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這樣陰暗的一個男人,在他什麼都不知道以前,他很滿足,他以為自己事業有成,有嬌妻、有幼女,一切都完美得像童話故事,然而當一切揭穿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我當然會走,天一亮我就走,」她大聲的說:「反正我永遠無法取代你心愛舒屏的位置--」
「妳當然無法取代她!」他的胸腔不穩定的起伏著,為了自尊,口出最惡毒的言語,不惜傷害她。
她的心瞬間狠狠的抽緊了。
縱然已經明白,但親口聽他說出來,她還是心痛如絞。
她後悔來到霍園,她的嫂嫂姊姊們說的沒錯,一個有過婚姻的男人只會帶給她痛苦,而這痛苦是她自願走進來的,她就要有勇氣收拾。
「反正我也不想取代她。」她吸了吸鼻子,將淚意收回去。「伺候你和你女兒兩個一大一小的怪人,我早就已經累了、倦了,現在我有了更好的選擇,我何必要留下來受盡你們的臉色?」
「有了更好的選擇?」他的黑眸陰驚的瞇了起來。「這又是什麼意思?」
「你忘了我說過今天要和我的青梅竹馬一起吃飯嗎?」她不甘示弱的拾出奚瑞駿,希望引起他的妒意。
「那個姓奚的運動員?」他的眉毛挑高了。
「沒錯,就是他,我今天之所以忘了跟你的約會,也是因為他。」她的聲音蓄意輕快了起來。「中午吃完飯之後,我們都感到意猶末盡,也都不想分開,所以我們找了個地方,談心了一下午,然後晚上一起吃飯,更增進了對彼此的瞭解,最後我們一起到酒吧去把酒談心,剛剛他依依不捨的送我回來,我們約好了明天還要見面,你聽清楚了嗎?」
說完,她昂首看著他,如願的在他臉上看到風暴。
「因為妳真正心儀的男人回來了,我這個填補空位的替代品就可以退位了,妳是意思可是這樣?」他臉色鐵青的問。
她直視著他的眼,清晰而高亢的說:「我根本就沒意思當美桑的後母,反正她也不可能接受我,與其繼續討好她,不如另外尋找屬於我的幸福。」
「好,好極了,如果這是妳的選擇,那我祝福妳。」他面如白紙。這些日子以來的快樂就像場夢一樣,他知道自己根本沒資格再擁有幸福,他一直知道,而他之所以還會作幸福的夢,只是在癡心妄想罷了。
「謝謝你的祝福。」她的心猛一陣抽痛,可是她仍然嘴硬地說:「這正是我需要的。」
「收拾行李,妳馬上離開霍園。」他面無表情,冷得像一塊寒冰。
她的心頓時一冷。想不到他這麼絕情,現在已經午夜了,他居然還要趕她走?如果是舒屏的話,他還會這麼絕情嗎?
她死死瞪視著他,重重呼吸著。「好,我馬上就走,不要以為我想留在這裡。」
她不會留戀這裡,一點也不會,因為這裡沒有任何值得她留戀的人。
她轉過頭去,拉出擱置在衣櫃旁的行李箱,將行李箱甩上床,打開衣櫥,將裡面的衣物全丟進行李箱去。
他凝視著她憤然的背影,咬緊了嘴唇,不准自己將挽留的話說出口。「太晚了,我會讓司機送妳回家。」
「不必了。」她斷然拒絕了他的好意,並諷刺地說:「你忘了我已經有新歡了嗎?我會通知他來接我,我想他會很樂意的。」
他沉默了一下。「隨便妳,」
他轉身走了,走出房間,走到空曠的大廳,他坐在吧檯邊,打開一瓶威士忌,苦澀的喝著悶酒。
愛情究竟是什麼東西?
原本已經絕情斷愛的他,為什麼還妄想去抓住幸福?
他太傻了,真的太傻了,稍微有一點腦袋的女人都不會想留在他身邊,所以舒屏才會背叛他,所以馮綠芽才會毫不在乎的捨棄他。
他是一個失敗的男人,空有成功的事業,卻接二連三在情路重重的跌跤,這都是因為他不自量力的關係。
沒多久,他聽到下樓的聲音,是她拖著行李下來了。
他抬眼看著她頭也不回的往門口走去,她的背挺得直直的,他這才注意到,今天她穿了一件多麼性感的洋裝。
「馮小姐--」他叫住了她。
綠芽的心臟猛然一震,步履本能的頓住了。
馮小姐……這稱呼多麼生疏啊,但儘管如此,她還是有萬分之一的期待,期待他會挽留她。
他苦苦的啜了口酒,把想挽留她的不理智吞進喉嚨裡,沙啞而低沉的說:「把霍園的鑰匙留下來。」
走吧,走出他的生命也好,他是個陰陽怪氣的男人,沒有任何女人可以與他相處得來,包括她在內。
幾個字粉碎了她最後的期盼,也粉碎了她的心,她覺得心好痛好痛,也覺得心好酸好酸,如果她不快點離開這裡,她一定會被這份心碎與心酸折磨死!
