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震驚,但我依然有兩條路可以走。其一,不管一切就此登基,因為除了我和莫無問之外,當時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我的秘密。其二,就是退下來,等待我所要輔佐的明主出世。最終,我選擇走第二條路。」
「為什麼?」東野雪拉緊他的手,「管他什麼明主不明主的,你是最適合稱王的人。因為有你,東野才有今天,如果你登基了,那現在……」
「沒有如果,每個人際遇不同,命運不同。我的命中並無帝王之運,而莫無問告訴我,我所要輔佐的明主已經出世。為了這個人,我才決定放棄一切。」他深情的凝視著東野雪的麗容,「那個人就是妳,為了妳,雪兒,我甘願退讓。妳那時年紀還小,對於治理國家甚至談不上一知半解,如果隨隨便便就將東野交給妳,不僅會毀了東野,還可能會毀掉四海臨國。
「於是我花費十年時間,建構東野,等妳長大。直到今天我都不曾為自己的選擇後悔,看到妳成長為一位出色的公主,且即將勝任東野的女王,妳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東野雪的淚再度灑落,她將朱唇咬出一排血印,望著東野蘭的眼神不知道是愛極還是怨極。
「我的人生你代我作主,為什麼從不問我的意見?你有沒有問過我,想不想做東野的女王?你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讓你做這樣的犧牲?」
「妳沒有別的選擇。」東野蘭道:「就如妳手握天殺出世一樣,沒有別的選擇,就如我生來就是東野的護國飛龍一樣,沒有別的選擇。」
他沉重的語氣讓她淚如雨落,她哽咽著抱緊他,「但我不行,我沒有辦法單獨面對東野,沒有了你,我不行。」
「妳行,我知道妳可以。」東野蘭為她拭去淚痕,眼中是深刻的傷痛和憂鬱,「我也許活不了多久了,若我不幸死去,妳必須獨立活下去,支撐起東野,做一個最堅強完美的女王。」
東野雪大驚,雙臂抱得更緊,「不,你不會死的,不會!我不許你死!」
「從來都是上天決定我們的命運,而我們,無法逆天而行。」他慘澹一笑,一我說過,變身一次會耗費大量的氣血。妳可能不知,這一次耗費會讓我壽短十年。這也是我為什麼平時要封存湛瀘劍,要妳慎重使用的原因。一旦妳習慣在戰場上依靠飛龍的幫助,只怕會如酒徒上癮,不能自拔,而我,能幫妳的次數卻很有限。」
變身一次,壽短十年?東野雪大腦頓時混亂一片,「那、那你已變身幾次?」
「四次。兩年前妳第一次掛帥上戰場,首次使用湛瀘劍召喚飛龍,擊退蠻荒人,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變身。後來妳力戰十二國,第二次用劍,而我從戰場上回到玉苑東宮後突然雙足麻木,不能行走。那時我便知道,我可能命不久長。前次在宮中面對赤多族是第三次,還有今日……」
「天啊!」她痛心疾首的反覆責罵自己,「我在做什麼,我在做什麼?」是她用自己的雙手一點一滴殘害掉東野蘭的生命,而她尚且不知,還在為湛瀘劍的無敵和擁有飛龍相助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她將臉埋在手中,想哭卻哭不出來,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
東野蘭抬起她的臉,依舊溫柔的安慰她,「沒關係,人說七十古來稀,而我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算起來上天還讓我多活了一年,與妳多一年相守,也算是恩寵了。」
他的話雖然溫柔,卻宇字斬碎東野雪的心。她只覺自己無顏面對他,這個如此愛她,甘心被她重重傷害卻沒有怨言的男子,她憑什麼指責他不懂愛、不肯愛?真正無情無義的人其實正是她自己啊。
「雪兒,抬起臉,不要哭了。」東野蘭百般勸慰卻無法讓她平靜,無奈,他只有拉開她摀住臉的手,托起她的下顎,在她唇上印下長長久久的纏綿一吻。
東野雪第一次承受他主動的吻,若可以,她真想將這一吻所帶來的甜蜜與心傷、沉醉和迷惘都牢牢刻進自己的骨血中,如她與他的愛一樣,矢志不渝。
「沒有辦法補救嗎?」她懷著一絲希望探問,真怕他說出「沒有」兩個字。
東野蘭伸手指向窗外,遠處那搖曳舞動的殷紅一點,「血龍花,傳說服下盛開的血龍花,便可擺脫這變身之苦,恢復人身。」
聞言,東野雪狂喜般的衝到那株鮮花面前。天,這朵含苞待放,嬌弱得不堪一折的小花竟然是她和東野蘭的救星!
