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姐更奇怪,知道歐陽濂曾經那樣不眠不休地照顧她,非但沒有一個謝字,反倒總是避著他,連名字都鮮少提起,彷彿和他根本就不是夫妻似的。翠墨看不懂,也不敢問,個中三昧,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把藥紿我。」歐陽濂伸出手,指著依然冒著煙的藥說。
「姑爺?」翠墨詫異極了,他要親自送藥去?這可是幾天來第一次呢!
「不礙事,我來就好,你們都下去休息吧!沒有我的吩咐都不准進房,知道嗎?」收拾起笑容,歐陽濂交代著。
接過藥後,他臉上不帶一絲笑容舉步便走,那嚴肅的神情,請翠墨為之一凜,大氣都不敢喘地退到旁邊去。
至於這廂的洛蓁則將自己浸泡在浴池中,這是她生病這麼多天來第一次下床,女孩子終歸是女孩子,雖然期間曾用擦潔淨身子,卻仍舊撩不住心中的彆扭,所以在可以下床的第一天,就吩咐燒熱水沐浴。
氤氳的水氣瀰漫在偌大的澡間,凝視著陣陣往上飄的煙霧,洛蓁不禁有些茫然。
她躲著歐陽濂有幾天了?七天?還是十天?打從那日醒來,發現他為自己擦拭身邊退燒,用身子為自己取暖,兩人還相擁而眠後,驚慌與不確定就在心裡糾纏著她知道自己的驚慌並不是來自對歐陽濂所存有的恐懼,而是她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他,她竟然愛上這個當初根本不不想嫁的男人。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是圓房那夜他貼心的退讓?還是在梅家看到他那意氣風發、侃侃而談的模樣?亦或是得知他為了自己連夜趕回,徹夜守候照顧的用心?或是因為病中那一場似真似假、懸疑難解的夢?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每當看到他就多不了的心慌意亂,見不到他卻又忍不住滿腔思念,想他的溫柔,想他的熱情,想他寬闊溫暖的胸膛,更想那修長瀟灑的身影以及如旭日東昇般耀眼的笑容,這就是愛嗎?為什麼對游彥文表哥就不會這樣?她與游彥文表哥是人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卻從來投有這處感覺、這種渴望!
洛蓁不由得又想起那一場夢,即使記憶已經有幾分模糊,但那晚跪在雪中男子的影像卻仍歷歷在目,那位老婆婆所說的一些話也還清晰地印在腦海: 「你和他有宿世姻緣,回去吧!」宿世姻緣!?宿世姻緣……如果這是真的,不就代表著過去他們也曾是一對戀人?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總無法擺脫對他的牽掛,也明白當日他前往洛陽時,心中的不悅從何而來,天老爺,怎麼會這樣呢?
這份認知讓她徹徹底底慌了手腳,也完全失去面對他的勇氣,怕看見他眼中的關懷之情,怕自己會忍不住投入他懷中。所以,當第二天歐濂來看她時,她冷漠以對、不理不睬,怕的就是自己會忍不住洩漏心中的情感。她知道這麼做令他很傷心,也辜負他連夜趕回、徹夜不眠的照顧之情,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水慢慢涼了,她泡得也夠久了,再不出去,只怕自己又要二度受涼。
於是她踏出浴池,披上翠墨事先準備好的白色外衣,低著頭回到房裡。只見桌上如她所預期原已經擺好藥,但桌旁卻坐地盯著她,那外衣雖不是薄如蟬翼,但她那曲線玲瓏的身軀仍是顯得若隱若現,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與視線.而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更讓他的呼吸禁不住地急促起來,天老爺!他只想來送藥,只想來看看她不好,作夢也沒有想到會遇上這如此活色生香、誘人的一幕。我的出水洛神,我美麗的雲兒!
難怪,難怪唐玄宗見了剛出浴的揚玉環會愛之如狂,從此不肯早朝。
「我替你送藥來。」他啞著嗓子說,身子微微發抖地站了起來,端起藥,細心地吹涼後,走到她面前,「來,把藥喝了!」
洛蓁怔怔地開口,就著碗一口一口地喝。他灼熱得彷彿會燒人的眼神教她不知所措,心底更是無法壓抑的緊張,就這樣,就這樣,她竟然一口氣上來而噎著了。
她咳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歐陽濂見狀連忙上前接著她,輕拍她的背,柔聲說:「好些沒?」
他一手托起她的臉,抹去她臉上因咳嗽而咳出的淚水.心中卻不由自主的憂慮、害怕著,怕會看到她眼裡因記起前世而有的恨意,憂慮她會再度出現的心碎與絕望,所以當第二天被她以冷淡的態度拒絕後,他也就避著她。但是沒有!那對翦翦雙瞳裡有的只是迷惘與亮得動人的異樣神采,顯然他是多慮了。
難道她根本就沒有想起來?還是那天晚上只是他的南柯一夢?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洛蓁仰著頭,瞅著他發愣的表情問。
「我……」歐陽濂收回遠揚的思緒,將注意力拉回到懷中這個令他又愛又憐的小妖精身上.當接觸到她朦朧的雙眸時,他迷失了!