她迅速從皮包裡取出鑰匙擱在桌上,然後走出霍園大門。
屋裡仍舊沒有燈光,霍極鼎在那聲震碎他所有意志力的關門聲響之後,埋頭喝著苦酒。
酒可以害人,可以使人失態,可是酒有時候又是人最好的朋友,它可以消愁,讓人暫時忘了心痛,甚至麻痺一個人的感覺,所以他一口一口的喝著,命令自己下許去想綠芽被那個年輕又傑出的運動員接走之後會去哪裡,他們會做什麼……
從隱身的樓梯口走下來,霍美桑怯怯地看著獨喝悶酒的父親。
她在房裡聽到了爭吵聲,也聽到了他們談話的內容。
「爹地,馮老師是因為我而走掉的嗎?」她垂下了眼瞼。「其實……我一點也不討厭她。」
從陌生到熟悉,她明明就那麼的那麼的喜歡她的馮老師,卻因為馮老師有可能成為她的後母,她就開始排斥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可是當她看到馮老師走出大門,她的心就慌了。
霍極鼎抬眼看著女兒,毫不掩飾他的痛苦。「那些都不重要了,她不會再回來了。」
「爹地,我去找她,我們一起去找她……」
她隱隱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她從中作梗,或許馮老師就不會走掉。
「不用了。」他失神的搖了搖頭。「我確實沒有資格讓她幸福。」
「那個……」霍美桑彆扭的說:「如果你要再婚的話,我不會反對,我也……真的需要一個媽媽,鄧小姐其實並不壞,她是被我氣走的。」
如果拿鄧小姐和她的馮老師相比,她當然比較希望馮老師成為她的後母,可是一切好像都來不及了,都被她破壞了,所以現在她決定了,無論下次父親交往的對象是誰,她都不再反對。
「美桑……」他的眼神有絲動容,感覺女兒好像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第十章
綠芽有好一陣子悶悶不樂、鬱鬱寡歡的,因為報上每一天都有霍極鼎和新歡出入社交場合的消息。
他的新歡名叫彭雲娥,是個三十四歲、離過婚的名媛,沒有生育孩子,當初離婚的原因正是她有不孕症,因為被同是企業世家的夫家嫌棄才離開的。
因此,她跟霍極鼎可以說是相當速配的一對,她不孕,卻極愛孩子,而他正好有個九歲的女兒,同時他也不希望再有孩子。
另一方面,他們年齡相當、經歷相似,都有過一次婚姻紀錄,而說到財力,彭雲娥雖然不像霍極鼎身價百億,但她生意手腕高超,擁有父執輩留下的上千萬遺產,誰也沒占誰的便宜。
就因為他們這麼契合,所以綠芽才會一天比一天不是滋味。
他們才分手多久,他居然這麼快就有了新歡。
雖然霍極鼎沒發表過任何一篇想婚的宣言,可是用膝蓋想也知道,他遲早會娶彭雲娥,因為她已經不只一次對外界侃侃而談,說她會把霍美桑視如己出,也對當霍園的女主人有了心理準備,更氣人的是,記者訪問了霍園上下,每個人都對她讚不絕口,她酸葡萄的想,不知道彭雲娥花了多少錢收買那些下人哩。
捫心自問,彭雲娥比她適合霍極鼎一百倍,雖然外貌平凡,但或許人家溫柔體貼呢,不像她這隻母獅子,發起威來連城隍廟也沖得倒,戀情才萌芽沒多久就夭折了。
「馮大作家,妳好像對著那張報紙很久了。」上午十點,明亮的公寓裡,韋凌珊將現煮好的香醇咖啡擱在好友面前,笑睇著她。
唉,既有今日,何必當初?
明明是兩個相愛甚深的男女,為何偏偏走上分手一途呢?
唉,這會是她這期專欄可以好好探討的題目。
綠芽沒發現好友的心思,眼睛還是噴火似的瞪視著攤在面前的美麗報。
報上有一張彭雲娥的獨照,是昨天她參加慈善晚會的照片,她身上一套價值不菲的翡翠首飾,據說是霍極鼎送她的禮物,而當記者訪問霍極鼎,他則說是禮貌性的回禮,因為她也送了他女兒一架全球唯一手工打造的古董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