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整個縣城的人都在找他和她,除了殺手門,上官世家亦已發出懸賞令,誰要是抓到他們,一律重重有賞;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到時候所使出的手段定教人難以預防。
況且他楚語澄只懂武術,可不懂醫術及毒術,身邊又帶了個麻煩,看來也只懂武術;這樣自身的應付力顯然不足,外加強敵環伺下又得執行任務,他真盼能早些脫離這些雜務,可以早日和夥伴們聚合。
他的心思如此輾轉,甫接觸外面世界的黎韻容當然不懂。見他眉頭深鎖,她也納悶了起來。
「楚哥哥,你有心事?」
「沒。」
「可是你的臉色很難看耶!像是很煩悶。」黎韻容蹙起了秀眉,憂心的看向他。
淡然的睨她一眼,他依然抿著唇懶得開口,逕自趕著路程。
「你在生氣?」氣她罵他嗎?不太像耶。
「沒有,你別亂想。」
這次,他連看都懶得看她了。心中直估量著,若照他現在的速度趕路,不消三天就能抵達平霸鎮,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離動手的日子尚有七天,這七天可以讓他做很多事,包括擺脫掉身旁的那名姑娘。
該為她找一個可以信賴的安庇之所,最好將她丟給所謂的名門正派,好護送她回家。這概況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但這只限於沒有意外的話。
才這麼想著,身子卻突地冷了起來,望向前方的一片林子,不祥之兆油然而生。
「怎麼了?楚哥哥。」見他頓住身形,黎韻容詫異的揚揚微翹的眼睫。
「我們繞路走。」
才覺得不對勁,警覺性極高的黎韻容早已嗅得林內的危詭氣息,雙眸所發散發出的光芒自是令楚語澄習慣性的擰起眉。
「有哭聲哦!」
「你想幹嘛?」楚語堂警告似的低語。他已經夠煩了,不希望再生事。
而黎韻容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哪管得了會不會造成別人的麻煩?雙眸發亮的她以手肘推了推他。
「楚哥哥,我們過去看看可好?」
「不好。」拒絕得冷硬,沒有二話。
黎韻容哪肯乖乖依從,趁他一分神,突地來個縱躍,毫無徵兆的被她扯著衣袖的楚語澄心驚了下,連忙順著她的飛勢和她雙雙飛往了那片竹林。
見計得逞的黎韻容不由得笑開了顏,如串串銀鈴般悅耳清亮的笑聲在空氣中傳了開來,和楚語澄冷臭的苦瓜臉成了鮮明的對比——
頭好疼啊!
第四章
竹林內一名浴血的年輕男子提著刀,吃力的拖著傷痕纍纍的身軀,由其愈顯沉重的神情看來,他所受的傷必定不輕,隨時有一命嗚呼的可能。
而草叢中有一團粉紅的圓滾身子瑟縮著。駭然的瞪大雙眼,淌著豆大的淚珠,一道驚天動地、泣鬼神般的哭號聲猛地響了起來。
「涓小姐……」沾滿血的大手顫抖的朝她伸去,季家忠心的護衛因生命力逐漸的流逝而有些力不從心。「別……哭,我會……保護你……的。」
哇的一聲,季涓兒哭得更凶了。
一落地,兩人所見的就是這麼慘絕人寰的畫面——遍地橫陳的七、八具蒙面死屍,一個受創極深、奄奄一息的帶刀護衛及一名飽受驚嚇的小女孩。
光是用猜的,黎韻容也已瞭然幾分。
楚語澄卻凝重的微瞇雙眼,冷肅的光芒劃過眼瞳。
那些屍體的右手臂上有著明目張膽的殺手記號,是出自殺手門獨特的骷髏烙印,想來他們介入的是樁江湖買賣,而冤家路窄的又和殺手門有了交集。
這是他所不樂見的。
「你們是誰?」季家護衛一見有人靠近,連忙拼著最後一口氣將大刀立於足前,顫抖的支撐著早已站立不住的身軀。
眨眨水靈的杏眼,黎韻容實在想給這忠心護主的男子拍拍手,但礙於此時不是鼓掌叫好的時 機,她只好笑著誠心解釋道:「我們是你生命裡的貴人,是老天爺要我們來救你啦!」
縱然有防人之心,未全盡信的季家護衛在生死交關的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心一橫,他決定賭上一把,押的是他的賤命一條和涓小姐的一命。
「我是——」話還未出口,一口血就噴了出來,昏眩了下,季家護衛倏地持刀踉蹌,當下半跌於地,頗有昏厥之虞。
他情況不妙,她直覺的看向文風不動、無動於衷的楚語澄,接時失了笑容。
「楚哥哥,他、他快死了嗎?怎麼辦?」
