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的氣氛不太對勁,一早起床沒看見她親愛的老爸在客廳看報,也沒看見親愛的老媽在廚房洗手做羹湯,他們統統站在庭院外,擠在他們家門口的還有街坊鄰居及三姑六婆。
連她親愛的老爸都加入陣容,必然是有大事發生,因為她老爸是那種天塌下來也還可以像尊不動明王的人。
她好奇的擠到門口,開口詢問,「你們在討論什麼國家大事嗎?」
「小熙、小熙,我跟你說,韓家破產了。」
真是無雨雷劈人,她被張太太的話給震得腦筋一片空白。
破產?!
怎麼一夕之間風雲變色?!
她下意識的擠出一條路,走向韓家,在她按門鈴前卻被她親愛的老媽給拉住。
「不用按了,沒有人在家。」
「不可能啊,聖今天沒課,這時候他八成還賴在床上。」
「一早韓太太娘家的人就來把阿聖帶走了,聽說是要帶他去美國。」
「美國?!」
就像山谷的回音般,美國兩個字在她的腦袋裡不斷的重複盤旋,幾乎快把她的腦袋撐爆。
她知道韓維聖在美國出生,從小就擁有美國公民護照,可是他從沒提過要去美國發展。「不會的,這一定是夢。」
「是真的,阿聖還叫我跟你說再見呢。」
「他為什麼不叫醒我?!」就這樣拋下一句再見,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一想到韓維聖的無情,她的心就痛得想尖叫。
而她也真的尖叫出聲,把自己從夢境中驚醒,從床上彈起後,她足足在床上呆坐了十來分鐘。
回到現實,時間已經溜逝了五年,但記憶卻清晰得恍如昨日。
這五年來,韓維聖完全沒有給她任何消息,如果給她再次和他相遇的機會,她一定會對他大罵幾聲冷血無情。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現在她仍然很想看看二十三歲的韓維聖是什麼模樣。
五年可以改變一個人,起床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二十八歲的她眼角偶爾會出現一條魚尾紋,行事也不再像過去。如果說以前的耿紜熙是個急驚風,那現在的她就有點像個慢郎中了,總是會摸到最後一分鐘才肯出門。
洗完臉還得在鏡子前照個老半天,衣櫥內的衣服也老是挑不出喜歡的樣式,總覺得左看右看都不順眼,最後索性穿上牛仔褲,再套上一件牛仔外套。
時間對人而言,真的是挺殘酷的,女人一旦向三十大關邁進,想要裝可愛連自己都會覺得噁心。
追她的男人其實不少,像現在就有個自願的專職司機,可是交往階段一直停在看電影暍咖啡和吃飯,唯一的一次親吻卻激不起任何火花。
然後她又想起韓維聖,想起他的吻,想起他生日當晚說的那些話,說她若不把禮物送出去會後悔,沒錯,她後悔了,而且後悔得想去撞牆。
而當年那條項鏈現在就掛在她的胸前。
「紜熙,超群等你很久了。」
「讓他等,我又沒叫他來接。」她最不喜歡人家催她,而且還打亂她的緬懷情緒。
「別任性了,上班快遲到了。」
對,這五年她除了學到怎麼當個很油條的社會老鳥外,還變得相當任性,她可以把陸超群丟在樓下一整天,自己卻在樓上呼呼大睡。
反正是他愛來,有約沒約都喜歡賴在他們家,所以她一點也不會有罪惡感。
但這是騙人的,如果她沒有罪惡感,就不會繼續和他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交往下去。
因為罪惡感,所以分手的話她說不出口,而被動的等著他來把自己Fire。
走下樓,她不斷的想,這樣是不行的,再繼續下去,她真的會變成活死人,得有點改變了,一路下樓,她都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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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正向科學園區駛近,這是五年來韓維聖第一次回到台灣,五年前他父親的事業被惡搞垮掉之後,他就發誓要用自己的力量以同樣的方式終結對方的公司。
老天爺的眷顧加上他聰明的腦袋,兩年前他幸運的以最少的投資報酬串獲得最大的利益,買中了頭彩,給了他代替父親東山再起的資金。
現在的他專門收購經營不善的公司,加以整頓後高價售出,業界中人都說他冷血無情,他總笑說這是讚美不是貶損。
這個世界,有錢就是老大,即使那些說他是冷血動物的人,也常常免不了要向他低頭求取融資。
另外他還被稱作為股市之聖,經由他操盤的股票不賺都很難,所以他的錢也就越滾越多,資本也越來越雄厚。
但是再怎麼富有,仍不能補償他心底的遺憾,他的父親因為生意失敗而積鬱成疾,已經在三年前過世了,而母親也相繼去世。
很自然的,他把這筆帳算在那個害得他得流浪異鄉的資本家身上。
可是等他有能力之後,對方卻突然在業界銷聲匿跡。
當然,他並沒有就此放棄,最近他終於找到了最後和那個人交過手的人,據那個人說,沈明傳已經回到台灣落地生根了。
落地生根?
