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婆婆同她要了生辰八字,說是過些時候要上七里廟替她求平安符,她便將生辰告訴她,這也才知道她真正的歲數是二十六歲,而非記憶中的十六歲;而這十年的記憶,她雖然沒有印象,但並不以為忤,因為現在和未來才是最重要的,過去就讓它過去吧!
她在岳老夫人的教導下,知道了女誡裡真正的意思,從前光是讀教條、死記,現在配合在現實生活中,她一下子就能融會貫通。短短幾天內,她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不但精神好多了,就連言行舉止也少了稚氣,雖然仍是天真無邪!但至少明白了什麼是該說、該做的事了。
現在的她,日子過得比以前充實,也比以前快樂。
如果夫君能同她說說話,那麼她更會快樂得像只小鳥,吱吱喳喳的叫個不停呢!
可現在!她只能偷偷看著他的背影……
「薇兒、薇兒!」
岳老夫人推了推趙采薇的肩膀,她才回過神來,「啊!娘,您剛剛說什麼?」
「我是問你,會不會把這個結送給皓啊?」
「您是說同心結?不!不會。」她連忙搖頭,是不會送也不敢送。
「為什麼?」
「娘,您說堂堂一個大將軍戴這個玩意兒,不是讓人笑話嗎?」這是借口,誰教她不敢向婆婆說自己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丈夫一次面?
「但我瞧上回王將軍來的時候,腰際上也掛著一個。」
王將軍是在石守信等人離開後,宋王趙匡胤才冊封晉陞的一名將士,因為時常來府裡向護國大將軍請益,因此岳老夫人和趙采薇都曾見過他。
「這……」她也記起這回事了,但就算是這樣,她還是不會將這個同心結送給夫君的。
岳老夫人也看出她有些為難,心想算了,既然薇兒沒這個意願,也就別勉強她了。只是,她看他們夫妻倆冷冷淡淡的,就算是兩人非要見面的時候也是相對無言,皓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每當見到薇兒的時候,總顯得更冷。
而薇兒呢?臉上寫滿熱切,深幽的眸光在見到他時,便轉為燦亮。
一方急著撇清關係,一方急於討好,她看了心都揪疼了,怎麼皓仍是無動於衷呢?
難道,是她這老太婆霸住薇兒太多時間,讓他們夫妻倆只有晚上可以相處,所以才這般冷冷淡淡的嗎?
那麼,她就不該多留薇兒了。
「薇兒,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用膳,別讓皓等太久。」她催促著她回去,殊不知回房的趙采薇也只是一個人享受著熱騰騰的飯菜和一屋子的孤寂。
為免婆婆起疑,趙采薇很快地站了起來!「那娘我先回去了,明兒個再來。」
「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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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一坐一站的主僕商討著。
「這次南唐又蠢蠢欲動,我看近日皇上會下令讓我帶兵出征,府裡的事就交給你全權作主了。」岳皓暐如以往出遠門前一般向何總管交代府裡的事。
「將軍,您放心吧!」何總管也知道自己伺候的主子不比凡人,將軍光是征戰就耗去了大半青春,好不容易娶了妻子,仍是這般拚命,真是難為了將軍。
靜默了半晌,岳皓暐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道:「那個女人你也別忘了看著,別讓她出來闖禍。」
何總管知道將軍說的是夫人,應道:「夫人每日除了睡覺外,泰半時間都在老夫人房裡,沒再去什麼地方,請將軍放心。」
岳皓暐沒有多疑何總管怎麼知道趙采薇的一舉一動,只聽到何總管說她到娘的房裡。
她竟敢將他的命令當成耳邊風,無視於他的威嚴!
怒火輕易地被挑起,還沒有人膽敢如此忤逆他!
砰的一聲,桌子應聲而裂,讓何總管見識到將軍的功力。
「去把她給我叫來!」他要教教她如何聽話。
「將軍,這……這麼晚夫人應該是睡了,有話不如明天再說吧!」若是讓羸弱的夫人來到盛怒的將軍面前,恐怕夫人會承受不了。
夫人和自己的女兒珠兒同年,他關心她就像關心自個兒的女兒一般,他雖位低言輕,但也不能眼睜睜將夫人送至虎口前啊!
「何總管,你是收了那女人多少好處?怎麼我愈想愈不對勁,她到了將軍府就得到你的特別禮遇,現在連我這個主子也都使喚你不得了!」他今天定要弄個明白!
