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唇慘然—『笑,笑他們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也笑自己的殘忍無情。「小王爺,咱們還是回去吧,此刻烏雲漸聚,只怕待會會降雨。」丁成仰望著陰霾的天空。
「你先回客棧吧!我還想在這多待一會。」李仲陵語氣平淡,順手將手裡的信箋撕碎。
飄散的紙花隨風飛揚,在空中輕旋。
「小王爺……」丁成原本想要再說些什麼,但還沒說完就讓李仲陵給冷冷的打斷。
「我叫你回去就回去,要不你給我滾回王府,不許再跟著我。」李仲陵神色一凜,不悅的瞪視著他。
接收到他慍怒的目光,丁成自知不宜再多嘴。
」小王爺,那小的先至林外候著。」他極為識相的朝李仲陵恭敬一揖,隨即轉身消失在林中。
要不是父親的堅持,執意要人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保護他的人身安全,他寧願一個人無牽無掛四處飄蕩,也好過帶個護衛跟在自己身邊煩人。
一想到父親,李仲陵煩悶的心情驀然為之一沉。不知父親的身體是否依然安泰?
雖然離家這三年來沒有斷了和父親的連繫,但在斷斷續續的書信往來間,加深了他對父親和家的思念。
他該回淮王府看看三年不見的爹了,為她離家自我放逐了三年的時間也夠了。
嘴角扯著一抹白嘲的冷笑,正當他準備轉身離開時,一道陰冷寒意突然由他身後急襲而來,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同時,直挺挺地在他的頸間停住。
李仲陵有些驚駭地低頭一望,只見一把長劍架在他的頸上,他順著長劍側頭一探究竟,迎向他的是佈滿殺意的盈盈雙瞳。
他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何要提劍抵在自己的頸上。
他毫無懼意的回視著她,眼前的女人雖然長得絕麗動人,卻無法叫他開啟緊閉的心。
此時的冷降雪怒容滿面,架在李仲陵頸間的劍更是緊緊抵住。
在她的打聽之下,才得知姐姐冷凝霜私逃出宮,而向秦出宮是為了將她尋回。
在宮裡反覆想了幾日後,她終於痛下決定,決定手刃讓她成為替代品的親姐姐,讓她永遠消失在她和向秦之間。
所以她連夜出宮,在四處打聽之下,得知向秦的落腳之處,雖然仍查無冷凝霜的蹤影,但她直覺的相信她定在不遠處。
今日來到這幽靜的湖邊,眼見四下無人,禁不住褪盡身上的衣衫,想借由清涼的湖水洗去一身疲累。
怎知她才在樹叢後舒服的閉起眼享受這份難得的靜謐,耳邊就傳來一陣男子的談話聲,她驚駭的循聲一探,這才發覺了正低聲斥喝護衛的他。
天!他在這裡偷瞧她多久了?會不會是蓄意跟蹤?她趕忙起身穿戴好衣物。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在此偷看本姑娘沐浴。」冷降雪憤怒地使力將劍緊抵在他的頸上,漸漸地他的肌膚上出現一道殷紅的血痕。
三年的遊蕩飄泊,刀劍相向的場面他見過不少,現在的他已不是以前那個養尊處優的小王爺。
不去理會頸子上的刺痛,李仲陵無懼地仰頭和她對視,嘴裡不悅的冷冷一哼。
他那高傲的態度激怒了她,她不悅的手勁一使,又讓劍深入他頸上的肌膚。
「快說!」冷降雪慍怒的一喝。「你為何鬼鬼祟祟地在此偷窺?」
「我並無偷窺!」李仲陵不屑地望向遠方秀麗幽靜的美景。「這裡的天然麗色豈是普通的庸脂俗粉可比得上。」他言下之意是她的美俗不可耐。
冷降雪驚怒地瞪大雙瞳,「你當真瞎了眼?沒有男人敢這麼放肆地對我說話。」每個男人對她皆是言聽計從,除了她傾盡心力去愛的向秦和眼前的他。
一想到向秦,她不禁沉下臉來,對他既愛又怨。
「我的眼不但瞎了,就連心也一併盲了。」
對於任何貌美的臉孔他已學會視而不見,因為她們的美麗只會惑人心魂,而他告訴自己,今生絕對不再沉淪在這情障中。
「既然你眼瞎心盲,那我乾脆一劍殺了你。」心中對向秦累積的怨懟,瞬間如海水般翻湧而出。
冷降雪的劍微一用勁,他已泛著血痕的傷口,緩緩流下一道血絲,沾染上他胸口的衣襟。
