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已成事實,再怎麼懊悔、哭泣都沒用,她不能軟弱,必須堅強的往前走。
她要證明,沒有他,她照樣可以走得很好。
「敏……」他不敢置信的驚呼。
難道他們不是吵架而已?難道不是情緒過了,就會雨過天青?
「我不會再來找你,你也不要來找我,再見。」她強裝冷靜,轉身往外跑。
原來說再見這麼容易,只要轉身,從嘴角擠出兩個字。只不過心痛了點,只不過眼眶熱了點。
「不要!」不讓她跑開,慕義飛心急地從背後抱住她,「我不讓你走,我們不會結束,我們要相守到白髮蒼蒼!」他抱得很緊,恨不得把她揉進心坎裡。
「放開!我們已經結束,沒有未來了。」她用力掙扎,對他宣佈,也對自己宣佈。
「不要,我要抱著你,直到這一切過去,直到我們說好的未來!」慕義飛緊緊抱住她纖細的骨架,整個人靠在她的背上,不讓她有任何掙脫的機會。
「我不要!」她渾身打個寒顫——他是她的枷鎖、牢籠,自作主張的主宰了她的過去,還妄想控制她的未來!
她驚恐了起來,沒命的掙扎。
「敏,不要,不要這麼堅決。」他更用力抱緊她,緊到連自己的肋骨都會痛的地步。
「你控制我的過去還不夠,還想左右我的未來?我不要再被你宰控,不要再當沒有主張的傀儡,放開我!」她掙不脫,索性彎下腰,用力咬他的手。
「啊!」他的手臂一陣劇痛,但他並沒有放開,「我答應不再私自幫你決定任何事,答應不再不尊重你,留下來,別說你要走,」
老天爺,他寧可用一切去換她留在身邊!
「辦不到,我要自由,我要原本就屬於我的自由!」方敏掙扎得更劇烈,咬得更用力。
終於,他痛得鬆開了手。
方敏逃也似的掙脫,遠遠的跑離他。
「我會把錢還你的!」留下一句,她飛快的跑出書房,跑下樓。
「敏!」慕義飛追出去,只看見她跑出大門的背影,他更快的追上去,「敏,快回來,這麼晚了,很危險,快回來!」
他用盡所有力氣大喊,她卻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夜中。
「敏!」夜空中只剩他的吶喊。
面對那漫無止盡的黑暗,他心裡又恐慌又擔心,連忙找來車鑰匙,開車出去找她。
但是他沒有找到她,黑暗的路上只剩一片空寂。
他心裡非常慌,一個非常糟的預感變成他心口上的一片陰霾,遲遲不肯散去。
第七章
慕義飛徹底的失去方敏了。
住處找不到、學校裡找不到、打工的地方找不到,瓊斯先生的舞團也找不到,她整個人好像從空氣中消失了一樣。
「她不可能完全消失,一定是在躲我,請你們告訴我,她到底在哪裡?」一個月後,他終於受不了而跑去向她過去的室友和同學逼問。
「我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最近很少碰到。」
這個東方男子又酷又帥,到學校才一個多月,就成為女學生們密切談論的焦點。
她們很注意他,也很想被他注意,但可不希望是現在這樣緊迫逼人的方式。
「很少?表示仍有碰到?」他沒有放過任何隱藏在她們話中的小意思。
「呃……」那些女同學慌了起來。
「說!」慕義飛怒瞪她們,眼神中的銳利嚇得她們連抖一下都不敢。
「不,我們不能說……」她們唯唯諾諾,很想找機會逃。
只可惜慕義飛似乎能洞悉她們的意圖,讓她們根本沒有逃的機會。
在他堅決而迫人的逼視下,她們只好囁嚅的說出方敏的下落。
「莎曼叫我們不要說……」
原來方敏串通了所有人,難怪他怎樣都找不到她。
「她今天去參加甄試……」
「和試鏡……」
「她最近在試鏡?」
「今天去試鏡又參加甄試。」完整的答案。
「去哪裡試鏡,又參加什麼甄試?」他問個仔細。
「她想在蝴蝶夫人中爭取個角色,跑去費城試鏡。」
「甄試呢?」
「英國皇家舞蹈學院開放五個甄試名額,給紐約各舞蹈學苑……」
「地點在哪裡?在這所學校嗎?」可惡,都怪他急著找她,竟然匆略這件事。
「不是,在紐約表演中心,而且時間是今天早上,應該已經結束了。」
她真的厭惡他厭惡到想跑到那麼遠的英國去嗎?慕義飛的心涼掉半截。
「還有呢?她還計畫了什麼?」他焦急的問。
她們全部搖搖頭,不敢再說更多,更不敢說莎曼·方最大的計畫是避開他。
「你們通常去哪裡找她?」他窮追不捨的問。
她們對看一眼,全部搖搖頭。
她們不能說莎曼·方辦了手機,要她們隨時把他的動向告訴她,好讓他永遠找不到她。
「她這段時間住哪裡,你們總知道吧?」慕義飛非常擔心她。
在發生了那樣的事後,她恐怕再也不會動那存折裡的半分錢了。可惡,這樣她怎麼生活?怎麼去英國?怎麼繼續學舞?
