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被回馬槍的王忠臉色青白交錯。
「我有說錯嗎?」她淚光盈然,看在王忠眼裡卻是毛骨悚然。
「王忠,道歉。」上官弘毅英俊的臉有如太陽親切而和煦,輕柔的語氣無形中散發一股懾人威嚴,令人不寒而慄。
「是,對不起,我不該拿姑娘名字開玩笑。」王忠趕緊賠禮。
「姑娘,在下的屬下不懂事冒犯你,在下為他的言語失當向你賠禮,還請你別跟他計較。」上官弘毅一揖,俊逸的臉龐看起來爾雅無害,可是金銀芝背脊卻竄過一陣戒慎的疙瘩。
感覺得出這斯文的傢伙深藏不露,不是易與之輩!「算了,是我太過激動,名字是父母取的,我不能作主,我不該小家子氣為了這點小事生氣。」她掩袖佯裝拭去眼淚,露出楚楚可憐的柔弱姿態。
「在水裡面就聽到你那魔音穿腦的鬼哭神號。」朱昊赤抹了把臉,兩道濃眉攏成一座小山,扔過一袋約莫香包大的麻編小囊袋。「拿去,是不是這個?」
那麼小的錢袋裝得了多少錢,破破爛爛的輕輕一捏就會爛掉,埋在爛泥中鬼才找得到,還好他眼尖……呸呸,這不是罵自己是鬼嗎?
「爺,快上來。」王忠趕緊取來斗篷為朱昊赤披上。
「太好了,終於找到了。」金銀芝沒接到,也不避諱的蹲下身去揀,如獲至寶的捧在掌心。
「那麼爛的錢袋扔給乞丐,乞丐還當你污辱他呢。」朱昊赤尖酸刻薄的嘲弄,誰叫她那麼死愛錢,看了就討厭。
金銀芝沒理會他的諷刺,小心翼翼的解開香囊上的繩子,打開它,倒了倒,一隻穿了紅線的銅錢落入她掌心。
瞪著那晦黯無光、髒兮兮的銅板,朱昊赤的嘴角抽搐了下,「該不會就只為了一枚銅錢?」
「還在,幸好。」只見金銀芝嘴角綻開心滿意足的微笑,小心謹慎的把銅錢放回香囊揣入懷中,也不怕那沾滿污泥的香囊弄髒她雪白衣裳,彷彿那枚銅錢比珍珠寶石還珍貴。
她拂了拂身上塵埃,白了朱昊赤一眼。「一枚銅錢也是錢,節儉是美德,看你這樣頭好壯壯,四肢發達,這連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不會還要我教你吧?」東西到手該走人了。
「你這貪婪庸俗的女人!」朱昊赤一臉煞黑,氣得七竅生煙。
「一文錢餓死英雄好漢,等你倒在路邊我會好心替你收屍。」竟敢說她貪婪庸俗,她怎麼說也是受過良好教養的千金。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詛咒我?我可是當今——」
「朱兄。」趕緊扯了下他的衣袖制止他的快口,上官弘毅壓低嗓音低語,「別忘了我們這次是秘密出巡。」
「當今什麼?話說一半舌頭打結啦?」金銀芝敏銳的嗅到他們身上散發出錢的氣息。
「哼,與你何干。」
「金姑娘說的是,是在下們唐突了。」上宮弘毅趕緊擋在快爆發的火山前,搶先說道。
「哪裡,我還要謝謝你們幫我撿回這香囊,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金銀芝欠身二順,笑靨如花,令人心神蕩漾。
「跟這蠢女人說這麼多廢話幹麼?」朱昊赤粗聲粗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這愛錢的蠢女人對上官弘毅笑得那麼燦爛,對他就沒好臉色,也不想想是誰下水幫她撿回香囊的。
嗅到朱昊赤兇惡口氣中流露出濃濃醋意,上官弘毅強忍著笑又說:「金姑娘別介意,我這位兄弟因為不太適應南國氣候,口氣不是很好。」
「沒關係啦,銀子找到就好。」
「敢問金姑娘,山林多猛獸,你隻身在這荒山野嶺,你家人知道嗎?」上官弘毅好言低問。
「我……嗚……」第二波的洪淚滾滾奔流。
「又哭了。」王忠翻翻白眼,摀住雙耳。
「愛哭鬼你哭夠了沒,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她抽噎的哭泣聲斷斷續續的撞入朱昊赤的胸口,擾亂了他的心。
上官弘毅溫和的問:「金姑娘,你不說我們怎麼幫你?」
金銀芝幽怨的低垂著臉,聲如蚊蚋,「我跟家人走散,不知道該怎麼回去?」氤氳淚霧的眸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黠光,讓人看不真切。
「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話,就和我們同行,我們可以護送你一程。」上官弘毅試圖探問她的來處。
「爺。」要帶這動不動就哭得慘絕人寰的女人一起行動,那簡直是自找苦吃!王忠垮著臉。
