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寒一把把秦芾納入懷中,哽咽地說:「都是姨父沒有用,讓芾兒擔心了。芾兒,可是我怎麼忍心讓你一個人去到那麼遠的地方暱?更何況,莫雲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你身上。」
「芾兒知道,所以才更要去。娘親和離兒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陛下快樂,希望陛下的河山能夠永遠昌盛,今日,芾兒去了,才可讓莫雲沒了侵犯我們的理由,這樣才好呀。而且,芾兒也不會輕易死去,芾兒還要等著看呢,看姨父的江山更加美麗。看離兒的笑容更加燦爛。芾兒不會死,絕不會。」秦芾不是尋常的女子,她雖然多病,卻也和淺離一樣擁有極高的智慧,只是身為女子才沒有施展的機會。
「姨父,請讓我去吧,離兒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也想要幫助他呀。」
魏寒流著眼淚答應了。
秦芾笑著行跪拜之禮。然後起身離開。在出了門之後,她突然一陣暈眩,一口鮮血沒有預警就湧了出來,她忙用絲帕摀住,血液迅速地把絲帕染紅了。
她低眉自語,「此刻我絕不能死,不能!」
要死,也要等到上了官車,出了京城才行。
秦芾遠嫁,兩國修好,舉國歡慶。在這樣的情形下,李塵寰不可以逆民心,只好答應秦芾的請求,此刻不降秦軒的罪,一切都等他回來再說。
★ ★ ★
秦軒收到親姊意欲遠嫁的消息之時,是大敗北印的第三天。
沒想到這樣的惡耗居然會突然的到來。
他來到那最高的城樓上,遙望南方。
「都說我秦軒聰慧異於常人,其實不過爾爾,自己考慮不周,居然會給姊姊帶來如此大的災難。」
葉玄真勸他,「淺離,你不要這樣,芾姊會如此也是為了江山,也是為了百姓,為了你呀!」她很少會說這樣的話,可是她以為只有這樣的話,才能讓他好受一點。
秦軒憤然而答,「不錯,她為了千人、萬人,卻獨獨不為她自己,天下人何其多,為何要她一個弱女子去守去護呢?我算什麼,平日裡總說要保護心愛的人。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是如此無能。姊姊——她這樣子,如何,如何能夠——」他一把握緊拳頭,「不行,我要回去,我一定不能讓姊姊就這樣走了。」
他飛快地趕下城樓。
葉玄真在他身後大聲地說:「淺離,就算你不吃不喝地趕路,也不可能攔住她了。還是說,你要去莫雲,去把芾姊搶回來,然後兩國交戰?」
他頓時止住步子。
「淺離不妨不要往壞處想,也許芾姊洪福齊天,會沒事的。」
「不行,她這身體,根本就是螢燭之光,恐怕是撐不到莫雲。就算有幸到了莫雲,莫雲的人,』會給她好日子過嗎?他們不要她,他們要的是我腳下的土地。」
葉玄真走近他時,才發現他的眼中似乎閃著淚光。
她不想再說什麼,這時候。恐怕任何安慰,都是沒有意義的了。
「淺離,我去準備馬匹,希望還能夠來得及。」這是目前她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多謝。」
葉玄真下樓,看見蘆兒和清明正一臉擔憂地朝她這個方向看。
看見她下來,清明馬上問:「葉公子,我們家少爺還好嗎?」正是他千里迢迢趕來報信的,雖然秦芾一再關照,別告訴淺離,但是他還是瞞著秦芾小姐來了。
她抬頭看了看高台,秦軒背著身,又回到那裡。「沒事的,你們家少爺不是那麼容易被打敗的人。」
清明抽抽噎噎地說:「那些人真是壞,總是想著法子要害我們家少爺。少爺真是可憐。」
蘆兒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罵道:「一個大男人,還哭什麼,像話嗎?」看見葉玄真舉步要走,他就追問道:「公子,您要去哪裡?」
「去馬廄,準備一匹好馬,我要送淺離回去。」
蘆兒一愣,直覺地說:「公子。沒有用的,兩天後秦芾小姐就要出發了。」
她無奈地一笑。「如果那是他的心願,那麼就是不能,我也想要試一試。」如果可以,她想做的更多,想要幫他,至少在這個時候,不要如此無能為力。
蘆兒跟著說:「公子要陪他一起去嗎?」
「他一個文弱的書生,又不會騎馬,我自然要陪他去。」
「那我也要跟著去。」
「我也要去。」一旁的清明也跟著道。
葉玄真看了兩人一眼,搖搖頭。
「你們就不用跟了。」
清明垂頭喪氣地看著地面。
蘆兒拋開清明趕上已經走了好遠的主子。
「公子,我要跟著您去。我絕對不會給公子添麻煩的。」
她笑著拍拍蘆兒的肩膀說:「蘆兒,我不要你跟著,不是不需要你的能力,正因為我需要你的力量。」
「公子。」他驚喜地抬頭。
「我們這裡的馬雖是良駒,但不是日行千里的神馬,如果現在再去找,肯定也是不行。所以,我要蘆兒把魔力封在馬的身上,這樣的話,也許就真的可以趕上芾姊了。」
「嗯,我這就去做。公子,你們要幾時起程?」
「你何時好,我們就何時起程。淺離他歸心似箭,定然也是如此希望的吧。」
本以為,一切可以順利,沒想到才到午後,秦軒就病倒了。一來是因為這數十天他一直為打仗的事情操勞,根本就不願意好好休息,二來則是聽聞秦芾遠嫁的惡耗,再加上他本來身子就弱。這樣的打擊,他如何不倒?!