暗黑眼眸裡仍然無波,楚語澄猶豫著該不該插手,他理應不能插手的,可事情的發展往往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冷臭著俊臉,他扶起季家護衛,二話不說的將黎韻容強給的續命金丹往他嘴裡塞去,再點了他幾處的穴道,算是和閻王作對的暫緩他的性命之憂。
「涓小姐……麻煩二位將他……護送回季家堡……在下感激……不盡。」擔憂的望向季涓兒,季家護衛在體力不支下終至昏了過去,還不忘將重責大任托付予他人,令人有種拒絕不了的無奈。
「楚哥哥,現下該怎麼辦?」攤了攤手,黎韻容側著俏顏問道。
回應她的是一記冷哼。
吐了吐舌,黎韻容識相的摸摸鼻子,逕自走到仍哭鬧不休的小女孩身前,彎著腰,軟著聲調說:「呵,小妹妹,別哭、別哭,壞人全死光光了,你和你家的護衛也平安無事,現在我們要送你回家鴃I」
看來她的柔聲安撫沒有什麼效果嘛!小女孩的哭聲依舊響遍天際,而從來只當孩子王的她由於缺乏安慰人的輕驗,以致一段感性的話說得怪亂腔亂調一把,不僅自己聽了心虛,連帶的連累楚語澄豎起一身的寒毛。
乾笑了聲,她略微尷尬的搔搔頭。「不要哭啊!」
唉!好想陪著她哭哪!光看她那副氣勢非凡的哭樣,她就沒轍,索性蹲在她眼前撐著下巴看著她,一時間倒失神了。
不知她能哭多久?她不累嗎?她都快嫌悶了。
直到楚語澄安置好季家護衛走出來時,落入眼底的便是這等的情境,他不禁暗自歎息,有了一番新的註解——
全天下最難纏的就是女人,而他眼前就有二個——上天真是太眷寵他了。
「楚哥哥。」身後的腳步聲使她猛地收回心神,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擺不平她。」
所以……
「嘿嘿……我打算拎著她上季家堡,絕對不會造成你的麻煩。必要時我還可以打昏她,你也知道小女孩一哭鬧起來總是沒完沒了。」
哭聲頓時止住。
黎韻容詫異的瞪大了雙眼。
「哦,還是恐嚇的有用嘛!早知道我就不必浪費唇舌了。
不以為然的微撇嘴角,楚語澄好整以暇地道:「那我們該上路了。」
此地非久留之處,怕殺手門的人馬會前來一探究竟,那他的麻煩就會雪上加霜。
牽起季涓兒的小手,黎韻容問道:「喂,季家堡在哪裡?我們要送你回去。」
哽著聲,季涓兒抽答道:「在前面。」
好籠統的答案。
黎韻容納悶的看向前方,仍是一片不見盡頭的竹林。
想來這前面還挺遠的!不愧是五歲孩童的純稚回答,沒有她五歲時的聰明。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被壞人追殺?而保護你的又是誰?季家堡又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我叫季涓兒,不知道壞人為什麼要捉我。可是羅湛說因為我是季家堡的小小姐,所以壞人才要捉我向大哥勒索。」有條理的回答顯示出她超齡的成熟,末了還不忘補充說明。「季家堡是我家,羅湛是我的護衛。」
「嘖,原來你不哭時是這麼聰明伶俐呀!真看不出來。」和她五歲時有得拼,不過還是她略勝一籌。
殊不知武林門派的子女自小就有計劃性的培育,其所處的環境自是不像尋常百姓家的單純。
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殘淚,季涓兒仰起小臉蛋,不服氣的嚷道:「我本來就很聰明。」
只是愛哭了些。黎韻容在心中默默竊笑著。
就這麼說說鬧鬧,時間也好打發,黎韻容本就孩子氣,和季涓兒倒也算投機,不一會兒,兩人竟熟稔得仿如認識已久般。
走在前頭的楚語澄不由得揚起一抹沒轍的笑,心中也有另一番打算——
或許季家堡是個可以托付的地方。
半晌,許是在經歷過驚險的精神放鬆,季涓兒打起了呵欠,不若方 才的神采奕奕,小小的身子遲緩的移動著,眼皮有一下沒一下的開合著。
「容姐姐,涓兒想睡了。」季涓兒臉上是抹不去的濃濃睡意。
「想睡了呀?」黎韻容道:「你可不可以忍一忍,待會兒到家就可以睡了。」
「不行哪。」意識已呈模糊游離狀態的季涓兒一失 ,腳下絆著石頭,險些連累黎韻容跟著跌倒。
「沒事吧?」一個箭步,楚語澄來到她身旁,擔憂的口氣少了些冷漠。「嚇了一跳而已。」
嘖,小女娃的重量真是不容小覷,若再持續下去,幾年後怕會看不見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