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
自動鐵門往兩旁開啟,綠芽帶著好奇的心情走進去,但她的好奇很快被訝異給取代。
因為工作關係,她經常出入富豪之家,但是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叫她瞠目結舌的莊園。
站在氣派典雅的別墅之前,她感覺到時間彷彿靜止了,鼻尖嗅聞到的儘是充滿芬多精的新鮮空氣。
這是一座悠然的桃花源,庭院潔淨、泳池湛藍,庭園設計與林地相融,放眼望去,給人坐擁大片山林的開闊感,而主建築體是最為令她驚詫之處,因為它竟然和美國南北戰爭時代的大莊園蓋得一模一樣!
擁有這樣一座遺世獨立大莊園的主人是什麼樣的人呢?這是主人家的主意,抑或只是建築師的意思?她忍不住的臆測起來,無論如何,會購入這座莊園的人,絕對是一個有錢又有品味的人。
她目眩神迷的在庭園裡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壓抑住興奮不已的心情,走上數層階梯,站在白色圓柱旁,正想要怎麼進入眼前那兩扇墨綠色的大門,門已經從裡面打開了。
她看到一名年約三十的女子站在門後,她的長髮嚴謹的綰在腦後,黑色式樣的服裝暮氣沉沉,但五官卻出奇的標緻,只是表情異常冷漠。
「歡迎妳,馮小姐,我是管家林謹蘭,妳稱呼我林管家即可。」
從她那不卑不亢、不慍不火的語氣裡,實在聽不出半點真誠的歡迎之意,不過,見多識廣的綠芽並不在意,她露出整齊的貝齒微微一笑。「打擾了。」
「請跟我來,霍先生已經在書房等妳了。」
「好的。」綠芽微微欠了欠身,便以極為優雅的步履跟在管家的身後。
莊園室內的陳設就跟她想像中一樣,典雅瑰麗,無論是一盞壁燈、一幅油畫或一株盆栽,都足見主人的用心。
很快地,林謹蘭在長廊裡一扇雕花木門前抬手叩了兩下,午後的陽光斜斜映照在木門上,清楚可見那精細的雕工是多麼的考究。
「霍先生,馮老師到了。」林謹蘭以恭敬的聲音稟告男主人。
她打開門,綠芽順勢走進去,門隨即被退下的林謹蘭帶上了,室內沒有冷氣,可是卻很涼爽,一點都不感覺到燥熱。
一名修挺的男性正隔著一張大型的紅木書桌背對著她,舉手將一本原文書放回書架上,他轉過身來,視線筆直迎向她。
綠芽在瞬間聽到自己心跳快了一拍的節奏。
杜奕寧形容的太不確切了,他豈止很帥而已,他有兩道好濃好濃的眉,濃黑如子夜的發,英挺中帶著性感的男人味,一雙令她怦然悸動的黑眸深邃憂鬱,兩片完美至極的唇緊抿著。
他身著燙得筆挺的白襯衫和質料上乘的黑色西裝褲,袖子捲至肘處,儀態灑脫,美中不足的是,他渾身有股說不出的疲憊,那是一種深沉的累,發自內心的倦意…-驀然間,她恍然大悟。
她懂了,不是杜奕寧形容錯誤,而是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她要見的男人。
她要見的是有個九歲大女兒,今年高齡三十五的霍極鼎,想也知道擁有一間舉世聞名藥廠的他,會是一個多麼刁鑽癡肥的精明中年殷商,怎麼可能擁有這麼瀟灑的外表嘛。
那麼,這個年輕男人是誰,霍極鼎的兄弟嗎?
「您好,我是馮綠芽。」她溫文有禮的微笑,說話的速度和音調都無懈可擊,相當符合她美儀老師的身份。「我和霍先生有約,可以勞駕您通知霍先生嗎?」
「我就是霍先生。」他的黑眸看著她,英俊的面孔上,表情沒有半分變化。
「你是霍先生?」她的杏眸驀然瞪大了,無法掩飾內心的驚詫。「霍極鼎先生?」
霍極鼎迎著她詫然的眼瞳。「有什麼問題嗎?馮小姐。」
「哦--沒、沒問題。」不經大腦,綠芽衝口而出,「我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年輕、這麼英俊、這麼瀟灑!」
天生的聰敏和學習能力使她成為一位出色的美儀老師,但這無法蓋掩她的真性情,在道館成長的她,骨子裡是個魯莽的、率真的、熱情的獅子座女郎,這些特質經常會不小心地流露出來。
「謝謝妳的讚美。」他靜靜的看著她。「不過這份工作已經是妳的了,今天我們要詳談的是工作內容,所以妳不需要特意討好。」
綠芽一怔,驀然感覺到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雙頰熱辣辣的發紅起來。
沒錯,這是霍極鼎了!他只是外表長得略為稱頭一點罷了,事實上,他仍舊是個生意人,一個理該尖酸苛薄、對人疑神疑鬼的生意人。
真是去他的!她真後悔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那些話,活像她是為了得到這份工作而曲意承歡地在給他戴高帽似的,他真是自大的可以!
