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門扉開啟又關上的聲音讓陷入沉思中的桑媸驚醒,撫了撫被嚇到的心口,她轉身迎向來者,唉,不知道又是教導她哪樣東西的師傅了,她正想著,眼睛接觸到的卻是一個極具威嚴,渾身充滿貴族氣息的老者,那是一股跟主子相似的氣息,只不過主子更多了一份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
「看到我不會行禮喊人嗎?」端親王皺皺眉,不悅的道。
「呃,奴婢參見王爺,王爺吉祥。」桑媸連忙屈身行禮,輕聲說。
「錯錯錯,你現在已經不是什麼奴婢了,要記住,你可是我端親王的侄女——那凰格格。」端親王不滿意的搖搖頭,提醒她,「我為了除去你那身低賤的習性,特意找了這麼多師傅來教導你,你可不要讓我失望,知道嗎?」
「是,呃,奴……那凰知道。」桑媸溫順的道。
「起來吧,過來這裡坐下,我有些事要你記牢。」端親王逕自坐下,示意桑媸坐在他身側。
一等桑媸坐下,他便嚴肅著臉開口,「既然你答應假扮那凰,那就是說咱們現在是坐在同一條船上了,除了我們之外,絕不可以讓第三者知道實情,懂嗎?」
桑媸抿著唇點頭。
「好,我要你答應我三個條件,一、絕不能告訴任何人你的真實身份;」他再一次強調,「二、記得將大阿哥的一舉一動向我報告,即使是吃的食物、交往的人,都必須毫無遺漏的告訴我;三、不可以讓大阿哥知道我指示你做的任何事。如果以上三點你可以確實無誤的做到,我絕對不會虧待你跟你娘的。」端親王一口氣將話說完,陰沉的瞅著桑媸的反應。
「可是,為什麼?」她不懂,為什麼端親王要她做這些事。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管答應我。」端親王舉起手制止她的繼續發問,淡漠道。
「不,如果這些舉動會危害到大阿哥的話,我寧願死也不願意照你的話去做。」桑媸鼓起勇氣,反抗的回視端親王嚴厲的目光。
呵,原來是個愛慕大阿哥的平民老百姓,端親王不怒反笑,換個手法,溫和的道:「放心,我這麼做絕對是為了大阿哥好,其實在他身邊有一些心懷不軌的貝勒,終日妄想對大阿哥不利,可大阿哥卻太相信這些所謂的好友,枉顧朝中老臣的殷殷勸告,甚至還命令我們不得插手他們之間的事,所以我才希望能靠你好好的幫我照顧大阿哥,免得他遭受不測。」
「竟然有這種事?!」桑媸驚訝的圓瞪著眼,捍衛主子的心意霎時沸騰起來,「好,我答應你,絕對不會讓他們有得逞的機會。」不用他說,她也會盡力而為。
「很好,很好,我就知道我不會選錯人,一切就靠你了。」端親王瞇了瞇充滿惡毒詭計的雙眸,笑裡藏刀的咧開了唇。
經歷過前兩次的敗仗,這次,該換他贏了吧,嘿嘿嘿……
第五章
大阿哥娶妻這件事著實在整個北京城裡城外掀起了一波波的歡慶氣氛,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好比自個兒家辦喜事一般。
可這件喜事的男主角卻毫無所動,甚至輕蔑冷情的看著這段荒謬戲碼的持續演出。
呵,瞧端親王今天那副得意揚揚,笑得嘴都闔不攏的模樣,說有多讓人作嘔就有多讓人作嘔,若不是顧及大局,他還真想將口中的酒都吐在他臉上,表示對他的厭惡與不屑。
胤褆搖晃著已經喝乾的酒杯,深邃的眼眸被薄薄的迷霧給遮掩,兩頰泛起淡淡的酡紅,顯示著他已被酒精侵襲的證據。
「,不要再喝了,別忘了你等會兒還要入洞房呢。」皇上關心的囑咐著胤褆,雖說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可欣喜之情倒讓他不感到醉意,反而還亢奮得很。
「是呀,大阿哥,咱們那凰可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名門閨秀,等會還要請你多擔待擔待,溫柔一點喔。」端親王笑得邪惡,故意朝他眨眨眼道。
「我從來就沒玩過所謂的名門閨秀,不知道該怎麼溫柔,就怕等會兒有負王爺所托。」他也故意回以邪佞的笑靨,引起了哄堂大笑。
「去去去,你快醉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要是再喝下去,就怕要走錯房門,入錯洞房了。」皇上寵愛的看著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催促他,「朕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你為朕生個白白胖胖的皇孫了,你快回新房去,天沒有亮絕不能休息。」
「喳,兒臣遵命。」胤褆誇張的行了個舉手禮,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屏退了想要攙扶他的內侍,踉蹌的晃回新房。
一踏進房,陪在新娘旁捧著一盤盤吉祥食物的宮女們連忙屈身行禮,打算照著該有的禮儀進行最後的程序時,卻被胤褆不耐煩的擺手斥退,紛紛退出房外。
偌大的房內霎時僅剩下帶著濃濃醉意的胤褆,與蓋著紅布巾沉默的坐在床沿的新嫁娘,空氣沉悶得一點兒都不似新婚之夜該有的喜氣與浪漫,反倒像死囚的最後一夜似的,晦暗陰沉。
桑媸已經呆坐在床沿好幾個時辰,她可以感覺到自己逐漸麻痺的雙腳與臀部紛紛的在向她抗議,還有那因為端坐而必須挺直的脊椎也已經支撐到了極點,讓她幾乎要不顧形象的彎下身子,尋求較舒適的姿勢。
天,她明明有聽到他進房的聲音,可為什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難道這是正常的等待?每個人的洞房花燭夜都是如此的嗎?
