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姑娘體質性冷畏寒,有先天的寒症宿疾。平時若注意保暖,倒也無甚大礙;但若不小心著了涼、受了寒,一旦引發體內宿疾,病情就不太樂觀。」
「那該如何是好?她病得很……嚴重麼?」
「這位姑娘應該瞭解出自己的寒症宿疾,何以如此大意,讓身子凍寒到這地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大夫搖頭歎息。
「嘎?」狄禍霎時六神無主,整顆心揪得死緊。
「如今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我先開幾帖怯寒補氣的藥方,護住她的元氣。若能安然度過這幾日,就是她福大命大,屆時還得長期調養,才得以痊癒。」
「是,那就有勞大夫。」狄禍已經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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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思敏高燒昏迷整整三天三夜了,全賴狄禍衣不解帶地悉心照料。不過,男女有別,擦洗、換衣等敏感事務,他另外僱請客棧的老闆娘代為處理。
說起來,狄禍還真是個君子哩!
這三天,大夫每天到客棧複診,對鍾思敏的病況,並不抱持樂觀。
「唉!已經三天了,鍾姑娘還是昏睡不醒,恐怕……」
「大夫,您一定要救她,花多少錢我在所不惜,我會想辦法籌出銀子——」
「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回天乏術呀!」大夫唏噓地打斷他。
「真的無法可想了麼?」狄禍愁容滿面,心情有說不出的沮喪苦澀。
「若是華愛大夫在此,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華大夫?是醫絕華愛麼?你也知道她?」
「華大夫醫術神奇,她的盛名哪個不識?」
「遠水救不了近火,她此刻不知行醫何處,鍾姑娘豈能坐以待斃?大夫,求您設法救救她吧!」孤傲成性的殺手第一,有生以來第一次求人。
「我已盡力,若明日再不醒轉,你要有最壞的心理準備,一切就看她的造化了。告辭。」
「大夫……」狄禍木然地看著大夫搖頭離去。
狄禍深深自責,明知她薄衫跟上高山,必會難耐酷寒,卻賭氣不想睬她,以致沒能及時趕她下山,而引發了寒症宿疾。但,他又何嘗知道她有此宿疾呀!
難怪她老是叫冷、老說武功平平,原來不是偷懶不肯練功,而是先天受限。當時還以為她是胡亂找借口,沒想到竟是真的!
一切悔之晚矣。
失神呆坐床沿,怔望著昏睡的伊人,雖是病容憔悴,卻另有一股楚楚風姿,惹人心疼愛憐。狄禍不禁懷念起昔日她生龍活虎的頑皮模樣,癡想著她能否活下來,為他再次綻現開朗無憂的美麗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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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狄禍累得倚在床柱睡著,鍾思敏卻在這時霍地睜開一雙慧黠的明眸。
昏迷了三天三夜,彷彿到鬼門關走了一趟,醒來的鍾思敏,只覺全身虛軟無力,而且飢腸轆轆。也難怪,這幾日除了勉強被灌進藥汁外,她粒米未進,胃腸自然要大唱空城計嘍!
有胃口、想吃飯?那表示病況趨於樂觀,這倒是個好現象。
鍾思敏發覺此刻自己正窩在溫暖的炕床,已然不在冰天雪地的長白山上,而狄禍竟然靠著床柱睡得好沉!