「我一直都對你冷冷淡淡,你為什麼還對我這麼好?」彷彿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可似的,洛蓁再問了一次。
「我說過我愛你,而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這次他全神貫注凝視她回道。
「個男人會愛上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女人嗎?」她記起在歐陽家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說愛她的那件事,現在她想再確認一次。
「會!當男人第一眼以他尋尋覓覓已久的女人時.就知道他將與這女人共度白首,怎能不愛上她?」
「那你怎麼知道我……」她想問她是不是他尋覓已久的女人,可是歐陽濂低笑著打斷她的問話。
「噓!別說話,先把剩下的藥喝掉。」他一手再度端過碗,先自己飲了一口,然後低下頭將藥汁緩緩送入她口中。「雲兒,別再拒絕我,你知道我想你想得快發狂了嗎?」他依依不捨地親著她甜蜜的櫻唇,連頭都不想抬起來。
「我…」洛蓁欲言又止。她知道,她當然知道,但女孩子的矜持教她即使知道也只能默默領受。更何況兩人之間的關係是如此複雜糾葛,對他的感情又像洪水般既兇猛又令人難以招架,然後再回到那嬌艷欲滴的雙唇上,深
「雲兒,你準備好接受我了嗎?」他說過絕不勉強她的話,但在這滿腔愛戀與放縱的情感即將傾洩而出的時刻裡,他不知道如果她再次拒絕,自己會怎麼樣?
洛蓁睜著一對明眸瞅著他,微微踮起腳尖,用一記羞澀的輕吻回答了他的問題。歐陽濂低吼一聲,狂放地攫住她因羞赧而閃躲的唇。她願意!她願意將冰清玉潔的身子交給他!她終於不再拒絕他了!
歐陽濂深情的凝望著她,屏住呼吸揭開她身上唯一的一件遮蔽物,當那晶瑩剔透、粉嫩白皙的肌膚呈現在眼前時.他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眼前一片朦朧。「雲兒,你好美,和我記憶中的你一樣美。」
歐陽濂讚歎著,一把抱起洛蓁放在床上,隨手扯下床幔,讓床幔遮去滿室的旖旎春光!
第六章
華葆樓裡,歐陽玉娟趁所有的、丫鬟忙著打掃整理之際, 一個人提著她早準備好的竹籃子走上一 向人跡罕至的小閣樓。她機警地左右瞧瞧。確定沒有人後,舉手先在門上敲三下,然後頓了頓敲三下
沒多久,門「嘎」一聲開了。門後站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他面容斯文俊秀,但眉宇間卻有抹不去的淡淡憂愁,見到歐陽玉娟,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命向後退一步讓她進來。
這男人正是那夜未赴梅洛蓁之約的游彥文。那夜他決意要離開洛蓁,不接受她的幫助。沒想到東走西竄,竟然在園子裡迷了路,加上多日來的飢寒交迫.使得他昏倒在歐陽玉娟面前。幸而她一時心軟救了他,將他安頓在這小閣樓中,否則今日游彥文不知得漂泊何方。
「你餓不餓?看看我為你帶了什麼東西來!」歐陽玉娟興高采烈的揭起竹籃子上的蓋布,取出一碟又一碟精緻可口的菜餚,以及一副碗筷。
「我想喝酒!」
「可是我沒有準備酒,這樣好了,我去拿!」歐陽玉娟詫異地回道,心裡奇怪他怎麼會突然想喝酒,他看起來並非酒之徒,莫非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當酒拿上來時,游彥文仍舊動也不動地坐著。
「酒給我!」游彥文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酒,連杯子都懶得拿,便就著瓶口將酒往口中送,但畢竟他不擅飲酒這般的牛飲讓他沒喝兩口便嗆到了。
「小心點,我大哥說這酒非常的烈,他向來有千杯不醉的本事,但對這酒也只敢淺酌,你這樣子喝會醉的。」
沒想到她不說還好,但一說到她大哥歐陽濂,游彥文便像中邪般紅了眼,腦海中不住浮現那天他從閣樓往下所看到的一幕----歐陽濂和他的洛蓁表妹兩個手牽著手在花園裡散步的親暱景象。雖然他已經決定要忘記她,可是一看到洛蓁和別的男人親暱談笑的模樣,仍讓他心裡不舒服。想到此,他不自覺地又大口大口的喝著酒,存心要讓自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