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兒和情兒呢?」谷之濤明知故問,早在召來楚語澄之前,他就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接近觀月亭一步。
「他們被鬼婆婆和柳妹纏住了。」
「哦?」谷之濤淡然應了聲,顯然談話重心不在他們身上。
「你們三個是為師畢生的驕傲,個個都是這般的優秀超群,每次出任務都能圓滿達成,從未讓為師失望過,有徒如此夫復何求?我真感欣慰。如今你也不小了,為師的有些話想問你,你後悔當初師父救了你,把你帶進殘月樓嗎?你後悔師父讓你成了殺手嗎?」這才是重點。
「徒兒從來沒有後悔過。」楚語澄一臉的平靜。「相對的,徒兒很感激師父殷殷的教導,如果沒有師父,只怕徒兒早已成一堆骸骨了。」
谷之濤喟然一歎。「語兒,為師真為你們感到驕傲,你們是這麼的卓然挺立,當了殺手的確是太委屈你們了,可命運難違啊!」
楚語澄無言。
「三人之中,我最不放心你了,你凡事講原則、重信諾,不善言辭又死心眼得很,不像昔兒和情兒懂得變通,懂得用手段,師父真怕你會吃虧。」谷之濤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
「師父,我會當心的。」
「那就好。」谷之濤撫鬚,起身望向亭外的景色,不勝唏噓。「已經十八年了,時間過得真快,雖說時間可使人淡忘一切,可當時的刻骨銘心卻是一輩子也抹煞不掉的。語兒,你可知為何樓主會有三項忌諱?只要一觸犯其中一項就必死無疑?」
「徒兒不知。」他不是那種會探究原因的人。
低沉的笑了笑,「樓主不喜有背叛,這是忌諱之二;因為十八年前冷寄語背叛樓主一事讓他大受打擊,相信多少你也耳聞過。而樓主的忌諱之三就是不喜有人追探他的過去。」
講了這麼多,谷之濤無非是要讓楚語澄清楚瞭解背叛殘月樓是不智之舉。他相信自己的徒兒絕不會有二心,這樣的暗示多少帶點警告的意味,提醒他,他的一舉一動難逃殘月樓的耳目。
楚語澄當然能理解師父的用心。屈膝一跪道:「師父,徒兒不教,讓您憂心了。」
拍拍他的雙肩,楚語澄甚是安慰。「你明白就好,為師也就安心了。起來吧!去叫昔兒和情兒來,我們師徒們好好聚上一聚。」
?? ?
已經十日了,楚哥哥怎麼還沒出現?
坐在大樹上的黎韻容晃著小腳,滿臉失望的望向山下的方向,心中的不安隨著日子的流逝而逐漸擴大……他該是不把他的承諾當成一回事了。
不!楚哥哥是個君子,他說會來清境小築就一定會來。可是……為什麼至今還不見他的蹤影,會不會在路上耽擱了?亦或發生了事情?
不行!她等不住了,她要下山去尋找她的楚哥哥,她要向他要一個答案。
念頭才剛閃過,顧不得藍鵑的千叮萬囑,一頭就欲衝下山,可還沒衝出籬笆就被任獨歡揪住了。
「容妹妹,沖這麼快要到哪裡呀?」他可是受托幫忙盯住心神不寧的容兒。
「你快放開我,我要去找楚哥哥。」黎韻容使勁揮掉他的手。
「你找不到他啦!別費心。」他說的是實話,楚語澄是何等身手,豈有隨便讓人找到之理?且他現在應在殘月樓,他就不信她能找到他。
「你是什麼意思?」她慌了、亂了,難道真如她所預感的,楚哥哥存心躲著她?
