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亞將手握成一個拳頭,撐在下巴上,目光冰冷地看著桌上的合約書。
「如果我將條約刪減掉這條及這條,你們肯接受嗎?」
他將合約書推到一個戴著深度眼鏡的男子面前,指著其中的兩條條文說道。
「這……這不好吧!」男子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既然如此,那麼,我只好考慮其他公司了。」唐思亞抿緊了薄薄的嘴唇。
「不不不!」那男子連忙迭聲阻止,表情有點無措、有絲無奈,「呃……既然唐顧問提出這樣的要求,那表示這份合約一定有不合理處,我會將它帶回去再好好研究一番,重擬一份。」
那男子有點不願意,但是看到唐思亞冷漠的眼睛,也只好投降。
「很高興有機會跟你合作。」
唐思亞唇角一勾,禮貌性地跟男子握了握手後,就搭著專用電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回到偌大的辦公室,他的腦海不禁又想起了她——石月倫。
他將整個身子沒人大辦公皮椅裡去,不禁開始沉思了起來。
「我真的……就這樣喜歡上石月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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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多,唐思亞依照平常的習慣,換上運動服,準備帶唐大汪出門去慢跑,唐小汪卻在旁邊拚命吠叫。
「好,你也來。」唐思亞好笑地說:「你就是愛湊熱鬧!唐大汪是家裡不夠它跑,你這算是怎麼回事?」
他們一人兩狗,在外頭繞了快一個鐘頭,然而,唐思亞想「偶然遇到」的那個人,卻連影子也沒見著。
石月倫所居住的那棟公寓大樓的窗口有明有暗,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她住的是哪一樓的哪一間……
「唉……算了!遇不著也好,這麼強烈的情緒來得太過突然了,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錯,我還是先讓自己冷靜一陣子再說吧!
說不定,明天我就會覺得自己很可笑,會覺得她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會……完完全全地回復成原來的自己。」
他怎麼會如此反常?
在遇到石月倫以前,他可是個穩重、冷靜的超理性動物,怎麼在遇到她之後,就完全無法控制自己,變得不按牌理出牌,還有些思緒失控呢?
不行!他一定得趕緊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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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跟平時一樣,唐思亞換上運動服,帶著唐大汪出門慢跑。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唐思亞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沒有注意到唐大汪的耳朵突然間動了一動,然後發出一串興奮的叫聲。
「汪汪汪——」
唐大汪吠叫著,朝著眼前那纖細的身影迎了上去,在她身邊轉個不停。
「好狗狗,你還記得我啊?」石月倫笑著蹲下了身子,將大狗摟進懷中,和它親熱。
「唐大汪是只色狗,特別喜歡女孩子,我想,它是愛上你了。」唐思亞說道,走近了她。
石月倫笑著睨了唐思亞一眼,腦後的麻花辮子隨著她的動作,俐落地甩了起來。
「唐大汪,你聽到了嗎?你的主人在譭謗你的狗名譽呢!」
「汪——」
唐大汪吠叫一聲,在它的主人也蹲下的時候,拚命地搖著尾巴。
「又出來慢跑啊?你一定是個很有恆心的人。」石月倫笑著說,注意到唐思亞雙眼明亮而且炯炯有神,臉上有著運動後泛起的潮紅。
他的輪廓很深,五官立體分明,尤其是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眸,似乎可以看進她的內心般。
「有恆心的不是我,是唐大汪。時間到了就得帶它出來跑一跑,否則,這小子會把家裡給掀了。」
唐思亞寵愛地拍著大狗的頭,石月倫又注意到他有一雙厚實又吸引人的大手,乾淨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
「剛下課嗎?」唐思亞問著,眼睛看到石月倫手上的講義——很顯然的,比上回他們見面時少了許多。
「不。」她搖頭,「我去排練場。」
