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麼方法可以聯繫方經嬋?」
極度期望瞭解經世的方經嬋,可以如上次那樣給一個限期。告訴出雲,某時某日經世就會自動出現。
管家笑著搖頭:「二小姐現在度蜜月中,不想任何人打攪,沒有留下聯繫方法。」
出雲肩膀垮了下來。
管家同情他,請他在門口稍等。
一會兒,管家出來,說:「曹先生,二小姐我們是無法聯繫了。不過大少爺正在這裡度假,他說了,如果你覺得有需要,可以見他。」
方經鴻在?
出雲有點意外。
碰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方經鴻,已經難得,不料還肯主動見他。
方經鴻在露天陽台上,穿一襲白色睡袍,拿著財經報紙,小圓桌上一杯香濃咖啡。
十分愜意。
此人繼承龐大家業,事業如日中天,算得上是人中之龍。
方經鴻抬頭,笑:「曹出雲?」
「是,我是曹出雲。」
他收起報紙:「久仰大名,請坐。」
「方先生,令弟曾和你談起我?」
「從不曾,不過我知道你們有來往。」方經鴻坦然相告。
方家兩兄妹,聽到他的名字的第一反應,都是久仰大名。
這是方家習慣?
出雲疑惑,坐下。
「我今天來,是為了經世。他失蹤了。」
和方經嬋一樣,方經鴻毫不緊張,笑道:「失蹤?」
「是的,清晨不知所蹤,電話沒有人接,無人知他下落。」
「你想找他?」
「當然。」
「恕我無能為力,經世要消失的時候,沒有人可以找到他。除非他存心被你找到。」與方經嬋同樣的不在乎和漫不經心。
出雲再度憤怒:「方先生,你不覺得正是你們這樣的態度,傷害了經世,讓他養成這種習慣?」
「出雲,方家人並不脆弱。」方經鴻輕鬆地喚出他的名字,彷彿對他熟悉非常。「方家人可怕,無一例外。」
出雲一怔。
「經世並不可怕,對我而言,他是命中的光。我愛他,珍惜他,不像你們,讓他活生生被冷漠所傷。」
方經鴻忽然冷笑:「命中的光?你能肯定自己一生中命中的光只有一點?若不是唯一,怎能如此理直氣壯,指責於我?」
方經鴻的話,正中痛處。出雲再度一怔。
「經世為什麼失蹤?你要答案,去找經世本人吧。」方經鴻轉頭看海,且轉移話題:「多美的加勒比海,這地方是為了經嬋的婚禮而特意買下的。自從定下婚期,經嬋每天都用一半的時間,對著這海。」
談話沒有結果,出雲始終還是沒有得到經世消息,反而更多了一點狐疑。
方家,其中似乎層層疊疊藏了不少蹊蹺,待出雲抽絲剝繭。
從方家別墅出來,出雲茫然舉目。
心空蕩蕩,經世蹤跡渺然。
他不甘心,剛剛尋到的幸福,怎能消失得無聲無息。
毫無理由。
搜腸刮肚,只有最後一個可能的地方。
在那裡,出雲忘記對錦輝的誓言,親手帶經世走進原本只屬於他和錦輝的世界,奉上只有錦輝嘗過的天上美食。
航運發達的今天,世界已經變小。
出雲為經世奔波,再飛回香港,直奔小屋。
來到門外,才發現沒有鑰匙。
鑰匙在經世處,他當日問出雲要了,以尋找錦輝下落。
無聲的門,默默擋在出雲面前。
「經世!經世!你在裡面嗎?」
出雲大叫。
沒有回應。
無處可尋,出雲垂頭喪氣回到公司。
珍妮一見他,立即說:「曹先生,方經世先生送了一件禮物過來。」
「什麼?」出雲精神一震:「在哪裡?」
包裝得很漂亮的禮物盒立即遞到出雲手中。出雲一邊拆,一邊問:「那經世的人呢?為什麼不留住他?」語氣中有不假思索的責怪。
珍妮小心解釋:「方先生沒有親自來,是派人過來的。」
打開盒子,裡面靜靜躺著一條鑰匙。
正是那小屋的鑰匙。
這是什麼意思?
出雲只覺得迷霧越來越濃。
他拿起鑰匙,衝了出去,只剩珍妮一人擔憂地站在辦公室裡。
駕車一口氣狂飆到小屋外,出雲跳下車。
難道經世,就在屋中等他?
那他剛才為什麼不開門?
出雲心底,忽然泛起不祥感覺。他害怕,更加用力地扭動鑰匙。
門開了。
「經世?你在嗎?我是出雲。」
裡面空無一人,安靜得令人害怕。
屋中四面牆上,寫滿密密麻麻的字。
鮮紅的顏色,乍一看去,像道士作法的符咒。
出雲吃了一驚。
出雲,出雲,出雲……滿牆都是他的名字。
一字一劃,寫得極為用心細緻。
這是錦輝的字!
