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弈腦中浮現央央可愛的模樣,以及慧黠靈活的大眼睛,耳畔彷彿還迴盪著她甜甜的嗓音,對著他喚「帥叔叔」的樣子,一股莫名的擔憂亦油然而生。
撇開和朱家的仇恨不談,他由衷喜歡那個小女孩。
「遇到事情就只會哭嗎?」他皺眉冷聲道。他被她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搞得心煩氣躁,忽略了她對他的影響力日益加劇。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甄愛抬起涕泗縱橫的臉,衝著他大吼,卻反像在向他撒嬌、求助。
商弈並未動怒,反而震撼不已。他直勾勾的瞅著她淚流滿面的嬌容,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她晶瑩剔透、奔騰流肆的淚水,幾乎衝垮了他心中多年來高築的圍牆,一點一滴的滲透陰暗、孤寂的心房。
「不許哭!」他氣悶的衝口而出。
她緊抿著唇,愴然的盯著他,淚水仍猶如斷線的珍珠從眸中滾滾而下--滴落在他冷漠的心版上,熨燙了他的心,讓他無法置之不理。
商弈赫然起身,繃著俊臉來到她面前,猝不及防的低頭堵住她顫抖的櫻唇,一陣鹹澀的味道自他舌尖擴散開來,蔓延至四肢百骸、滲入每個細胞。
瞬間,心底深處空蕩的一隅被某種東西填滿,像是遺失許久的一樣珍貴寶物又重新歸位。
他的吻不帶任何侵略性,而是傳遞著溫柔與力量的安慰。詫異過度,她洶湧的淚果然凍結在眼眶,蒙上一片愕然。
他的吻漸漸加深,佔據她所有思緒,主宰她的感官。
剎那間,時間彷彿停止前進,甄愛不禁屏息,僅能被動的承接他給予的氣息,壓根忘了反抗。
不知經過多久,商弈終於鬆開她軟嫩的芳唇。
兩人不經意的目光交會,勾纏出一縷縷情絲,編織成一張網,將雙方牢牢地捆綁。
他率先收回糾纏的視線,轉身拉回失控的情緒。
甄愛的手緊緊揪著胸口,鎮壓不了狂亂的心跳,唇齒間的餘溫、氣味,在在提醒著她剛才所發生的「意外」。
瞬間,她幾乎要以為他們還是四年前,尚未決裂交惡時的愛侶。他仍是那個溫柔、體貼又風度翩翩,她所深愛的男人。
她一定是擔心過了頭,才會有這種奇怪的幻覺。
「與其有空發呆,不如快點想想有什麼可疑人物。」商弈的聲音又恢復一貫的冷淡。
接收到他淡漠的眼神,甄愛忍不住暗斥自己的多心。既是索命的魔鬼,又豈會化身為天使,在她最彷徨無依時拉她一把。他應該會狠狠推她一把,讓她墜落地獄,永不得翻身。
可是……方纔的吻透露的訊息卻是千真萬確。
她能不能……能不能對他懷有一絲期待?對人性存有一絲冀盼?讓她相信仇恨可以消弭?
「你……你會幫我嗎?」甄愛抬眼,迎向他闐黑的眸子。
她好累,不想再獨自面對一切。
其實她一點都不夠勇敢、不夠堅強。她只是在硬撐,熬過一天又一天,未來是個可怕的字眼,她不敢亦不願多想。
因為,那會憑添更多惶恐與無所適從。
一連串的事件接踵而至,摧毀了她僅存的意志。不奢望他回心轉意,回復成以前的商弈,但至少希望此時此刻,他能暫且收起怨憤,與她並肩作戰。
等待,是難捱的。
他沒有回答,卻直接以行動表示--撥了通電話,對著話筒彼端的人,嚴肅而認真的交代找人事宜。
「無論何時,一有消息立刻回報。」他不容置喙的下令。
收線後,他依舊背對她。嚇沒事的話,妳可以先離開了。」他不想看見她哭哭啼啼的樣子,原因,不明。
「我要留下來。」她吸吸鼻子,執拗道。
先前的慌亂與驚嚇,奇異的被撫平,心中多了一份篤定。
「我要工作。」他沒好氣的駁斥。
「我不會吵你的。」她不妥協。「讓我留下來。」她想在第一時間得到女兒的下落。
「離開!」他的語調更沉一分。
「我要留下來!」她吃了秤砣鐵了心,執意不走。
他深吸一口氣,對這樣幼稚的對話感到可笑,卻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隨便妳。」冷冷的拋下一句,繼續回座埋首於工作。
甄愛杵在原地,心海翻騰。多年來極力隱藏、掩埋的情感,頓時破匣而出,溢出眼眶。
她離不開這個男人啊!她怎麼離得開……
心疼他的恨,眷戀著他不經意流洩的柔情。她一直都愛著他,不曾移情別戀。所以,總無法接受其他人的追求。
那一夜的歡愛,致使她的骨血裡沾染上屬於他的氣味,她的心、她的魂已烙上他的名,誰都無可取代。
能刻骨銘心的愛一個人,是幸抑或不幸?