「排練場?噢!對,你跟我說過你有個劇團的。」他困惑地看著石月倫,不明白戲劇這東西有什麼好玩的,「你怎麼會對戲劇產生興趣的,能告訴我嗎?」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對財經產生興趣的?有人喜歡繪畫、有人喜歡數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賦跟興趣,想要解釋清楚可是一項大工程呢!」
她認真地瞧著唐思亞,眼裡隱隱含著笑意,「不過……我跟你保證,我的作品絕對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
「你……你怎麼知道我『以為』你的作品是哪一種?」唐思亞有些尷尬。
「因為相似的問題,我已經遇過太多回了。」石月倫笑著站起身來,唐大汪似有不甘心地低鳴了幾聲。
「發現自己不是唯一的戲劇白癡,真令人安慰。」唐思亞自嘲地說,跟著站起身來,「月倫,請你諒解,除了那種很誇張的舞台劇之外,我實在不知道戲劇還能是什麼樣子。」
「你真的想知道?」石月倫微側著頭打量著他。
「當然是真的。」
他回答得很快,也很誠摯,只是,連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是,自己究竟是真的對戲劇感到好奇,還是只是因為他想更加瞭解她一些,想知道她是以什麼樣的態度,來看待她所選擇的專業領域,想知道這種選擇對她的意義在哪裡……
「解釋起來挺麻煩的呢!」石月倫慢條斯理地說,仍然用一種深思的目光打量著他。
石月倫那專注的凝視,使得他原本輕鬆的眼神,被消滅到幾乎蕩然無存,唐思亞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絲不自在。
很明顯的,在那天真而嫵媚的女性外表之下,石月倫還擁有一種敏銳的觀察力——雖然敏銳到了什麼樣地步他還一無所知。
「如果解釋起來很麻煩的話,我是不是有這個榮幸,請你去喝杯咖啡呢?」
唐思亞竭盡所能地擠出一個笑容,在心底偷偷地祈禱她會相信,他的動機是出自於好學。
石月倫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誇張地歎了口氣,「我先警告你哦!要是聽得睡著了,我可是會將咖啡倒在你頭上!」
「噢!」唐思亞笑了笑,說:「用咖啡洗臉未免太過奢侈了吧?我又不是你旗下的演員,得花大把的時間來美容。」
「你對自己很有自信的嘛!」
「小姐,我跟你保證,我是很有榮譽感的。」唐思亞的表情很憤慨,「你把咖啡倒在我頭上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天!」石月倫翻了翻眼睛,「我連講都還沒開始講,你就已經確定自己一定會睡著了!?既然如此,我為什麼……」
「因為佛經上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呀!」唐思亞撇了撇嘴,直直朝不遠處的咖啡館走去。
石月倫有點好笑地一路跟著他,兩人進到咖啡館後,挑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
「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唐思亞問著。
他這麼一問,石月倫才發現自己真的是有點餓了。
「嗯,來片吐司好了,謝謝你。」
「才一片啊?你吃得比貓還要少!」
唐思亞走到櫃檯點完了東西後,回到她對面坐下,不怎麼滿意地打量著她。
「我已經替你多點了一些點心,你光吃一片吐司太少了,這樣對身體不好。」
「我吃不了那麼多東西。」石月倫用雙眼表示不服,「這太誇張了吧?又不是豬!」
「我只是不希望你餓著了。」
「我不想……」
驀地,她黑眸微張,剛好對上他冷嚴的眼。
「我不太喜歡看女孩因為想保持好身材,而餓壞了身體。」
石月倫一時間有點疑惑了,怎麼突然間他的口氣會變成命令式的?
看到她疑惑的眼神,唐思亞這才察覺自己剛剛的失態。
「也許是因為我們唸經濟的一向實事求是吧!不像你們念戲劇的,一天到晚誇大其辭。」
石月倫好笑地揚起一邊眉毛。「敢問閣下您認得幾位讀戲劇的?」
「呃……嗯……就你一個!」唐思亞很快地接著說:「不過,像我這樣聰明的人,當然是聞一知十,所以……」
話沒說完,餐點送了上來。兩大杯香氣四溢的咖啡,以及烤得香氣四溢的花生吐司跟幾盤小點心,看來可口得讓人食指大動。
唐思亞撕了一小片吐司放到嘴裡,突然問道:「演出的時間定在什麼時候?呃……我是說,你的小劇團應該有公演吧?」
「當然!下個月二十三號開始,連續三個晚上。」
「啊?還要等一個多月啊!」
他臉上失望的表情是那樣的真切,石月倫忍不住微笑起來。
「唐先生,排戲是需要很多時間的。」她溫和地抗議著:「慢工出細活的意思,你總該知道吧?」
「知道,我知道,我可是一天到晚都是瞪著財經走勢圖的!」唐思亞笑了笑,一個念頭突然掠過了他的腦海,「月倫,我能不能去看你們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