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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素心

  下了床,腳步跟路,頭怎麼這麼痛?

  「你要不要我借你一匹驢子?」村長嬸很好心的幫忙。

  驢子?邢世珩搖了搖頭。

  他的輕功大概會比那匹不中用的驢子更派得上用場些。

  告別這個熱心的嬸子,出了村子直往北行,邢世珩頭上發暈,還是咬牙強忍邁步而行。不能讓她跑了,那條俏生生的影子像鬼魅般括靈活現的浮出腦海,他得把她追回來。

  不知走了多久,堅強的意志驅使他不顧頭上的傷勢,頭頂的炙陽,催動著兩腳要把宗芷君找回來。忽見前方有一輛馬車正緩緩行駛,馬車後頭一塊布招上繡著一個大大的洪字,他心一喜,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教他追上了吧。

  提氣縱上,攔在馬車之前,駕車的車伕見馬前突然冒出一個不速之客,慌忙提韁勒馬,才免於血濺三步的命案插面發生。

  「喂!小伙子!你不要命了?」哪裡來的冒失鬼?車伕喝問。

  車上的布簾掀開了,探出一張宜憤宜喜的清水臉。

  「是你?」見到是他,她也有點訝異。宗芷君毫不慌張,好像只是碰到一個再熱也不過的熟人。淡淡道:「你醒了?」

  「對!我醒了。」邢世珩一腳踏上馬車的橫槓,伸出一手要把她拖下來。「跟我走。」

  「喂!小子!」車伕喝道,這個年輕人也太胡來了吧?「你要做什麼?」無視還有他的存在嘛。

  他的手剛要觸到宗芷君的手腕,也不知她到底使了什麼手法,隔著衣袖避開了他的擒拿,一股力道將他推了回去。

  他愣住了,居然會有這等事?

  他在黑風寨向來打遍天下無敵手,今天下山卻連連失利於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閏合秀女手中,這要是傳到黑風寨眾人耳中,大牙恐怕都要被笑掉了。

  他微怒,綿掌使出了七分真氣。他不是易動怒的人,跟一個小女子計較更不是他的本性。而是他的傲氣這麼被人放在腳底下踩,教他堪堪有些承受不住了。

  宗芷君見來勢不妙,她可不想真跟他動手啊,仍是用衣袖裹住了手掌,不避不讓的對上了他的一掌。雙掌接觸之際,借力使力從後面躍出了馬車。

  邢世珩也跟著躍了出來,陽光下,宗芷君一襲粗衣布裙,仍掩不住她雍容淡雅的風華。

  「等一下。」要喊停?哼哼,她怕了吧?邢世珩微微得童的等著聽她要向他求饒之類的話,卻聽她緩緩的道:「你頭上流血了。」

  他一呆,有沒有搞錯蚜,原來她在關心他的傷勢?

  「我看你還搞不清楚狀況,你以為我是來找你喝茶聊天嗎?」眼一瞪,牙咬得好緊,從見面到現在為止他們所交談的話大概不會超過二十句,怎麼他有種極度無力的感覺?

  「我知道你要脅持我要脅我爹,但是你現在受了傷,你打不過我的。」這話絕不是輕慢自恃,師父說他救她的劍法和武功武林中極少人可以匹敵,她已經跟他兩度交手過了,衡量出兩人在伯仲之間:要不是她是女子,又加上習藝的時日短淺,天生不如男子力大骨強,否則應該可以輕易取勝。

  邢世珩簡直快被她氣得吐出血來,好狂妄的女子!他會打不過她?忍不住破口大罵:「我打不過你?我打不過你?我要是打不過你,我的頭就摘下來讓你當椅子坐。」

  一摸腰間,軟劍早己在落崖時不翼而飛。哼,用兵器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不是英雄好漢的行徑。

  「宗……」不知道她叫什麼,一時之間接不下去。

  「宗芷君。」一出口臉就羞紅,她幹嘛跟他說她的閨名?

  「宗芷君!」那張白裡透紅的俏臉教他微微的恍神。白裡透紅、白裡透紅……他印象中也有一張軟如棉、甜似蜜的小臉蛋在搖晃。壓下不該有的綺思,在戰場上這可是授人以柄,他惡狠狠地道:「我知道你也是會家子,我要是擒不下你,技不如人,我拍拍屁股就走,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他要是打不過她,到時候不放棄也得放棄,難道還要糾纏人家嗎?要劫邢天彪,只好再另尋它途。

  「你真的要打嗎?」她的表情流露為難。

  「要打,一定要好。」他要把他的尊嚴重新找回來。她在擔心自己要糟吧?

