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她總羨慕著學校裡的那些風雲人物,也曾偷偷許願,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參加比賽得個什麼名次,讓自己的名字響噹噹。只是,她萬萬沒沒想到,要讓自己的名字被全校師生熟知,竟要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所以說,願望還是不要亂許得好。
看一眼腕上的粉藍色Swatch手錶,唯儂低呼一聲。家中的早、晚餐一向是她負責打理的,可是因為她今天早上回家得晚,所以來不及去買菜,沒想到放學又被罰提水桶,天啊!等她趕去超市,再跑回家做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唯儂又開始拔腿狂奔,腦中同時忙碌地列出菜單──羅宋湯、蘆筍沙拉、奶汁局白菜、烤牛小排……唔!甜點該選什麼好呢?巧克力舒芙蕾,還是焦糖瑪其朵……
當她滿腦子食物地奔出校門時,突然有人喊住她。"儂儂。"
唯儂嚇了一跳回頭看,立刻認出來者。
啊,是他,那個搶走她初吻的男孩!
閻皓背靠著圍牆,一腿曲起踩在牆上,夕陽餘暉投射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出色非凡的輪廓。
他看著她,懶懶地又抽了一口菸,才將菸蒂隨手丟到地上踩熄。
她不喜歡菸味,更不喜歡看見有人隨便亂丟菸蒂,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倚牆而立的懶散姿勢、他抽菸的模樣、他拋掉菸蒂的姿態都是那樣的好看,尤其當他開始走向她的時候,她的心臟便不由自主的狂跳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早上被他強吻的那一幕開始在她腦海中倒帶重播,她開始有些緊張。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整天她總不由自主的想起他,而她的唇老是覺得熱熱的……
啊!她在想什麼?那只是個意外!意外啊!
她連忙甩開腦中的想法,甚至不太敢正眼瞧他。"你……你怎麼在這裡?"
他終於走到她的面前,照樣以一種睥睨一切的姿勢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我在等你。"
他的回答令唯儂大感意外,她突然把書包像盾牌一樣抱到胸前,戒備的問:"為、為什麼?"
他該不會是要她對早上輾到他腳的事負責吧?她已經道過歉了不是嗎?她也說過要送他去醫院,是他自己不要的……
她緊張的表情令他發噱,他惡作劇地走近她,欣賞她戰戰兢兢後退的模樣,直到他覺得夠了,才突然從破破爛爛的牛仔褲後袋掏出一封信來。
"拿去。"他用兩指夾住信封點住她的鼻尖。
信?
唯儂眨眨大眼,怔怔的接過。她才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就狠狠地倒抽一口氣──
那是她寫的情書,收信人是即將畢業的高三學長──高爾傑。而在他名字的旁邊,還用色鉛筆畫了一顆紅心……
一抹可怕的暈紅在她的小臉上擴散開來,同時熱辣辣地發著燙。
噢,天哪!她寫的情書怎麼會在他那裡?她死瞪著信封上那顆熱騰騰的紅心,覺得那顆紅心好像在對她扮鬼臉。
嗚嗚……好糗喔!
她羞愧欲死的表情盡入閻皓眼底,他突然覺得,這個女孩長得很甜,而且可愛得就像糖果盒裡附贈的小玩具,令人想要據為已有。
"是你的東西吧?"
她聽出他口氣中的笑意,腦袋壓得低低的拚命點頭,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一心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看了嗎?"她鼓起勇氣問。
"看什麼?"他仍是涼涼地欣賞她窘迫得頭頂冒煙的模樣,並且樂在其中。
她喉頭痙攣了下,幾乎是囁嚅地吐出那兩個字:"……內容。"
在等待閻皓回答的同時,她拚命在心底祈求──
老天爺!我今天已經遭受到太多打擊,再也承受不起另一個了!你不會那麼狠,讓我生平第一次寫情書就被別人偷看去吧?
可惜老天爺忙著和周公約會,把唯儂的祈禱撇在一邊。
"我是看了,那又怎樣?"看見她當場白了小臉,他竟邪氣一笑,那笑容猶如海裡的大白鯊,一口白牙閃呀閃的,有幾分不懷好意的味道。"你的情書寫得令人印象深刻,我特別喜歡這一段──高學長,我已經暗戀你一個多月了,我每天晚上睡前,都在日記上寫下想對你說的話。昨晚我夢到你,我們在月光下跳舞,就像王子和公主一樣,我覺得好高興,學長,你覺得我們有沒有可能一起跳舞呢?"
