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小傷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才不理會。
「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她再次好心的提醒他。那個樣子看起來真的很淒慘,讓她很……不忍。
前方的他停住腳,回頭給她一個陰沉恐怖的眼神。「我的傷我自己會處理,不用你在那兒囉囉嗦嗦的,你要是再多嘴多舌,我就……」
就怎樣?她清澄的眼神無聲地問出了她的疑問。
下一瞬,那張富有男性氣概的臉捱近,一掌扣住她的後腦,低頭毫不猶豫地封住了她的小嘴——用他的唇,
驚大了眼,粗灼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銳利如劍的眼神和她對視。原本喧雜吵鬧的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
「別自找丟臉,我說得出就做得到。」拉開兩人的距離,看著她慢慢紅了雙頰,低下頭去。
免費演了一場好戲給眾人看,四周圍規的群眾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真是不知羞啊,光天化日之下,當街又摟又抱,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被他拖著直往前行,慢慢的,宗芷君的腦袋開始運轉,回想起他壓在她唇上那柔軟而火熱的感覺,那看似粗魯卻溫柔的一吻——她的臉好燙,心口耽得好快……
她試對他生氣的,可是在又羞又混亂的迷茫心緒中,她卻慢慢覺得心頭的暖意陣陣化開……
她說過的,她早知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就是知道。他不是個壞人,從來就不是……
第五章
山陰道上,一男一女共騎著一匹馬頂著烈日,冒陽而行。
除非有要事在身,這樣的烈日其實不適合出門。邢世珩也不是一定要撿這種大日頭折磨自己,而是昨天他們在路上看見邢世珩的面貌被畫成畫像張貼了出來,宗家保開出賞金兩千兩,要捉拿挾持他女兒的元兇。這下子他們可不能在大庭廣眾之前露面了,只好夜行曉宿,或是找比較無人行走的路徑趕進京城。
「你不舒服?」從背後傳來的灼熱溫度,教宗芷君完全忽視不得。
轉頭一看,邢世珩的臉泛潮紅,眼神透著奇異的亮光。
那是一雙生病的眼睛。
「沒有,趕路。」他逞強的拉緊韁繩,催快馬兒的腳步。
沒病?才怪。他因為怕耽誤換出邢天彪的時辰,堅持不願去找大夫就醫。而他頭上的傷和手臂的傷就因為耽擱醫治,感染病苗,昨天就開始不對勁了。再加上他晝夜顛倒,又要防宗芷君逃跑,睡也睡不到幾個時辰,今天起來,頭昏眼花,差點一跤摔倒。
要休息嗎?不行。他會錯失了救邢天彪的機會——他不能讓他死在別人手中,他的命是他的。
「你不要跟自己身體過不去,萬一你倒下去了,你怎麼拿我去換邢天彪?」知道他不是會聽人勸的人,眼前最中他聽的大概就是邢天彪的生死。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操心——」他賭著氣。
眼前忽然一片金星亂冒,跟著眼前一黑。邢世珩身子一晃,身子向後跌落,直直的摔下馬去。
急忙拉住馬兒,宗芷君跳下馬來,扶起昏迷不醒的邢世珩。才一碰到他的身子,那驚人的溫度嚇了她老大一跳。
怎麼辦?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她要上哪兒去找人醫治他?
唉!先上馬再說吧。
幸好她習過武,才勉強負得起邢世珩高大的身軀,又拉又扯的拖他上了馬背。拉著韁繩,這下子她又蒙了,要往哪兒去?
不管了。她沿著大路一直走,一邊擔憂地看著他一臉病容。得快點找到人幫忙,否則他會病死的。
她的運氣實在奇好,才想著有沒有人來幫手,就遇上了一個砍柴的樵夫經過。向他說明了邢世珩的狀況,這個好心的憔夫大叔立刻二話不說,帶著他們回家,還替他們去請大夫。
大夫開了幾帖藥,吩咐讓邢世珩多多休息幾天就投事。步回床邊看著他,柔荑自有意思的撫上他平坦的額頭、濃眉、筆挺的鼻子,滑過他的嘴唇,最後停在他的臉頰上。
她很想為他分擔心事,很奇怪的,她就是覺得放他不下。
娘從小就說她很善良,但她明白自己不是沒有理性的人,看著間中好友一個一個的嫁出去,她卻從來沒有想要效仿的念頭。
爹和娘相敬如賓,恩愛情深,有這樣一對父母她可是引以為傲的。爹對娘一心一意,唯一的遺憾就是單生她一個獨生女兒,因為娘全她時傷了身子,結果大夫斷定她以後不能再生育。可是爹對娘依然情有獨鍾,不管旁人怎麼說,堅決不納侍妾傳宗接代。爹的執著是不是也連帶遺傳給了她,要等到她真心喜愛的人出現,她才可能放出所有的感情?