出雲幾乎要狂叫起來,他慌張地湊近,擔心那些鮮紅的顏料是血凝固而成。
幸好,不是。
他鬆了一口氣,隨即跳了起來。
錦輝,錦輝回來了!
他在哪裡?他到哪裡去了?
「錦輝!你在嗎?錦輝!」
只有回音。
出雲把整個屋子翻個底朝天,找不到答案。
錦輝回來過,他寫下滿牆的名字。
經世呢?他又在何方?
一屋子的字都在眼前旋轉。
出雲激動、喘息,漸漸安靜下來,筋疲力盡,癱靠在牆角。
他輕輕摸牆上的字,沉沉問:「牆啊,他們到哪裡去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
牆沒有回答。
驚醒出雲的是手機鈴聲。
滴瀝滴瀝…………清脆悅耳。
「出雲,是我,方經嬋。」方經嬋的聲音,此刻聽來特別優美動人,恍如天籟:「我已度完蜜月,回到阿曼的別墅,你找我?」
出雲激動:「經嬋,經世不見了,他什麼時候會出現?」
「你當我無所不知?我已經說過,經世消失的時候,無人可以找到他。」
「求你告訴我,我一定要找到他。」出雲滿心焦慮,幾乎哽咽起來。
經嬋頓了片刻,才開始歎氣:「出雲,來這裡吧,我們談談。」
「好。」
出雲一口答應,掛了電話,再度直飛阿曼群島。
自從認識經世,便是這樣天南地北的連續往返來回。出雲到達方家別墅時,已十分憔悴。
管家同情地看他一眼,引他到二樓露台見方經嬋。
這是上次方經鴻見出雲的地方。現在,方經鴻已經走了。
「出雲,坐吧。」
出雲坐下,迫不及待提問:「到底怎麼一回事?經世和你,你們有什麼瞞著我?」
方經嬋品一口紅茶,徐徐打量出雲。
她忽然笑,真正地笑。
「出雲,我警告過你,不要接近經世。」
「把事情說清楚,到底裡面有什麼蹊蹺?」出雲如被人玩弄的老虎,憤怒不安:「我有權知道。」
「經世就是這樣,把麻煩惹來了,就不吭聲地消失幾月。」方經嬋感歎,然後正色道:「出雲,你以前可認識經世?」
「不,」出雲搖頭:「我們今年初識,經世的名字,我從前聽都沒有聽過。」
「但經世早知道你的名字,不但他,連我,連大哥都知道你的名字。」
「怎麼會?」
「對啊,鼎鼎大名的方家,為什麼會這麼熟悉你的名字?」方經嬋的眼光,移往海平線,彷彿要開始一段極美好的回憶。「老土一點,說一個故事吧。這個故事,開頭十分美麗。在一年前,維也納有一個街頭畫家,他租住一個小閣樓,有時候到餐廳兼當鋼琴師。」
出雲頓時一震,失聲說:「錦輝?你說的是錦輝?」
「這個人過得並不富貴,但很滿足。他年輕英俊,總散發一種讓人目眩神迷的光,把每一個遇到他的人深深吸引進去。」
出雲沉聲問:「經世遇到他?」
「不,遇到他的是我。」不用多問,方經嬋臉上的甜蜜已經說明一切,她深深呼吸一口海風,繼續說下去:「我被他耀眼的光芒迷惑至不可自拔,情不自禁親近他,每天到他的小攤要他幫我畫畫,每晚到餐廳聽他演奏。經世開始妒忌。」
「他愛你?」出雲若有所失。
「不,他不愛我。」方經嬋苦笑:「他說他不會愛上任何人。田錦輝,帶著曹出雲的愛,走遍天涯,自由自在。」
出雲的頭,彷彿被人重重錘了一下。
他搖頭:「不不,我們已經分手。錦輝必定傷心絕望,遠走天涯。」
「出雲,他深信終有一日你會尋他。你的愛在他那裡,已經要收也收不回來。你不曾見他自信的樣子,真是無人可比的英俊。」
浪花起伏,拍打在出雲帶傷的心頭,永不停止。
「我憤怒,無奈,死心之餘仍不能忘記他,於是一意孤行選擇有錦輝影子的蘇明為夫。方家的人從來不能讓人辜負,大哥知道此事,決定見錦輝一面。誰料一物克一物,方家人見到錦輝,竟然就如窮人見到稀世珍寶,再也不可自拔。」她靜靜凝望出雲,最後綻放出一個淒絕的笑容:「結果,大哥愛上他。」
「方經鴻?」出雲驚呆。
「比我更瘋狂,也必定比我更悲傷。方家兄妹的愛,被錦輝拋之若敝,視若糞土。在他心中,天地只有一人,曹出雲。大哥恨極,失去理智,把他囚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