「可是我走不動了。」金銀芝搖晃著嬌弱身軀走到大樹旁,靠樹而立,揉了揉久蹲的膝,弱不禁風的模樣宛若蒲柳。
「那馬兒給你騎可以了吧!」朱昊赤粗聲道。不知怎地,只要能讓她停止哭泣,就算要他摘下天上星星他也願意。
「爺。」
「你真是大好人。」金銀芝綻開無害的笑靨,水燦明眸骨碌碌的轉著,驚艷的打量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駿馬,盤算值多少銀兩。
她踱上前,情難自禁的拍了拍受過訓練的神駒,馬兒回應她的愛撫,噴氣著鼻廝磨她的玉手。
「呵呵呵,好癢。」銀鈴般的悅耳笑聲逸出她紅潤芳唇。
那燦爛笑顏宛若流星瞬間墜入朱昊赤心湖,激起翻騰情濤,他看得一楞一楞,連她上了馬都還未回過神。
「爺,爺……」王忠低喚了好幾聲,最後輕拍了下他的肩。
「幹麼?」朱昊赤粗聲的吼。
「該動身了。」王忠被突來的吼聲嚇了一跳,肩膀瑟縮了下,指了指已經走遠的馬匹。
「知道了,囉唆。」朱昊赤懊惱自己失常,他居然因為看她的笑而變成呆子,一定是天氣太熱的關係,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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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郁滄海,幽靜得只聞知了的鳴叫聲,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也不知道進城的路還有多遠,於是他們決定就地搭伙。
臨溪畔的一塊平坦空地,綠茵如毯,流水淙淙。
金銀芝跟他們相處幾日下來,漸漸對他們有些瞭解,溫文儒雅的貴公子上官弘毅手裡常拿著書卷,此刻他正好整以暇的拿出藏書,坐在樹蔭下閱讀。朱昊赤則我行我素,老用鼻孔睨人,狂妄得讓人好想揍他一拳。
而所有差活都由王忠和小安子包辦。
金銀芝變成閒人,反正她什麼也不會,只懂得收銀撥算盤。
靜靜待在一旁,看他們俐落的分工合作,熟練的生火,打水伺候主子洗面休憩,狩獵野味,以及——
「王大哥,你挖什麼?」金銀芝好奇的蹲在一旁看著王忠以樹枝挖掘土壤,一隻隻鮮活亂跳的蟲子蹦出土壤,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這種黑色蟲子,她不覺得恐怖只覺得新奇,沒想到上裡也有藏寶。
「蚯蚓。」王忠不冷不熱的回答,看也不看她一眼,抓起蚯蚓放大掌心大小的小竹簍。
「蚯蚓?!原來這就叫蚯蚓,你挖它們做什麼?」金銀芝驚呼。她只接觸過銀子、金子,還沒接觸過蚯蚓。
「釣魚。」為了避免耳朵飽受殘害,王忠轉過身背對她。
在溪畔,懶洋洋的朱昊赤正調整著王忠做好的釣竿準備釣魚,魚竿是利用堅硬的軟竹籐做成的,浮標是就地取材的浮石,魚鉤則是利用王忠攜帶的繡花針彎曲而成,確定綁牢後就只等著餌弄好,他轉過頭,遠遠就望見沒給他好臉色看的金銀芝,蹲在王忠身旁親暱的交談,一股鬱悶兜在胸口。
他下耐煩的吼,「王忠,好了沒?」
「爺,好了、好了。」王忠起身,蓋上簍蓋後捧著竹簍,趕緊跑到主子身邊,將蚯蚓奉上。
金銀芝的好奇心被挑起,邊跟著王忠邊興味盎然的問:「釣魚?好不好玩?」出身富貴人家的她是那種看過魚、吃過魚,卻從沒看過捕魚、釣魚的人。
天真的大小姐!王忠翻翻白眼,「無關好不好玩,而是我們的乾糧差不多要耗盡了,所以需要打些野味來補充糧食。」
雖然沒釣過魚,但,她看過市場賣的鮮魚……猝地,靈光乍現。或許她可以學起來,將來釣魚來賣錢。
「這溪裡真的會有魚嗎?」她趨前張望,親眼目睹他們把活生生、血淋淋的蚯蚓勾在彎曲的小鐵鉤上,沒殺生過的她不忍心的別開臉。她還是賺她的銀子就好,這種釣魚的活讓別人做。
王忠得意道:「你可別小看這些蚯蚓,只要有它們當魚餌,加上我們爺的釣魚技術,什麼大魚小魚都手到擒來。」
「你哪來那麼多廢話?還不快點去幫小安子。」看她跟王忠相談甚歡,朱昊赤莫名的感到下是滋味,不悅的支開王忠。
「是,爺。」王忠必恭必敬的一禮,不解王子最近為何脾氣越來越暴躁,做奴才的還是少開口為妙。
金銀芝轉過頭時,只見朱昊赤優雅的甩竿,拋得老遠,她不禁撫掌發出讚歎。「哇,原來釣魚是這樣釣呀。」
「少見多怪,去去去,別來妨礙我,你嗓門那麼大,魚兒都給你嚇跑了。」朱昊赤忍不住吐槽,坐在岸邊石頭上,靜靜等待魚兒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