又輕輕摸了一下他的臉,結果好像吵到他了,他擰了一下眉頭,她連忙把手收回來。
邢世珩悶哼了一聲,繼續沉睡。宗芷君安心地輕呼出一口氣,靠在床頭柱子上凝望著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竟也會讓她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邢世珩醒來時,就是看到這樣的場景。
宗芷君倚著床頭,嘴角一個淺淺的微笑,眉目如畫,不施脂粉的她看起來像個天真無邪的仙子。一時間,他看著她,竟癡了。
努力在記憶中搜尋,把眼前這張千嬌百媚的臉和他多年前那個愛哭愛笑又愛賴皮的小女孩作連結,她到底是不是糖兒妹妹?
他不確定,這麼多年來心心唸唸都是為父母報仇的念頭,佔據了他所有的心思,糖兒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那宗芷君呢?會不會也是他生命中的一段小意外而已?
捧了掉頭,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他是一個亡命之徒,而她是名門千金,他們會有什麼結局?別胡思亂想了。不可能的事情就不用讓它開始。
忽然,宗芷君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
「你醒了?」見邢世珩醒來,她綻出一個歡喜的笑容,教他的心跳了一下。
瞧她,看病人看到自己都睡著了。自然而然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有點微微在發燙,她轉身端起桌上的藥碗,舀了一匙湊到他嘴邊。「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大夫說這藥你要吃幾帖,病才會好得快。」
他閉著嘴巴,眼神是一種探遣不領情的冷淡。
她無懼地迎視他,沒有在他的冰冷眼光中退怯。
兩人對峙片荊,他發現嚇不倒她,爽快伸出手去:「我自己來。」他還沒病到連個碗都拿不動的地步。
仰脖喝完苦澀的湯藥,他眉也不皺,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你要去哪裡?」他病還沒好呢。
還有哪裡好去?當然是進京。伸出手要抓住她,這次她有了防備,纖腰一扭,滑出了他的掌控;他再進逼迫人,兩人在小小的斗室中閃躲擒拿,她身手靈活,他次次落空。
他病後還未痊癒,經過這一陣追逐,額頭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邢天彪是你什麼人?」她一直很好奇。
「你不用問。」龍爪手直撲她的肩頭。
她輕輕盈盈往後三尺,看不清她是用什麼步法躲開了他的一抓。「我爹剛正不阿,你抓了我沒用的。」
她爹外號鐵面無私,他不會因為私情而枉顧律法。
「試了才知道。」可惡!她怎麼這麼會躲?
「你抓又抓不到我,這樣你追我躲的,要玩到什麼時候?」她幽幽地歎了口氣。她都覺得很無趣了。
見他又向她撲來,看起來他還是很堅持呢。無奈地又歎一口氣,順手抓起桌上一支筷子,對準他的穴道疾射出去,正中標靶。
一腳在前,一腳向後,右手仍呈抓人的姿態。邢世珩全身僵直不能動彈,他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開口就是一陣污言穢語:「……死小娘,你快解開我的穴道,不然我要你死得很難看。」
「我不能放你走,你抓不到我最後一定會去劫囚,我可不想看你死在我爹手裡。」她決定不再做爛好人了。「除非你跟我說你的理由,否則我就不放你。」
「臭婆娘,死三八,你放不放我?」他破口大罵,氣得脖子都粗了;額頭上青筋猛跳。
她輕移蓮步向他走來,拖著他上床躺好,又細心溫柔的給他蓋好被子。
「你這個醜八怪、掃把星,你要是再不放開我,信不信我……」怒罵聲嘎然終止,她點了他的啞穴。
「休息一下,小心傷喉嚨。」她拿起那只藥碗,出去洗碗了。
前些日子巴叔說他今年犯太歲,叫他要小心一點,他那時還一笑置之。現在想一想,不聽老人官,吃虧在眼前;他當時真是大錯特錯,早知今日他會虎落平陽被犬欺,當日他就把四川每一座廟統統走遍,拜光所有的菩薩神祇,看他還會不會這麼倒楣被個小花娘困在床上,像個無助的小娃娃,
他奶奶的!
* * *
天色透亮,床上,一個年輕男子動也不動的躺著。
一個嬌俏的身影從外面端了一個木盆進來,將術盆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