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賞是一回事,動手畫又是另一回事,她不只—次慶幸自己不需要靠這個謀生。
只是,在揮灑色彩之際,她感覺自由而快樂,僅僅如此。
迷戀一個不值得的人,那樣的心態已經成過去,翻看那些自以為在戀愛的心情中所畫的作品,邵靜心苦笑了。
嬌嫩的用色,幼稚的線條……多麼傻氣。
然而,現在冷靜的回顧,她不得不承認,那兩年她畫了許多許多,創作力驚人。
也許她愛上的,只是自己在戀愛的感覺,與對像無關,才幾個月,她居然有些懷念那樣的心情。
整理了一下畫室,她突然又想畫了。
「我會在這兒住兩天,把畫室整理好再回去。」她打了電話給管家,「有事打手機找我。」
「那兒什麼都沒有呀!」管家憂慮的說,「小姐,你一個人在那邊,行嗎?」
「沒問題的,我去買點牛奶麵包就可以了,你別擔心。」她輕鬆的說。
秋季的劍橋美得令人屏息,下午的陽光篩過葉間落在邵靜心身上,她舒服的吐出一口長長的氣。
從瑪莎超市買了些日用品和食物,還在熱鬧的街上逛了一會兒,她優閒的慢慢走回自己的公寓。
當她正在掏鑰匙時——
「很高興看到你終於找到鑰匙了。」
陌生而低沉的男性嗓音,在邵靜心身後悠悠響起。
她嚇得一鬆手,鑰匙和手上提著的雜物都掉在地上,辟哩咱啦的不知道什麼東西打碎了,可是她已經震驚得無法注意其他。
是他!
是那個、那個男人!
修長身子倚著停靠路邊的車門外,他穿著黑色的合身上衣和牛仔褲,繃出精壯的肌肉線條,長腿優閒的交疊,手臂交抱在胸前,淺笑的望著她。
邵靜心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缺氧了,她呼吸困難,就算她張著嘴,努力想吸氣——
啊!陽光下的她,如此真實,卻又美得像一個夢。
晶瑩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翹翹的小鼻尖,驚愕得微張的櫻唇……而那一雙從一開始就迷惑他的眼眸,黑白分明,睜得圓圓的瞪著,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嚴格說來,他們真的不認識彼此。
可是,他們又……曾經非常親密的接觸過。
那是一場夢。
此刻,他們從夢中走出來,在陽光下重新見面了。
「好久不見。」賀豈凡無框眼鏡後的眼睛微瞇,含著笑意凝視她。
怎麼辦?好尷尬,剛見面的驚詫過去,邵靜心發現自己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好像就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一樣。
「你……你為什麼……會……」她一開口就覺得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不只如此,她的手也在發抖,然後她才發現,原來她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著。
天啊!她以為永遠不會再見的人,現在正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我剛好路過。」這話不假,只不過他省略了許多細節,比如……他幾乎每個週末,都會「剛好路過」這附近。
當他在劍橋市火車站附近看到她窈窕的身影時,在車裡猛然前傾想看清楚的衝勢,讓他差點撞上前面的擋風玻璃。
然後,他一路尾隨她,看她輕鬆自在的逛過街,步履輕快的走回公寓。
幾個月前,她還在這裡放聲痛哭……
而現在,她年輕嬌艷的臉蛋上,沒有一絲一毫悲苦的神色。
「你……你……」邵靜心還是口吃,她先是震驚,然後是尷尬,造成她暫時性的語言障礙,「你……要……幹什麼?」
賀豈凡神氣的濃眉挑了挑,「我只是打聲招呼,你以為我要幹什麼?」
她說不出話來,只是瞪著他。
「奇怪,我記得你不是這麼安靜的人啊!」他輕笑著跨上台階,彎腰幫她把掉在地上的鑰匙、塑膠袋等雜物撿起來,遞給她,「啊!蛋打破了,是我害的,我買一打還你吧!」
說到「還」這個字,邵靜心不得不想起,快四個月以前,她還欠這位陌生人一筆錢……
「我、我該還你、那個、那個旅館跟三明治……」
她一輩子沒有這麼口齒笨拙過,卻是尷尬加緊張,半天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看著雪白的小臉漸漸湧起紅暈,眼神慌亂游移,就是不敢抬眼看他的窘態,賀豈凡覺得實在太有趣了。
這個女孩有著太多面貌,每看見一種,就讓他想更深入瞭解其他他未曾見過的模樣與表情。
他薄唇又揚起微笑。
「既然你記得,那真是太好了。」他迅速作了決定,「晚上我來接你。」
