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茵並不曉得這裡是冷宮,只是閒來沒事四處走走,卻不巧發現這裡的蒼涼美景與她的心境相合,於是便在站在這兒欣賞。
「這兒挺美的,不是嗎?」
「美?」冰兒奇怪的看著她,這兒又沒花沒草,只有湖水可看,真的美嗎?
「冰兒不這麼覺得。」頓了下,冰兒又繼續說,「玉妃娘娘,該用午膳了。」
程如茵望著高高照在天空的艷陽,嬌柔輕盈的身子卻不曾移動,彷彿要在這兒不走了,「我沒胃口,你自己去吃吧!」
「娘娘,這怎麼行呢?你是主子,哪有主子不吃飯,丫頭還吃得下的!」冰兒忍不住說道,「娘娘,你是不是有心事?告訴冰兒,讓冰兒替你想想辦法。」
程如茵無奈的一笑,能有什麼辦法呢?總不好讓冰兒去告訴皇上,請皇上愛她吧?
她這才恍然大悟,對皇上的敬畏已轉成濃烈的情感,對他的冷漠無情竟也能甘之如飴地接受,不正是愛上他最好的證明嗎?
愛!是的,這個字眼是如此深深地刻劃在她的心中,佔據她整個心思,只為他。可,她的身份……
若是他明白了,會怎麼處置她呢?
她可以幻想他不在乎嗎?
她可以幻想他會原諒好嗎?
不,在還不明白皇上對於欺騙的反應之前,她什麼都不敢想!
見程如茵遲遲不回應,冰兒催促道:「玉妃娘娘,有什麼心事你就說嘛!」
「我沒什麼心事,你別多想了,去用膳吧!」回絕了冰兒的好意,她回頭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冰兒拿她沒辦法,輕歎一聲,自言自語道:「除了皇上,你還會有什麼心事!」
程如茵一聽大驚,旋身問道:「冰兒,你說什麼?」
「我說皇上才能教你這般心事重重。」
程如茵皺了皺眉頭,真這麼明顯嗎?明顯到連冰兒都瞧出來了,她還能怎麼掩飾?
一等生下皇子後,她還能若無其事的過日子,還能得到她要的自由嗎?
她歎了口氣,「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她從來不曾有這種感覺,為了平靜的生活,她拿了一生的清白來換,卻沒想到在未達到目的之前,竟又愛上了皇上。
老天真是愛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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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程如茵的癸水來了,證明她沒有懷孕。
玄禺知道後並沒有太過失望以及責怪,只是交代冰兒要好好照顧她。他這幾天夜宿青龍宮,沒召來半個妃子侍寢。
倒是程如茵顯得有些失望,有了孩子,她就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再天天想著希望皇上愛她。
有了這個孩子,她也不會在日後皇上不要她的時候,頓失倚靠。
皇上答應會給她自由,但她也不一定要離開啊;再者,皇上也沒有不准她見孩子。所以,有了孩子,她情願不要自由,情願受牽絆,只是,她還是沒能達成願望。
她現在可以想見當合妃娘娘小產時,皇上的傷心與痛苦了,只因這種感受她已經嘗到。
冰兒看著她眉心深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身後。
「玉妃娘娘,冰兒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懷孕生子這事是急不來的啊!」
程如茵不語。
冰兒看她一臉憂心忡忡,突地心生一計,「玉妃娘娘,不如去求求注生娘娘吧?」
「注生娘娘!」程如茵雙眸一亮。
是呀,她怎麼沒想到去求注生娘娘送子呢!
她真是急糊塗了,「冰兒,你真是我的解憂丹啊!可是,佳木斯哪裡有注生娘娘廟呢?」
「娘娘別急,宮裡伺候妃子的老嬤嬤那麼多,一定有人知道的。」
程如茵突然覺得自己的憂鬱一掃而空,心中清明一片,「嗯,等癸水一過,我們就出宮去。」
「嗯,冰兒這就去打聽。」冰兒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皇上,你千萬別怪如茵迷信,如茵會這麼做,雖然是自私的想留下你的子嗣,可原因還是為了你呀!