他眼中、唇角儘是冷冽的笑。
他不認為一個惡事做盡,逼得別人流離顛沛的人,有資格落地生根。
突然,一個尖銳的煞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抬頭就見司機下車和人理論起來。
但吸引他注意的,卻是對方車上後座那不怎麼清晰的面孔,她非常像一個人,一個始終佔據他心湖最深處的女人。
每每他疲憊得幾乎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總是會想起她,想起她燦爛的笑,想起她火辣辣罵人的憤怒臉孔,心情就會不由自主的振奮起來,但一顆心也常常想到隱隱作痛。
「比爾,算了。」韓維聖搖下車窗,對正在和對方理論的司機下達命令,「我還要趕去和客戶簽約,如果是對方的錯,就算了。」
車子壞了自然有保險公司會理賠,根本犯不著多浪費時間去爭論不休,再者,那輛車後座上神似她的女人也讓他突然善心大發。
司機上了車,啟動引擎往前駛離,而那輛車則轉了個彎,離開他的視線,望著那抹背影,他仍在猜疑。
而在另一輛車上的耿紜熙根本連頭也不曾抬起,小小的車子擦撞只是令她虛驚一場,可前座的陸超群卻不停的向她道歉。
「拜託你停一停嘴,我說過沒關係。」
為什麼空著前座,這是有原因的,她這個人有點龜毛,總認為男人車子的前座位置是屬於他的最愛的。
她或許是陸超群的最愛,但是他卻不是自己的最愛,所以她選擇坐在後座,
陸超群個性有點優柔寡斷,她常常在想,若不是他生對了家庭,以他的個性實在很難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中生存下去。
但就是因為他含著金湯匙出生,加上有榮華富貴加持,所以就算軟弱也依然是衣食無缺。
「好了,麻煩在這裡停車。」
「可是你公司還沒到。」
「我要用走的過去。」
「那下班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和同事約好要去逛街,你不用過來。」
「喔,那……」
「再見。」下了車,丟給他道別的話,耿紜熙就快速的飛奔上天橋。
跑了一大段路,偷偷向後看了一眼,確定陸超群車於駛離,她才放緩步伐。
到公司的路程其實不遠,是她走得特別慢,不知道怎麼搞的,今天的她一點也不想去公司上班。
抵達公司門口時,正巧碰見遲到的同事謝佩琪,她突然興起了蹺班的念頭。
她一把拉住拔腿狂衝的謝佩琪,「佩琪,幫我請假,謝謝。」
「嗄?」謝佩琪回頭,卻只看見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她急得大喊,「搞什麼啊?今天要開會,你不怕被大頭罵死喔?」
「就說我病得很嚴重,有事星期一再說,謝謝,謝謝……」對她連續道謝後,耿紜熙迅速跳上計程車,遠離公司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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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韓維聖即將收購的第一百二十家公司,原先這家小公司還挺有發展的,是專門生產半導體的零件,成立的前幾年還小賺了些錢,可是漸漸的一些大集團成立,在經費有限的情況下,這家公司生產成本過高,訂單量又逐年遞減,以致今日維持困難。
這是個大吃小的世界,周轉資金多,勝算就大;訂單量多,生產量提高,成本就跟著下降,這是極為現實的不變定律。
「其實我還是希望可以讓公司營運下去。」半導體公司的老闆雖然賣了公司,卻仍擔心公司的員工因此失業,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看法。
「公司已經決定賣給我,要怎麼營運就是我的事情,如果你後悔不想賣,我也不會勉強。」
「韓先生打算結束這裡嗎?」
「讓你知道也無妨,生產線我會留下,但至於管理處,就沒存在的必要。」
他在美國的總公司裡,多的是各種專業人才,不管是業務高手還是採購專家,從成本的估計到訂單的爭取,都會有人去支配處理,直到生產線運轉到某一個程度,他才會再替這條生產線尋找另一個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