  「萬一我打傷了你那就不好了。」邢世珩臉上變色,她的口氣是純然的為他著想,聽在他耳中卻成了嘲諷和譏刺:「你已經受了傷,再飭上加傷,我有些於心不忍……」

  「廢話少說。」氣死他了!他大喝一聲,省去了起手為禮,直接攻出了第一招。

  咻的一聲,飛來暗器,正取他的後腦門。邢世珩頭一閃,避開了來勢凌厲的殺招。

  「你用暗器?」很好,他邢世珩向來不怕強手,愈困難愈挑起他的鬥志。「來來來,你還有什麼武器暗器儘管使出來,我一定奉陪到底。」

  「暗器不是我出的。」師父是教過她應敵時如何防備敵人、出其不意的用暗器攻擊,可沒教她用暗器傷人。

  「不是你是誰?」

  又一件暗器飛來,這次邢世珩有了提防,注意到暗器從後方射來。剛才他疏忽了,宗芷君站在他面前,暗器怎麼可能會從背後射來?

  「邢世珩,受死吧!」背後傳來一陣大笑。

  *  *  *

  猛一回頭,四、五個大漢從路旁走了出采,這些人的面孔邢世珩都不陌生。

  「田少洋,是你啊。」青龍幫的少幫主。他的消息可真靈通,他遠從四川來到京城,又掉下山谷來到這個不知名的地方,這樣也會狹路相逢?老天爺也太會安排了吧。

  慢一其中有詐。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

  田少洋仰頭哈哈大笑。邢世珩瀟灑豪邁,田少洋則是一副白面書生相,和他恰恰相反。說他是土匪窩的少主子,十個大概有九個不會信。

  「你說呢?」田少洋人如其面,有標準的書獃子的執著。陰陰的笑容看起來很像畫虎不成反類犬的三花小丑。

  「你跟蹤我?」邵世珩在肚子裡琢磨著,他的情報這麼精準,莫非黑風寨出了內奸?這個念頭一動,讓他不可避免的聯想到問天橋上那支險險害死他和宗芷君的飛鏢。

  「臭小子!」一見情敵,份外眼紅。田少祥開始破口大罵,氣勢洶洶:「我早說過了,你敢跟我搶女人,你只有死路一條。」

  說起來實在很無辜。黑風寨和青龍寨一向沒什麼交情——有交情才是奇怪,同在黑道幹著舐血的營生,彼此能不視為寇礙已經很不錯——有一回,邢世珩下山去接應搶劫回來的叔伯兄弟,路上剛巧碰上了倚碧樓的花魁袁圓圓出來遊街,他只不過朝她看了一眼,連她那天穿什麼衣服、長得是圓是扁印象都模糊得不得了,偏生花魁娘子對他一見鍾情,自己就為自己贖了身,追上黑風寨要嫁邢世珩為妻。

  這個田少洋愛慕袁圓圓已經一年多了,他借她賣藝不賣身的節操風骨,一有空就往倚翠樓拜見美人,還找人寫了一大堆情詩情詞,希望博得美人歡心,來路不明的金子銀子疊了像一座小山,卻只換得美人冷冷淡淡的撫琴一曲招待。不過他卻不死心,太容易得到的感情一點也不稀罕,他的美人是高峰上的一朵嬌花,難搞是理所當然的呀——

  卻不料——美人不是冷若冰霜,她是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她熱情如火、奔放不羈的本性在她見到今生的冤家時,立刻不顧一切驅使她追著心上人而去。

  「你害我美夢破碎,我就要你支離破碎。」田少洋愈想愈恨,他是哪一點比不上邢世珩?如果邢世珩不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話,難消他滿腹怨恨啦。

  手一招,帶來的青龍寨好手立刻將邢世珩團團圍住,不須等少主一聲今下,四人極有默契的揮舞手中兵器齊向邢世珩攻來。

  眾人圍攻之下,這下子邢世珩避得很是狼狽。他的隨身兵器已經丟了,而頭上的傷口傷得不輕,剛剛又費了不少力氣追宗芷君,此時他的腳步變得虛浮起來。

  「田少洋!」他極不想在這個節骨眼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烏龍事打上一架,怒道:「你不會太無理取鬧了嗎?那個姑娘早就被我趕走了,跟我有什麼相干?」

  「圓圓再也不理我了。」他就是要把帳算在他頭上,怎樣?

  簡直是渾人一個。避開雙刀橫劈,邢世珩邊閃邊罵:「她不理你跟老孑什麼相干?姓田的,虧你還是江湖上人見人怕、赫赫有名的奪命書生,就因為一個女人不理你,你就賴死賴活的找我晦氣。」

  田少洋耽著腳叫道:「圓圓不是別的女人,她是這世上最美、最有靈氣的女子,你這誠死的賦胚子,你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騙了她的心,我若不把你殺了,她永遠不會回到我身邊來。」

  右方一劍差點削掉邢世珩的頭皮,他繼續大罵:「你就是殺掉一百個邢世珩她也不會看上你。你這種窮追不捨、死纏攔打的爛個性,哪一個女人見了你都要退避三舍,順便把自己化裝成妖魔鬼怪,免得教你瞧見了;三輩子都要倒楣。」氣急攻心之下,罵得可毒了,且句句不帶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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