「不知道。」她們不約而同的搖頭。
她們當然不會告訴他,莎曼,方租了車,有時睡在車裡,有時睡在同學家。
「那你們還……」看她們搖頭搖得比他的問題快,他終於相信自己再也問不出什麼答案。
「請你們告訴她,我無論如何都是愛她的。」他知道並不是她們不曉得方敏的下落,而是她叫她們別說,自己問再多都是徒勞。
他知道方敏的個性——就算他找到她又如何,如果她不願意回來,他就算有千隻手也抓不住她。
慕義飛舉步離開,沮喪得像只鬥敗的公雞。
「莎曼·方說……」其中一位女孩開口。
慕義飛停下腳步,轉過頭去。
「說……有機會舞台上見。」
那女孩說得很小心,好像生怕他又折回去逼問。
「我知道了。」慕義飛沒有折回去,只是舉起手來向她們道別。
方敏說得沒錯,舞台才是他們重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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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慕義飛全力在課業上衝刺,除了積極參加比賽外,還努力學習編寫舞蹈劇本、訓練手冊,更創立了表演工作坊,務實地將理論化為實際。
他在積極投入時,也從不漏失方敏的消息。
在這期間,方敏得到蝴蝶夫人裡的某個重要角色,得到巡迴歐美二洲表演的機會,除此之外,她還通過英國皇家舞蹈學院的甄試,學校破例答應等她完成巡迴表演再前去就讀。
不到四年的時間,她已經是國際間赫赫有名的年輕舞蹈家,慕名而來邀請她擔綱的舞團多如牛毛,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再三跳級,畢業時已得到英國皇家舞蹯學院研究所的畢業證書,並得到多項世界級的認證。
方敏有天分,理應如此。慕義飛很為她高興,同時卻又心痛。雖然事隔四年,他還是為她不在身邊而心痛。
他自己也不差,課業以三級跳的速度完成,編的舞劇再三受到肯定,飛騰財團成立的表演工作坊推出的舞作,獲得很大的迴響,他在紐約與歐洲都成立了分部,在國際間竄紅的速度非常快。
她前進得很快,他也快步追上,這一切全是為了她。
選角的時候,他等她。
編舞的時候:心裡想的全是她的舞蹈。
劇本也只為她而寫。
相信有一天,他們會一同站在舞台上,跳他編的舞——他將這視為推動自己向前的信念。
嘟……辦公桌上的專用電話鈴聲不定時的響起,然後留言系統開始運作。
「總裁,方小姐今早飛往奧地利排演歌劇。」
「總裁,方小姐的舞作大受歡迎,巴黎藝術當局決定加演三場。」
「總裁……」
小型擴音系統不停播放著方敏的消息,那些消息令他覺得自己與她同行。
為了接掌事業,畢業後他回到台灣,邊等待她,邊兼顧飛騰財團。
而這其中,她也不斷把錢匯入他為她開的帳戶,他看著數字,感到心疼,也產生難言的懊惱。
然後,在一千三百多天後的某個清晨,他接到一通令自己幾乎心臟衰竭的留言。
「總裁,方小姐婉拒了各方演出邀約,於今早搭機前往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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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折裡的數字一達到預定的目標,方敏就謝絕了所有邀約,毫不戀棧的回到台灣。
再次踏上這塊土地,竟有隔世之感。
多年前,她哭著離開這裡,決定總有一天要賺夠錢還那個資助者,搶回對自己的決策權,然後笑著回來,對那名多事者大喊:我自由了!
現在,她受盡千辛萬苦終於回到這裡,卻只能露出苦澀的笑容。
她的身體自由了,心卻不自由。
七年前離開時,她的身體很小,但是她的心很堅強,因為有慕義飛堅定地在她心裡支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