原本欲走出林中的丁成深感不妥,走了一半後又放不下心的偷偷折回來,在見到自己的主子讓個女人提劍要脅後,整個人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你在做什麼?」這個女人是何人?竟敢膽大的傷他盡心守護的小王爺。沒料到他會去而復返,冷降雪駭了一跳,抵在李仲陵頸上的劍險些滑落。
見她一時分散了心神,丁成乘機上前,利落的伸手搶過她手中的劍,抵上她白皙的頸間。
這轉變來得太快太急,冷降雪反應不及,只能慘白著一張臉,驚慌的倒抽口氣。
「你到底是誰?竟敢刺殺小王爺。」丁成護主心切,怒不可遏的喝問。「小王爺……」聞言,冷降雪的臉色更加蒼白。
「還不快說!」丁成憤然高聲一喝。
「我……」此刻她的腦海一片空白,欲出口的話也結結巴巴的。
「丁成,放了她。」李仲陵突然冷冷的下令,還一副事不關己的背過身去,放眼望向遠方的天際。
丁成十分訝異的回望頸上仍滲著血的主子。「小王爺,可是……她傷了你耶!」
「放了她。」他平靜的再度重複,語氣不容置疑。
「是!小王爺。」
丁成極不甘願的將劍擲於地上,神色戒備的守在李仲陵身側。
撇頭冷掃了冷降雪一眼後,李仲陵也無心再欣賞眼前的湖光麗色,他腳步輕移緩緩踱離。
丁成跟隨著他,走了幾步後,忍不住回頭滿懷戒心的瞪視驚魂未定的她。
「下次若是你膽敢再傷小王爺的話,我丁成絕對不會這樣簡單就饒恕你。」狠狠撂下警告後,他隨即同李仲陵快步消失在密林裡。
* * *
直到李仲陵和丁成的身影消失,冷降雪這才將心緒轉回。
正當她舉步欲離開之際,面前突然閃出一道身影擋在她身前。
她抬起頭定睛一瞧,竟是她出宮找了好幾日的向秦。
驚喜取代了愕然,心頭片片思念一湧而上,原本對他不滿的情緒,此際已全被拋到腦後。
她漾著開懷的笑欲奔進他的懷中,但他卻刻意退了幾步,擺明和她保持距離。
「你怎麼會在這兒?」向秦眉頭一擰,語調裡充滿責問和不悅。
「阿秦,我是來……」察覺了他臉上的慍色,冷降雪不禁有些害怕的噤聲。本來出宮尋他是為了替自己討回一個公道,但不知為了什麼,見著了他反而無法說出口。
「是你爹派你來阻止我的吧?」這是他所能猜測她出宮的唯一理由。在他尚未進宮前,冷文商就是皇上跟前當紅的神算,直到他的出現和其大女兒冷凝霜成長,這才分別被他們取代。
然而冷凝霜因其特殊的預知能力,受封為尊貴的鎮國公主,他卻只能屈居在她之下。
尤其老天爺捉弄,她偏偏還是他傾慕愛戀的人。
想到威脅到自己未來前途的冷凝霜,向秦心頭忍不住掙扎著。
他實在很懷疑自己見著了她是否能夠理智的痛下殺手,但若是放她一條生路,對他來說根本是自毀前程。
這世上有了他向秦,又何需多一個冷凝霜來絆著他、礙著他呢?他們兩人,有他就沒有她,換言之,有她便沒有他。
所以唯有除去她,他向秦才有未來。
不過……在他秘密的進行他的計劃之時,他卻大意地忘了另一個也精於卜卦的冷文商。
該不會是冷文商算出自己殺人的計謀,命冷降雪出宮阻攔他吧?向秦挑著眉,想由冷降雪有些愕然的大眼裡讀出些許線索,但她卻猛然別開眼,轉移了視線。
此舉瞧在他的眼裡變成了心虛,更是惹惱了他。
「為什麼不敢看我?」他粗魯的扳回她小巧的下巴,殘忍的笑悄悄浮上他的唇角。
痛,由下巴蔓延至心口,讓她再也忍不住地流下兩行淚。
「你爹以為派你來就能阻止我殺了冷凝霜嗎?」毫不憐惜的,他使力將她推開,讓她硬生生撞上身後的樹幹。
他要殺了冷凝霜?
冷降雪心一驚,漏跳了好幾拍。
「別給我裝傻,雖然我捨不得殺了她,但有我向秦在,她不得不死。」突然間,冷降雪心頭感到竊喜。
一直以來,她們雖然是密不可分的血親,擁有相同的臉蛋,但老天爺所給予冷凝霜的一切卻是她無法擁有的。
不管是已病逝的娘親,還是養育她們長大的父親,真心呵護的永遠只有姐姐冷凝霜一人,就連老天爺也偏心的只賦予冷凝霜特殊能力。
自小她就恨極了這種種的不公平,有時她也盼望冷凝霜能就此消失。
「你要殺她我又何必阻止?」她幸災樂禍的揚起嘴角。
她也希望冷凝霜死?
聽出了她話裡對冷凝霜所隱含的恨意,他不禁疑惑的挑動著雙眉。「唯有她死,我才可以淨脫出這個軀殼的影子,不再只是個替代品。阿秦,為了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