洗就好啦!厚,不然那麼多碗我可能要洗到天亮,好在。
她一刀將柳橙切成兩個完美的半圓形,邊問:「對了,你跟曜平有沒有什麼計劃呢?」
「……」
我慘了,踩到地雷了。
「你不介意我問你這些吧?原本曜平一直叫我不要問的,可是有什麼關係嘛?對不對?只是聊聊而已,呵呵。」
我跟著傻笑了幾下,連把切好的無子柳橙繞著盤子排成朵花的形狀,看著她開始剖開富士蘋果,(我介意還來得及嗎?你不是已經在問了嗎?)我在心裡碎碎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