想必是狄禍將自己帶下山來,且還守在身邊細心照料,一股暖流驀然流淌過鍾思敏的心房。她沒有看走眼,狄禍果然面冷心軟,他內心其實滿溢著愛的情感,否則又怎會十年如一日,無怨無悔地暗中接濟貧困人家呢?只是環境的作弄,他只好麩言地關閉起心扉,將愛鎖牢在內心暗角,保護自己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一顆夫心。
看他似乎極為疲睏,鍾思敏雖然餓得頭昏眼花,卻不忍吵醒心上人。想自己下床先例杯水解渴,又虛弱得使不上力,只好強忍飢渴,等著狄禍睡醒。
狄禍三天來甚少合眼,在體力透支下,這一覺睡得可沉了,直到黎明時分才張眼醒來。
「你……鍾……姑娘!你醒了?」當他睜開星目,一眼就瞧見鍾思敏笑盈盈地凝望著自己,心中掠過一陣激動狂喜。
「嗯。」儘管已餓得前胸貼後背,鍾思敏依舊微笑以對。
「呃……你覺得……怎麼樣?」狂喜過後,狄禍有點不自在,畢竟心中的疙瘩仍在呀。
「還好啦!就是……」鍾思敏微赧紅粉頰。
「怎麼?是哪裡不舒服麼?」狄禍神色略顯焦急。
「不,不是,是……我肚子好餓、也好渴。」
「喔!」狄禍鬆口氣。「也難怪,你已經三天粒米未進,我這就去吩咐店家,篇你先熬碗熱粥。」
狄禍知道病人既有食慾,就表示病情已有好轉現象,他歡天喜地趕往灶房張羅吃食去了。
鍾思敏見他如此關心自己,心中好生欣慰。雖然狄禍尚有心結存在,但黑暗盡頭即是黎明,她相信誤會必能冰釋。她期待著兩人再次交心的日子早些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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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說你有寒症宿疾,你自己不知麼?」
狄禍望著桌前正在喝小米粥的鍾思敏,不解地問出心中疑惑。
「這是先天宿疾,生下來就有的毛病,怎會不知。」嚥下嘴裡那口稀飯,鍾思敏才輕聲回答。
「既然知道,為什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穿得如此單薄就跑上山,難道你沒想到後果麼?」狄禍責怪。
「你走得太急,我……人家怕跟不上你嘛!」鍾思敏委屈地噘嘴。
「你跟上我做啥?」
「我……我想向你道歉,還有解釋……」
「別再說了。」那道傷口,像被扯裂般隱隱作疼,狄禍不悅地喝止。現在,他暫時不想再碰觸那道教人難堪的痛處。
「你……還在生氣?」她怯生生地試探。
廢話!能不氣麼?
狄禍從小孤苦無依,被遺棄的命運,造成他濃重的自卑感;相對地,自尊心也就較一般人更為強烈。被欺騙、愚弄的悲憤,當然無法輕易忘懷;尤其是這個女人,最後竟攻佔了他心房一角,他更無法抹消被她欺瞞的痛苦。
但,為什麼自己如此廢寢忘食、全力照顧病榻上的她呢?狄禍只能自欺欺人地想:他不過是良心上過意不去罷了。
畢竟她會引發寒症宿疾,是他間接造成的,他總得盡些照顧病人的責任。只等她一恢復,他將捨她而去,從此天各一方、永不再見。
鍾思敏見他臉色陰沉不定,狀似不悅,心知他還耿耿於懷。決定暫時不再刺激那道傷口,見風轉舵地岔開話題——
「狄禍,我聽悅賓客棧的店家說,你上了長白尋參,就知你是為了還給華大夫。」
「唔。」狄禍低應一聲。
「華大夫知道後,一再要我轉告你,那兩味藥材可遇不可求,千萬別再白費力氣、苦苦地要尋來還她。」
狄禍擰眉不語。
「華大夫獨自入川採藥,順便探查唐非的下落,我真擔心她會吃了那毒邪的虧。」鍾思敏巧妙地轉入另一話題。
「華姑娘還是想向唐非索討雪山冰蓮麼?」這話題終於引起狄禍高度的關注。
「是呀!好像想拿來研究一番,看是否能從中得知更有效的解毒藥方。華姐仁心仁術,置自身安危於度外,不惜去招惹唐非,真教人肅然起敬。」
「對了!你這寒症宿疾,沒請教華神醫該如何根治麼?」狄禍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當然有。華姐說,惟有雪山冰蓮可根治我的宿疾,只是冰蓮現在唐非掌握之中,那人邪魅乖戾,極是難惹,所以……也是白搭。」她偷瞄一眼狄禍,企盼他能走入她的「圈套」。
「既然如此,尋找長白參王及天山靈芝的事就暫緩一緩。當務之急,是先趕到川蜀與華姑娘會合,我護著她探查唐非,也可保她性命安全。」狄禍作下了決定。
換句話說,他又入了鍾思敏的「圈套」
「我可以跟你一道去四川麼?」她心中暗喜,卻不動聲色。
「不行。」狄禍拒絕。
「為什麼?」她又噘嘴。
「你的身體狀況不佳。」狄禍很乾脆地表明。
「不礙事的,我已經恢復了呀。」
「大夫說過,即使恢復也要長期調養,不宜長途跋涉奔波。我看你不如回紅葉山莊靜養,等候我與華姑娘的消息。」
「可是人家大病初癒,你放心讓我孤伶伶一人獨自回紅葉片莊麼?萬一途中病情又起變化,也沒個人照應。」鍾思敏又使出苦肉計。
「這……」狄禍果然不放心。鍾思敏可真懂得攻心為上,這到底是聰明,還是奸詐?
「好嘛,狄禍。讓我跟著,我保證乖乖聽話,絕不惹你生氣。」
問題是:她的保證,可靠麼?
狄禍可不敢太樂觀,考慮大半天,他又做出另一個決定。「這樣好了,我先送你回紅葉山莊,再去川蜀支援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