「沒什麼意思?」
黎韻容連忙跟了上前。「帶我去找楚哥哥,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怔了怔,任獨歡笑道:「容妹妹,我可還留戀著人間,為了項上人頭,我拒絕。」
開玩笑,對方是惡勢力龐大的殘月樓耶!縱使他任獨歡的膽子再大,即使有了殘月樓的地形圖,他還不至於敢膽大妄為的說闖就闖,況且他和楚小子約定的時日未到,手上沒法寶,他可不想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再說,也算是她爹的冷寄語要是知道他任由容妹妹胡來,只怕有事的會是他,光瞧冷夫人思念女兒的心情,他就明白容妹妹的靠山有多硬。
黎韻容可氣煞了。「為什麼拒絕?你不是一向以此為樂的嗎?」
「這事還是等你舅爺回來再作商量吧,說不定會有個驚喜哦!」
還有五日後即將抵達的貴客——冷寄語、黎筠;她的心事理當由她雙親來解決。他現在可是無事一身輕哪!多逍遙自在,只等著救命恩人來確定容妹妹的身份。
「恨死你們了。」氣悶的跺腳,黎韻容將連日來的煩躁不安全發洩在無辜的花草上,消瘦的身影在一片殘花殘葉中更形無助孤獨,彷若隨時有凋零的危機。
凝視著狂亂的身影好半晌,突地,任獨歡輕歎了口氣,一時心軟脫口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黎韻容頓時停止瘋狂的破壞行為,雙眼睜得老大,「你有辦法?」
「有是有,不過有點冒險……」頓了頓,任獨歡被黎韻容忽地湊上的笑顏嚇了好一大跳。
自己是否嘴巴太大了些,閒事好管了些?他後悔了,真想撕爛自己的嘴巴。
「那你快說呀,別賣關子。」
算了,雖然這方法有些冒險,但應該沒問題才對。噙著賊兮兮的笑容,他道:「天機不可洩露,我自有安排,你急什麼?」
黎韻容翹著嘴嘟囔著:「真會吊人家胃口。那你要什麼代價?」
「先擱著吧,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日後有需要再向你討回。我現在立刻下山辦妥此事。」
有時想想,還覺得自己真可憐,像個打雜似的東奔西跑,辱了他一身瀟灑。
「楚哥哥,容兒好想見你……」低切的自喃聲化解不了心中的渴望。
低咬著下唇,她愣坐著發呆,任由時間流逝……
?? ?
等待是一種精神折磨,是一種望眼欲穿的痛。等候多時的黎韻容早已按捺不住,頻頻通往這愁腸谷的惟一小徑,卻還是不見楚語澄的人影。
「任獨歡,你確定楚哥哥會來嗎?」自從任獨歡帶她進愁腸谷後,這話她已問了不下數十遍了。
捺著性子,僵著微笑,他再一次保證:「我下了重餌,他一定會來的,除非他已不在乎你,否則我以性命擔保,他會來。」
黎韻容聽了心中百味雜陳,若楚哥哥堅決不來,那是否代表他已不在乎她了?也許自始至終都是她一人唱著獨角戲,楚哥哥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容妹妹,無論他來或不來,任大哥都希望你能坦然接受事實。」她此刻的心情,他怎麼不知?唉!自古多情空餘恨,並不是每對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的——空留惆悵的亦有,可歌可泣的亦有。
就算楚語澄真的在乎容妹妹的性命而前來愁腸谷,那又能挽回什麼?徒增惆悵罷了!他們之間障礙太大,要衝破並不是件易事。
「我會向楚哥哥要答案的。」清麗的臉龐有絲倔強,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要聽他親口回答。
這廂被等待的煎熬弄得心神難定;而那廂,楚語澄正快馬加鞭朝愁腸谷奔馳而來。
怎麼這樣?當他接獲任務時,他真不敢相信他此次的任務對象竟是容兒。到底是誰要容兒的命?會是誰呢?
左思右想,實在沒個可疑的人選,會是他不在容兒身邊這段日子裡,容兒所若來的麻煩嗎?
可有任獨歡跟著,怎會呢?
攸關容兒的性命,他亂了平常自持的冷靜超然,也忽略了身後有道人影緊緊相隨。這一刻,他只想快點見到容兒,不知她過得如何?
?? ?
馬蹄聲漸行漸近,黎韻容和任獨歡相望一眼,眼中有些許的不確定,而任獨歡卻只是狂妄的一笑,一個縱躍人就消失於密林裡。
是楚哥哥來了嗎?屏住氣息,黎韻容忐忑不安的立於原地,沒有勇氣轉身去面對……她怕來人不是她朝思暮想的楚語澄。
這會是他嗎?會是他嗎?
黎韻容不斷的在心中自問。輕咬著下唇也隨著心情的起伏而泛起血絲。
一踏進谷內,楚語澄就看到她了,雖然只見她的背影。
但她始終留在他的心中,他一刻不曾忘記。「容兒。」他情不自禁的喚出口。
黎韻容不覺一怔。這是楚哥哥的聲音,他真的來了。
緩緩地,她轉了身,迎上道昂然的身影,和記憶中的他一樣熟悉。
淚不爭氣的滑落下來,她撲進他的懷裡抽噎。「楚哥哥,你為什麼不見我?你不是說等你辦完事要來找我嗎?可是我等了好久你都不來,為什麼?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心一抽痛,他只能無言的靜靜摟著她,半晌,才啞著嗓子說道:「容兒,我怎會討厭你?」
此刻,他才恍然醒悟。他早已愛上她了,愛得深切、入骨,令他想像不到的深。
原以為分開後,時間及空間沖淡心中的情愛,變成最美麗的回憶,沒想到他卻永遠也澆息不了對她的愛戀,有的只是與日俱增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