「什麼時候可以花開?」她熱切的期待著,小心翼翼的蹲在花的前面,生怕傷到它一分一亮。
東野蘭在窗內憐愛的看著她真情流露的容顏,也感染到她喜悅的心情,微笑以答,「大約就是這幾日吧。」
「我陪你一起等!」東野雪堅定的說:「我會為你擊退這些敵軍,不依靠飛龍、不依靠湛瀘劍,靠我、靠整個東野的力量,擊退敵人,為你、為我,守住這個希望。」
可以交會的愛,遠比苦守的相思要甜美得多。
她豪情壯志的笑容在他眼中是最艷麗奪目的風景。
他第一次願意相信,自己可以活下去,與她守住這份甜美,永遠的,相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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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野雪半靠在東野蘭的懷裡,兩人的面前是一面新制的海戰圖。
這一戰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聯手,卻是相依得最近最緊的一次。
「其實敵人並不可怕,雖然有三方,但是各有弱點。」
東野蘭細心分析,東野雪專心一致的聽,這讓她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兒時,那時她總是躺在東野蘭的懷裡,聽他低沉的嗓音輕輕講述著各式各樣的事情,而那時她並不知道那種讓她竊喜的愉快心情就是幸福。
見她半天不說話,他不禁低頭問道:「妳在聽嗎?」
「嗯。」她應著,用手指著戰圖的西面,「西涼人少兵少,又都是女人,不用太擔心。赤多人是草原出生,不習海戰,看似兇猛,卻是一個花架子。」
「說得沒錯,但有些事情妳卻輕忽了。」東野蘭的雙唇不經意般在她額上落下輕柔的一吻,「西涼四面是海,擅打海戰。這一戰她們認定是我們害死了水玲瓏,所以上下軍民自然是抱著報仇雪恨的心情而來,氣勢絕對凌駕於三方之首。不要因她們是女人就小看,妳就是女人,可這世上誰敢小看妳?」
東野雪聽到他的稱讚不禁展顏一笑,問道:「那赤多族呢?我總沒說錯吧?」
「赤多族確如妳分析的一樣,所以我們要針對這兩方的弱點在下手之前先聲奪人,最好讓他們不戰而退。」
「不戰而退?」東野雪被他略顯匪夷所思的想法搞糊塗了,「他們怎麼可能不戰而退?你有妙計?」
東野蘭淡笑著,「他們會出兵,歸根到底是為了兩個女人。」
東野雪點點頭。水玲瓏和蕭寒意。
「只要我們幫他們找到這兩個女人,他們還會有什麼理由出兵呢?他們就是再愚蠢,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願意和東野十幾萬大軍正面交手的。」
「可是要找到這兩個女人,也不是眼前一時就可以辦到的啊。」
他胸有成竹的笑道:「妳以為我這些日子就是坐在這裡曬太陽嗎?若我計算無誤,蕭寒意此時已經到了南黎國界,只要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赤多練,他立刻就會退兵,而且還會和南黎結下樑子,從此對上。至於水玲瓏,」他眨眨眼,「我想她大概正在回西涼的途中,若是來得及,西涼女王的退兵手諭會應該在戰前送到西涼水軍營中。」
東野雪驚呼,「你怎麼找到水玲瓏的?」
「很簡單,她是西涼公主,擅操縱水,怎麼會被海淹死?我詢問過東野海軍,也算過天時,那一天海上風平浪靜,不可能會有能把大船打翻的海嘯,唯一的原因就是--那海嘯是她自己做出來的。我叫人沿著海岸去尋一名國外來的十六七歲女孩,很快就找到她了。」
「為什麼她要製造海嘯?」她不解,「她要自殺?」
東野蘭寵溺般一點她的鼻尖,如兒時一樣的動作,溫暖了她的心。
「和妳一樣的原因啊。」
「和我?」她蹙眉沉思。
他揭開謎底,「因為她不想嫁給我,所以只有逃婚。這不正合了妳要殺她的心嗎?」
東野雪一驚一喜,又有一怒,「她憑什麼不肯嫁你?你哪裡配不上她?」
見她心思如此古怪,他朗聲大笑,「雪兒,妳以為世上人看我都如妳一樣傻?即使我是個殘廢,都願意委身下嫁,執迷不悔?」
她也噗哧笑了出來,「幸好她不喜歡你,把你留給我。」
秋波流轉,她的紅唇如待採擷的櫻桃,讓東野蘭情不自禁的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