唯儂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有一顆十萬噸重的隕石突然砸在她的頭上,腦袋完全呈現空白狀態。
半晌後,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太……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偷看?!"她氣憤的痛斥,激動得粉拳緊握,小臉紅得像是隨時會有腦充血的危險。
他雖然說自己在讚美她,可是他念出那一段文字的語氣聽起來卻充滿揶揄,讓她好想挖個地洞躲進去。
"你的指責並不正確,儂儂。"彷彿這樣還不夠惡劣似的,閻皓帶著惡質的笑意糾正她。"我不只是偷看,甚至還背起來了。"
她不可思議地瞪圓了大眼,那表情竟然慌得有如受驚的小鹿。
"你……背起來了?"她呆呆的重複。
他慵懶一笑。"是啊!保證倒背如流,要不要我再背幾段給你聽聽看?"
她又抽了一口涼氣,摀住小嘴倒退兩步,彷彿受到很大的打擊。天哪!真是禍從天降,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看樣子,你好像不願意。是因為怕羞嗎?其實沒有必要,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勇於說出口。看你在信裡寫的,你好像真的喜歡那個姓高的傢伙?"他笑得十分和善,嘴裡卻說出讓唯儂心驚膽跳的話。"雖然我瞭解女孩子有女孩子的矜持,但寫情書畢竟是十分老套的作法,你需不需要我代勞──"
他話沒說完,唯儂已經尖叫起來。
"不!不要!絕對不可以!"
她驚駭欲絕的模樣,反而正中他下懷。
閻皓手臂環胸,挑起那戴了銀色眉環的左眉,唇邊仍是掛著那抹邪惡的笑。"千萬別跟我客氣,這點小事只是舉手之勞。"
嗚嗚……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其、其實我只是隨便寫著好玩的,並、並沒有打算要送出去,我本來就打算要丟掉的,沒想到好巧不巧被你撿了去……"深怕他會去說,於是她很努力的澄清,試圖想讓這件事看起來只是個無聊的小玩笑,卻沒想到她拙劣的演技讓她的行為顯得更刻意。"……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所以,拜託你千萬別去說,信的內容也麻煩你全部忘掉,好嗎?"
閻皓搓著下巴,微側著俊臉。"你的意思是,要我保密?"
他總算瞭解了!唯儂開心地點頭。"沒錯,就是那樣。"
"可是我這個人嘴巴不怎麼牢靠,特別是……越被禁止的事,我就越想試試看。"他瞥了她一眼,只見她全身緊繃,臉色十分難看。他心底一陣好笑,他從沒見過這麼單純的女孩;心事全寫在那張小臉上。"不過,如果你肯付出一點點代價的話,或許……"
"我、我沒有錢!"她又抱緊了書包,伯極了他會以此向她勒索。
"我也不想要你的錢,你可以用別的代替。"他邪惡的眼眸將她渾身上下打量過一遍,滿意的看見她發起抖來,他加深了唇邊的笑意,從俊美的唇瓣中緩緩吐出那個駭人的字眼。
"譬如說──你。"
☆☆☆☆☆☆☆☆☆☆ ☆☆☆☆☆☆☆☆☆☆
秋天的夜晚,月明星稀。
康唯儂獨自站在捷運站出口吹著颯颯冷風。
抬手看了一下手錶,上頭指著十點半鐘。
她不安地按住被風吹起的白色洋裝裙擺。閻皓遲到了,她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那天放學後,他擅自訂下星期五晚上十點鐘的約會,因為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唯儂不得不向家人掰個藉口,說是有朋友生了急病,非得立刻趕到醫院去照顧,然後硬著頭皮赴約。
可是誰知道,那個訂下約會的傢伙竟然沒風度的遲到了!
百貨公司播放著歡送顧客的旋律,幾個客人零零星星的從裡頭走出來,街道兩旁的商店也拉下鐵門,只剩附近幾家夜店與便利超商還在營業。
長針緩慢地爬上9的位置,眼看著已經超過原訂時間四十五分鐘了,她決定再等十五分,如果十一點鐘他再不來,她就要回去了。
街上的行人與車輛都變少了,空曠的街頭讓唯儂覺得心驚膽戰。她從來不曾這麼晚還在外面過,即使有,也一定有家人陪伴,絕不是獨自一人。
十五分鐘過去了,閻皓還是沒有出現,她覺得自己被耍了。
她轉身正要走入捷運站,身後卻傳來腳步聲。
會是閻皓嗎?她才剛回頭,冷不防一隻粗厚大掌從她背後伸出,用力掩住她的嘴巴。
"唔唔……唔……"
唯儂嗅到對方身上濃烈的酒臭味,令人噁心欲嘔,她驚駭地掙扎著,小手拚命在對方的手臂上亂打亂抓,手提包掉到地上,裡頭的錢包、鑰匙、小碎花手帕與小梳子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