桑媸無助的緊扭著手,沒人告訴過她該怎麼做,所以她也只有繼續等待……
胤褆舒服的斜躺在正對著床的貴妃椅中,原本帶著醉意的雙眸此刻正發出犀利的審視光芒,直射向端坐在自己正前方的女子身上。
雖然她的容顏被紅布巾給完全遮住,但胤褆幾乎不用多想就可以預想那紅布巾之後的模樣,肯定是個心機重重、傲慢跋扈的驕貴樣貌,也是他最厭惡的那種模樣。
房內的一雙喜燭已經燒了大半,凝固在紅燭上的臘淚彷彿在為這場充滿陰謀狡詐的婚禮流淚,靜靜的見證著這荒謬的盟約。
醉意已經慢慢的褪去,胤褆扯開衣襟,緩緩的站起身,朝床沿的身影走去,晃動的燭光在他俊美的臉龐上投下一抹詭異的陰影,他拿起一旁的木杖,草率的將蓋在新娘頭上的紅布巾掀開,看也不看一眼的便又轉身踱到貴妃椅上躺下,殘酷的將桑媸留在床上——孤獨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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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褆在晨光中清醒,對自己為何會睡在貴妃椅上有著一時的困惑,「該死!」他低咒了聲,甩了甩因宿醉而抽痛的腦袋,昨天的記憶也慢慢的回到腦中,眉心逐漸的攏起。
他差點兒忘記在「他的」床上,還有一個被他忽視的新婚妻子。
他知道自己無法一直當她是個隱形人,更明白他還必須靠她摧毀那個笑裡藏刀的端親王,所以,就從今天起開始演戲吧!
努力的將臉上的厭惡隱藏住,胤褆綻放出一抹如往常般閒逸的笑容,善用自己英俊的容貌,打算一次就讓那凰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實行他第一步的計謀。
優雅的撣袖起身,他慢慢的轉過身去,本以為自己不是會瞧見一個怒氣沖沖,蓄勢待發的潑辣千金,就是一個已經躺平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女子,可等他完全的轉向她,朝她走近時,他才知道情況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面對的是一張哭花的蒼白小臉,沒有驕縱、跋扈,更沒有指責與怒氣,只有茫然與傷心,而那樣貌……天,竟會是她?!
「你該死的怎麼會在這裡?」胤褆好不容易偽裝出來的迷人笑容在瞥見她的模樣時完全崩塌,氣急敗壞的問。
這女人,似乎總是能夠輕易的讓他失去冷靜。
「我……」桑媸怯怯的抬起哭腫的雙眼,囁嚅著唇,在面對他的怒氣時又膽怯的低垂下頭,說不出任何解釋的話。
胤褆也不等她回答,愕然的用手抱著頭道:「天,你就是那凰格格,端親王的侄女。」這是他始料未及的狀況,超出他計謀的範圍。
是呀,她現在是那凰格格,必須有格格的氣質與膽量,怎麼可以這樣畏畏縮縮呢?於是努力佯裝讓自己看起來端莊高貴,桑媸抬起頭望向他,「那凰給大阿哥請安。」
胤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他該為不費吹灰之力便尋到她而欣喜如狂,也該為自己娶的女人竟是他掛心的女人而感到萬幸,可……該死的她卻偏偏是仇敵的侄女,甚至還是想埋伏到他身邊的陰險女子。
這麼說來,一切的詭異都有了答案,原來她不是狐仙,也非妓女,只是一個處心積慮、迫不及待想找機會打擊他的奸邪女子。
「你就是那凰?那麼誰又是媸兒?」想起被她玩弄的過去,胤褆就恨得牙癢癢的,為自己的愚不可及感到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