葉玄真看他一臉慘白,卻還是強打精神,收拾行裝,她就知道,他一定還沒打消去見秦芾的念頭。
這時候,她再怎麼想勸,然而什麼也無法說出口,只好默默守在一邊。
傍晚的時候,兩人起身出發。
葉玄真駕車,身在外面,心卻一直留在車裡的秦軒身上。
秦軒臥在車裡,雖然不時地昏睡,但只要醒著,他的視線必然留在車窗外,想著秦芾不知道怎麼樣了。
但是有的時候,命運恐怕就是無法逆轉的。葉玄真是這樣,秦軒是這樣。秦芾也是這樣。
當他們趕到京城的時候,不但沒有見到秦芾最後一面,甚至得到了他們最最不願意聽到的消息。秦芾死了,死在去莫雲的途中。
秦芾臨死前,對送嫁的人和莫雲的使者說:「我雖然還沒有到莫雲,可我已經是莫雲君主的新妃了。既然已經出嫁,就沒有理由再回去,所以就算死了,我也是莫雲的人了,請把我葬在莫雲吧。
終於去了,她這樣的女子本該擁有萬千寵愛,但處在亂世,只能夠無奈地離開,甚至連死後也不能魂歸故里。
看著漫天飛起的布幔,秦軒勉強地靠在門上,面無表情。彷彿,心已經死去一樣。
「淺離,你要是想哭,就哭吧!」葉玄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紅了,不知道眼淚早就佈滿了臉頰。
「我不哭,我眼中看多了死亡,從剛出生就經歷過死亡,我怎麼還會流淚呢?
這是姊姊的心願,她以前就感歎自己沒有生成男子;沒有健康的身體,無法為國效力。如今。她終於以死換來兩國的暫安,她是死得其所。」
姊姊呀!姊姊,可是這樣的結局,根本就不值得。你知道嗎?莫雲的人不會死心,而李家也不會死心的。你根本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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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芾為國而死,追奉為烈女,秦軒為國盡忠,大敗北印,終於一掃以前的種種懷疑。被封為秦王。
可是死去的人已然死去,就是再多的封賞也毫無意義。
歸來之後,秦軒一直臥病在床。葉玄真去看時,他總說自己已經好了,但是她知道他的病根本就沒有好過。
李家也派人來,每一次秦軒都稱病,不去見面。對他來說,李家已然直接或間接地毀去他所有的親人。
他痛恨他們,葉玄真從他一向透明祥和的眼睛裡第一次看見殺機。
突然,在那一刻,她心裡有了一個念頭。她想要幫他,讓他再也不會被傷害,可以完成自己的心願。
秦軒身子稍好之際,就到宮裡去拜見魏寒。
魏寒因為秦芾的死,一直十分內疚,他甚至不敢面對秦軒的眼光。
「陛下。」
「芾兒她……莫雲有信說,已經把芾兒以皇妃的身份妥善安葬了。」魏寒略帶艱難地開口。
秦軒的眼光留在很遠的地方,似乎在看著什麼,又想著什麼。
「離兒?」
「姨父,為什麼我們會身在宮廷之內?」大大的眼睛裡很悲哀,充滿迷茫。
「離兒,我也常常這麼想。想著,如果我們是小老百姓,也許會更幸福。你娘不會死,你姨娘不會死,甚至芾兒也會擁有自己的幸福。」魏寒勉強的掙扎起身,撫摸秦軒的手。魏寒的身體還是不好,體溫一直很高。
秦軒連忙讓他躺下,為他蓋好被子。
「姨父,你別起來。快躺下,不然又要著涼了。」
「離兒。請不要怪姨父,姨父也——」
「我懂,我都懂。我不曾怪過姨父,真的。」他安撫著魏寒,讓他寬心,「更何況,姊姊本就是個固執的女子,就是姨父勸了、欄了也是沒用的。她去莫雲,是她對您的心意,是她對離兒的心意,也是她對南安的,心意。既然,她如願以償。我又怎會怪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