她深吸了口氣,挺直了背脊,冷冷的開口道:「霍先生,或許因為你向來好大喜功慣了,因此你身邊的人總在刻意討好你,才會造就你這種以為任何人說任何話都是在討好你的多疑個性,但或許是貴廠研發的抗老藥太有效了吧,你看起來確實不像你的實際年齡,而我只不過說出對你的直接印象罷了,這份工作我並不放在眼裡,請你另請高明吧!」
因為她這番急驚風的火氣,打從她進門開始,霍極鼎首次意識到她的存在。
他已經多久不曾正眼看過任何一個女人了?縱使在某些社交場合,他必須將目光禮貌性的停留在某些女性臉上,但是他的心魂卻沒在看對方,因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值得他再多看一眼的女人。
但是剛剛,就在他自以為是的斷定馮綠芽跟他周圍的所有人一樣,總是對他的一切巴結奉承時,她冷然嘲弄的一席話卻令他在愕然之餘,反而認真的打量起她來。
現在已經很少看到女人這麼穿了,她的衣扣扣到了脖子上去,光看就讓人感到呼吸困難,她的裙長不多不少,正好及膝,裙子的式樣保守簡單,腳上的淺藍色高跟鞋沒有任何花樣,談不上女人味,但高度及她展現的儀態都非常得體。
她的五官並不特別亮麗,但是極為順眼,雙眉清雅、鼻樑挺秀、杏眸晶亮、唇瓣柔軟,唯一的首飾是貝耳上圓潤的珍珠耳環,她雖然不是一個令人驚艷的女人,但也絕對不醜。
他可以輕易從她太過尖銳的言詞裡聽出她的憤怒,他想他正需要這樣一位不刻意討好他的老師,來好好教導美桑該有的禮節,在德國時,那些總在對他頻送秋波的美儀老師,都為了要討他歡心而隱瞞美桑根本不受教的事實。
他走出了書桌,目光深深的停留在她憤怒的小臉上。「馮小姐,如果我的不當言詞激怒了妳,我向妳道歉,請妳重新考慮這份工作。」
她無法忽略他修長的雙腿朝她走來,他的比例相當完美…-她的喉嚨燥熱了起來,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她命令自己高高在上的抬起了下顎,口氣絕決,「對不起,我不想為自大狂工作。」
縱使拒絕這份工作會使她變成秦遇霞的手下敗將,她也認了,她是不想輸給死對頭,但被人污辱人格更為她所不能忍受。
她那孩子氣的口吻居然令他想發笑,他想起奕寧對他說過的戲謔之語--
「她是社交圈最優秀的美儀老師,但她倔起來的時候,就如同一隻小母獅,要征服這隻小母獅很簡單,只要善用激將法就對了。」
而現在,他知道該怎麼留住這位被他激怒的小母獅。
「妳的意思是,妳沒把握馴服小女?」他淡淡地問。
「馴服?」她抓到了他的語病,急於扳回一城。「你的意思是,令千金家教很差?」
他並沒有動怒。「可以這麼說。」
沒想到他居然直認不諱,這使她剛剛張揚起來的氣焰頓時消除了一大半,她揚了揚眉梢,又清了清喉嚨,「抱歉,霍先生,就算你承認自己家教失敗,我還是不打算替閣下工作。」
她沒注意到,她已經把他從「自大狂」升級為「閣下」了,沒辦法,她就是那種人家敬她一尺,她就敬人家一丈的人,絕對不會得理不饒人,也絕對不會佔人便宜。
「那麼換個說法好了。」他凝視著她,聲調還是慢慢的。「如果馮小姐走出霍園而沒成為小女的美儀老師,那麼妳想,流言會怎麼傳?答案是,妳無法勝任這份工,所以不為我所賞識。」
她的雙拳瞬間握緊了。
這個男人相當可惡呵!居然敢威脅她,而且拿的又是她此生最看重的面子威脅她!
她再深吸了口氣,決定不與他做意氣之爭。
「好吧,我接受你的懇求,我願意留下來工作,不過,我想先見見令千金。」
在口頭上佔佔上風她也高興,誰叫他一開始就得罪了她,現在是他自己求她教他女兒的,嘿嘿,就別怪她變成麻辣教師,她決定要來個父債女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