她的焦距落在他身上,難以抽離。
靜謐的空間,一股微妙、曖昧的龐大氣流四處鑽動,將兩人團團籠罩。
商弈緊盯著公文,卻一個字都入不了眼,眉心的皺折越來越深。
該死的!他竟像個少年般浮躁、缺乏定力,激盪的心湖始終平靜不下來。隱約間,他還能感受到從她檀口中汲取的馨香與甜美,嚴重擾亂他的思考。
不過,接下來雙方都各懷心思,未再開口,任憑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三個鐘頭過去,將近十點,商弈的手機赫然響起。
他迅速接起,神色顯得凝重。「我馬上過去。」切斷通訊後,他合上公文,抓起鑰匙。「有央央的下落了。」
甄愛愣了一下。
「快點!」他走到門邊,察覺她沒跟上,乾脆拉住她,火速地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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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弈駕著車,一路狂飆,最後在一幢郊區的高級歐式別墅前停下。
「央央在這裡?」甄愛奇怪的間。「綁匪怎麼會住在這麼豪華的屋子裡?」她百思不解。
是不是一遇到危機,無論再聰明的女人智商都會退化?「下車吧。」他不打算解釋。
縱使困惑,她仍尾隨其後。
商弈掏出鑰匙,逕自打開大門,熟悉得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
這更讓甄愛起疑,莫非這一切都是他在搞鬼,其實他早就知道央央在哪裡,說不定背後的支使者就是他……
商弈瞥見她狐疑的表情,約略猜中她的想法--八九不離十是對他產生懷疑,令他相當不爽,但忍著沒發作。
傭人見到他,似乎有些料想不到的慌張。「商先生,你、你怎麼來了?」
「小姐呢?」他沉聲問道。
「小姐……小姐不在家。」傭人飄忽的眼神,已洩漏了心事。
他嗤哼了聲:「馬上叫她下來,她一時糊塗所做的傻事,我可以不追究。」
「小姐……真的不在。」傭人顯然是被叮嚀過。
「是嗎?」他挑眉,曉以大義的說:「妳若不說,到時可是會被冠上綁架的罪名……」
聽到有罪,傭人嚇得腿軟,連忙改口。「我、我馬上請小姐下來!」她飛也似的奔上樓。
「小姐……指的是……你的未婚妻嗎?」甄愛試探道。提到「未婚妻」這三個字時,她的心冷不防揪了下。
商弈睨住她,澄清道:「她已經不是我的未婚妻了。」
他專注的模樣,似在撇清什麼,給了她無限想像空間。
「一切都拜妳所賜。」他補充。
他把所有過錯都推到她身上,使她相當不平衡,板著臉反擊。「明明是你別有居心!」利用完她之後,就撇得一乾二淨,真的很可惡!
「妳說的對。」他大方坦承。「我是故意的。」但卻也在計畫中,遺失了某些東西、認清了某些事情。
「都是你害……」
「對不起。」不等她把責難的字眼說完,他貿然搶白。
甄愛小嘴微啟,愣愣的望著他,美眸釀著訝異。他的轉變嚇壞了她。這又是他另一個報復手段?她該相信眼前的商弈嗎?
掙扎之際,一道童稚的呼喊自身後傳到耳中,她的神經像拉緊的弦,忙不迭回頭。「央央!」
「媽咪!」央央哭喪著臉大喊,打算衝下樓時,卻被人像小雞一樣拎住,動彈不得。
孟蕾妮見到他們兩人一同前來,嫉妒與憤怒交雜。「弈,你真的為了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和我解除婚約?!」她不甘心!幸福原本應該屬於她!她要讓他們都痛苦!
「把孩子放下來。」商弈柔聲誘哄。「我們重新談談。」
「好。」孟蕾妮漾著笑容,但下一秒又馬上變臉。「除非,那個賤女人去死!這樣,就沒人跟我爭了……」
大人不成熟的感情,造成孩子小小心靈的陰影。甄愛覺得好難過,心痛如絞。「我會喔。」她仰著臉,笑著回答。
商弈心頭一驚,永遠失去她的恐懼攫獲他的知覺,心臟一瞬間麻痺。
「我沒有要和妳爭商弈,從來沒有。」
她的笑容好淺好淺,卻深深的刺傷他的心,這一刻,他才領悟自己對她的感情和以前一樣濃烈。
「那是你們之間的問題,請把女兒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