「接我?幹什麼?」邵靜心大吃一驚,抬頭瞪著他。
好美麗的眼睛,賀豈凡在心中讚歎。
「你不是要還我錢嗎?談錢多俗氣,不如你請我吃晚飯吧!」他輕笑。
「我……」邵靜心又低下眼簾,避開了那溫柔到令人心慌的眼眸,慌亂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怎麼拒絕。
既然不會拒絕,那只好……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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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賀豈凡真的準時出現在邵靜心公寓樓下,還帶著一盒完好的蛋要賠給她。
他帶她去了一家印度餐館,學生時代常去的,不是很貴,但咖哩非常道地,因為是週末,餐館鬧烘烘的,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要不然,叫她跟他單獨安靜相對,她一定會尷尬緊張到死去。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立刻逃離劍橋,回倫敦去,可是從下午到傍晚,她在公寓裡走來走去,懊惱而沮喪的發現,她其實也想再見他。
震驚過去之後,她不得不承認,慌亂的心裡有一絲絲欣喜偷偷、偷偷的開始滋長。
他們又見面了。
吃完火辣辣又夠勁的印度咖哩,邵靜心熟練的拈起侍者送上來的薄荷葉,在指尖捻碎後,放進嘴裡細嚼,讓清新微辣的薄荷清香,取代濃郁的咖哩味。
她一抬頭,便發現坐在對面的賀豈凡,正凝視著她……的唇。
他眼光露骨而纏綿,讓邵靜心的臉可怕的熱起來。
不過,他隨即淡淡一笑,不動聲色的轉開視線。
整晚,他是個翩翩君子,沒有太多話,也沒有任何舉動、言語,暗示或明示他們曾經有過的那一個荒唐夜晚。
邵靜心忐忑不安的心,慢慢的放鬆下來。
晚餐後,賀豈凡有禮的送她回到公寓,一路上,沒有人開口,
詭異的安靜充斥在車廂內,一直到她公寓樓下,他車子都停穩了,她才想到,兩人……依然沒有詢問對方的名字。
她想問,又不敢問。
那他呢?他想不想……問她是誰?
「謝謝你帶我去吃咖哩,很好吃……」
邵靜心不敢繼續待在車子裡,與他處在這樣密閉的空間裡,她緊張得幾乎呼吸困難,手心一直在微微發汗,兩人之間隱含張力的安靜,更讓她坐立不安。
她伸手去拉車門,略急的拋下告別語,「還有,謝謝你之前……嗯,幫我的忙……反正,晚安了,再見。」
一隻有力的鐵臂突然橫過她面前,按住她已經拉開車門的手,
「等一下。」
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際響起,把她嚇得往後仰。
他,他什麼時候靠過來了?
他想做什麼?
賀豈凡傾身過來,本來是要伸手到後座拿那盒蛋的,不過,看旁邊人兒那驚慌失措的樣子,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一整個晚上,她拘謹得像個無趣的淑女,不過,他沒有忘記,幾個月前,她是怎樣成功的讓他失控——
「你在怕什麼?」他故意貼近,在她耳邊低聲問,「我只是……要拿那盒蛋給你。」
蛋?哦!對,他下午突然出聲叫她,害她打破了蛋,他把要還她的蛋放在後座……
緊張什麼?邵靜心,鎮定一點!
「對,蛋。謝謝。」她深呼吸一口,盡量平穩的說。
可惜,賀豈凡並不想放過她,他靠得更近了,溫熱的氣息已經拂在她柔嫩的頰。
「不過,我改變主意了,蛋等一下再拿。」他性感的薄唇含著笑,輕輕吐出低魅溫柔的話語,就在她耳邊,彷彿呢喃,「我想先確定一件事。」
「什……什麼事?」邵靜心的聲音不禁開始微微發顫,耳際一陣一陣似有電流通過,讓她全身都開始起雞皮疙瘩。
「我想知道,薄荷的味道,是不是……跟我記得的一樣,還是那麼好。」
溫熱的大掌撫上她細緻的臉蛋,然後捧住,他噙著笑的薄唇即刻印上她的小嘴。
當賀豈凡嘗到她的甜蜜和淡淡的薄荷清香之際,他呻吟一聲,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當個守禮君子。
他溫柔但霸道的不斷誘哄著她輕啟迎接,讓他侵略得更深、更熱。唇齒交融、氣息紊亂,這個吻,彷彿永遠不會結束。
當他終於放開她時,她的明眸流轉著慌亂的水光,櫻唇潮濕紅潤,誘人得讓賀豈凡險些又低頭,立刻再一次疼寵她。
「告訴我你的名字。」寬額抵著她的,他略啞的嗓音低低的問,「上一次,我沒有機會問你……」
「不。」邵靜心輕喘著,在狂亂而瀕臨失控的邊緣,嗓音微顫的說,「你先說你的,上一次,你也沒有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