「這……將軍,是這樣的,奴才是想,要是現在去喚夫人過來,等您和夫人談完恐怕大半夜也過去了,那明兒個夫人勢必會遲起去向老夫人請安,萬一老夫人問起,奴才不知該怎麼回答。」何總管替自己找了個好理由,拿老夫人來壓制將軍應該管用吧!
果然!岳皓暐聽了,只得打消見趙采薇的念頭。
真要讓她請安晚了,娘若問起來,他也不好交代。
罷了!還是依言明日再說吧!
他揮揮衣袖,「算了,你下去吧!」
「是,時候不早了,也請將軍早點休息。」何總管關起房門離開,口裡嘟嚷著明天要找人來修桌子。
岳皓暐不似何總管般憂心瑣事,他只知道那趙采薇一進門後,整個將軍府就變了。
娘和奴僕全成了她的人,一徑替她說好話、替她擋他的怒氣……
她究竟有什麼魅力?讓一向只辦事不多言的奴僕們全成了忤道他的高手?
啐!暗咒了聲,又是個沒有解答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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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深沉,皎潔的新月高懸,照亮了前頭的路。
趙采薇拿著一隻木桶,緩緩地往井邊走去。
半個月了,她嫁到護國將軍府來也有半個月了。
她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改變,除了日間陪伴婆婆外,剩下來的全是自己的時間,孤獨的守候著寂寞……
原來,那天她和岳老夫人相談甚歡,於是趙采薇每日醒來後,便到岳老夫人房裡和她共用早膳,然後結伴在府裡四處走走舒展筋骨,到了下午,便回房裡替岳老夫人按摩受傷的腰部,直到夕陽西下,才回到自個兒的房裡用晚膳、沐浴。
之所以不留在岳老夫人那兒用晚膳,是她不想讓她認為他們夫妻倆相處不來,所以她騙岳老夫人說她必須回去陪岳皓暐用膳。但實際上,岳皓暐自從那一次甩袖離開後,一次也沒進過她房裡,甚至連房外的庭院都沒踏進過。
她一直告訴自己、告訴婆婆,夫君是喜愛她的,只是身為一個將軍,不能動不動就把情啊、愛的掛在嘴邊,所以才會對她如此冷漠、無情。
常常這麼告訴自己之後,她幾乎就要相信幸福是環繞在她身邊的。
可是,當她醒來、不做夢的時候,還是會篇了他輕言分離的話而心痛。
她想要告訴他,她並不是一個沒有感覺的人啊!
算了,她還是自己好好地過日子吧!
收起自怨自艾的心緒,她小心翼翼地將木桶綁在繩頭上,然後再將長繩慢慢的放下,想取幾桶水上來沐浴。
這些事兒是她央求秀秀教她做的,本來秀秀是要幫她的,但秀秀的活兒已夠多了,除了要照顧老夫人外,還要打理膳食,所以她學著自己來,也可省了秀秀的麻煩。
其實自己打水、燒水也是挺好玩的,她玩心一起,便不管這是件累人的事、該不該她做的活了。
見著水桶一寸寸的隨著長繩而下,沒入漆黑的井裡,她好奇的想到,這井不知道有多深?水是不是有很多?
她望著井口仔細的瞧,卻瞧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她改用趴姿,趴在井邊打算再瞧清楚些,但還是沒看明白。
正想起身放棄的時候,卻感到背脊竄起一陣涼意,雷光石火之間,她被推了一把,隨即跌入漆黑的井中,呼救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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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天氣清朗,昨兒個的涼風吹得古怪,將花園前的嫩葉打得落滿地,還將一向堅固的門板吹得搖搖晃晃,拴都拴不緊。
岳老夫人被風擾得睡不安枕,一個晚上翻來覆去,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輾轉睡去。不過,當雞初啼之時,她又醒了過來。
已經幾十年來不曾這樣了,她暗覺奇怪,可別發生什麼事兒才好。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秀秀手裡拿著雕花托盤,從西廂那兒走了過來。
「老夫人,用膳了。」秀秀招呼著。
岳老夫人暗叫奇怪,這會兒薇兒早該已先送盆水過來給她淨手了才是,怎不見人影呢?
「等會兒吧!薇兒還沒送水來給我淨手呢!」
「咦!是嗎?夫人應該不會晚了才對啊!」
「我也是這樣想,難不成是病了?」岳老夫人自言自語,心頭泛著不安,「皓上朝去了嗎?」
「老夫人,將軍一大早就出門了。」秀秀回道。
皓都出門去了,那薇兒應該沒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