但願你能明白,如茵只此癡心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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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智寶山的「煙台廟」,供奉的是注生娘娘。
在一百多年前,一名自稱是受到注生娘娘夢中指示的修道女子,選定這綠松翠柏的山林作為注生娘娘民間的棲身之所,還把夢中所見的神明模樣描繪出來,請師傅雕了一尊長五尺的立身佛像,擇了良日將神像安座,供求子的民眾參拜。
一百多年來,關於注生娘娘的靈驗傳說時有耳聞,一些渴望有子的大戶人家都紛紛前來參拜,希望能得償所願。
至於是否靈驗,有人說靈驗,有人斥之為無稽之談,有人一舉得子,當然也有人希望落空。
幾天前,冰兒探知離皇城不遠有這座廟後,便立即告訴了程如茵。
程如茵便找了借口要出皇宮,玄禺不疑有他,派了兩名侍衛充當車伕,順道保護她的安全。
而她們現在正在上山的路上。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程如茵望著車窗外的景色,不自覺的吐出這闕詞。
「娘娘,你在念什麼啊?」沒念過書的冰兒,一個字兒也聽不懂。
她微微一笑,替她解答:「我在念詞。」
「我就說嘛,咱們要常出官走走,瞧娘娘心情好得連念詞的興頭都來了。」冰兒也看著窗外翠綠耀眼的明媚景色。
「冰兒,你知道嗎,念詩詞不一定是心情好。有些詩詞是讓人忘憂,有些詩詞卻是愈念愈憂愁。」接著她又念道,「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人愁腸,化作相思淚。」
一聽到「相思淚」,冰兒會意,「娘娘,你在想家?」
程如茵搖頭一歎,「我哪有家可想呢?只是每天聽著你們喊我玉妃,總會想起在棲蘭的身份。我是『如茵』,意如賤草,卻成為佳木斯的妃子,我是賤草啊,怎能與皇上匹配?」
在愛著皇上卻又因身份而不敢恣意妄為的情況下,她已身心疲憊。
「娘娘,你想太多了,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還是可以愛著皇上啊!」
「冰兒,你說,是不是我太不知足了?」程如茵突然沒了把握。
她希望有皇上的孩子,還希望皇上愛她;甚至有一天,她希望由皇上口裡吐出的會是她的名字。
她愈來愈多的奢望,會不會有一天,又因為一次次的失望,而對自己絕望。
愛一個人,真有這麼苦嗎?還是,這只是她如草般的命運?
「不會的,娘娘,你只是太會胡思亂想。皇上這麼寵你,等你有了皇上的孩子以後,皇上就算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也不能把你趕走啊!」冰兒樂天地說著,完全無法體會她的感受。
程如茵抬起頭來,望向車窗外,這才知道馬車已經停了。
冰兒也感受到馬車的停頓,她首先掀開布簾,發現站在馬車後的侍衛,當場臉色發青。
他們是什麼時候來到後頭的,怎麼不出聲呢?應該沒聽到什麼吧?
冰兒額際冒著冷汗,回頭望著程如茵。
「冰兒,怎麼不下馬車呢?」程如茵強裝鎮定地道。
「娘娘……」冰兒害怕方纔的談話被兩名侍衛聽到,心虛的不知道該如何應變。
程如茵捏緊冰兒的小手,小聲的安慰她說:「沒事,別自己嚇自己,他們聽不懂的。」
她率先下馬車,守衛忙上前扶起,她佯裝無事地問:「已經到煙台廟了嗎?」
「稟娘娘,就在前頭,馬車進不去,要勞煩娘娘步行上去。」一名侍衛恭敬的回答她。
「好的,那你們先在這兒候著,我們去去就來。」
「是。」
「冰兒,我們走吧!」她吩咐冰兒拿出供品,主僕倆沿著曲徑而上。
見她們走遠後,兩名侍衛嘀嘀咕咕了起來:「玉妃娘娘生得這麼美,連儀態都是如此優雅,真是少見啊!」
「是呀,沒想到生得這麼美,卻是個冒牌的。」
「她們也真是大膽,居然敢假冒,你說這事兒該不該告訴皇上……」
原來,方才馬車停頓許久,他們不見玉妃娘娘出來,這才過來請她們出來,沒想到竟意外的聽見她們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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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冰兒為了掩飾程如茵的身份,準備了一些碎銀,交給兩名侍衛,「謝謝侍衛大哥護送我和娘娘,這一路上辛苦了,這點小意思還請兩位大哥笑納。」
兩名侍衛你看我,我看你,護送娘娘出宮,本就是皇上的匕意,他們只是聽命行事,沒理由多拿這些銀兩。
冰兒見他們一副為難的樣子,便硬將銀兩塞在他們手中,「收著吧!這是娘娘的一點意思,你們就當賺了一筆外快,日後娘娘還需仰仗兩位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