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醫師,我知道最近病患比較多,但是這談不上什麼忍耐,因為照顧病患本來就是我的職責。」靜默了許久,她尷尬的出聲。
對她這番發自內心的話,韓玠石眼底閃過一抹讚賞,他相信她說的不是場面話。
「妳真的那麼想?」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壞心的揶揄她,「我以為妳會跟別的護士一樣,私底下抱怨病患太多,忙得太累。」
「那不是抱怨,只是心情的抒發,大家對病患都是很盡心盡力的。」一聽他這麼說,雷兆晴不滿的替別的護士反駁,「韓醫師,你不過才剛來這裡,請不要一副對這裡的人事物都很瞭解的樣子。」
她語氣隱隱含著怒火,若不是顧慮到對方的身份,必須給予尊重,她可不會這麼客氣,肯定會直接對他說教。
本來就是嘛,一個才剛進雷氏醫療的主治醫師,憑什麼表現出對這個環境十分熟悉的樣子?
而且……現在想想她又覺得奇怪,韓玠石剛才還說最近的病患比較多,雖然是事實,但他怎麼知道以前的病患比較少?
奇了,他究竟是誰?
明明就是最讓人眼紅的「空降部隊」,為什麼沒有一絲需要對新環境適應的模樣,反倒還能表現出對雷氏醫療的熟稔?
這男人臉皮未免也太厚了吧!
「生氣了?」對於她語氣不佳的指正,韓玠石沒有一絲不悅,只是微微勾起笑弧,淡淡的道:「我說的是事實,並沒有惡意。」
心情抒發是好聽的講法,在他看來,抱怨就是抱怨,沒有必要用別的形容詞美化它。
話說回來,他並沒有指責那些護士的意思,只是在敘述一件平常的事般說出事實,因為他認為這樣的抱怨是合理的,以現在激增的病患數量而言,護士們的確是忙壞了。
「沒有惡意?」雷兆晴語調上揚,一臉難以置信。
他是在耍白癡嗎?這樣的話讓任何一個當事人聽了,都會覺得不舒服,就算他再帥也一樣。
唉唉,虧他還是個醫師,情緒智商居然這麼差!
「怎麼,不相信?」韓玠石因她逗趣的表情發噱,雙手交迭在胸前,腳步朝她更靠近,「妳這麼為她們抱不平,真是有同事愛。」
雷兆晴因他突然的靠近,心一驚,步伐連往後退。
「你你你……」她一時不曉得該回什麼話、做何反應。
拜託,他可不可以不要用這麼曖昧的語氣動作捉弄她?
就算帥男她看多了,但不知為何,韓玠石帶給她的影響就是和其他人不同,害她一顆心因他的言行怦跳不停,這種感覺對她而言是陌生的,一點也不好受!
「我怎樣?」他笑開一口白牙,好整以暇的盯著她說不出話的窘態。
「你……」雷兆晴氣得手指著他,不過只那麼一眨眼的時間,她表情倏然轉換,像變一個人似的放下手,以輕到不能再輕的溫柔語調道:「不怎樣,當然不怎樣。韓醫師,你可是雷氏醫療看重的名醫呢,我怎敢說你什麼,是吧?」
韓玠石劍眉聚攏,對雷兆晴話裡的別有含意頗為不悅。
這下雷兆晴樂了,因為她似乎在這場與韓玠石的舌戰中扳回了一城,不至於讓他吃得死死的。
「妳的語氣聽起來像在說反話。」他直接挑明。
「是嗎?」雷兆晴顧做訝異圓睜美目,一副無辜的模樣,「韓醫師,你的疑心病很重喔,我有話就直接說,哪有心思去想什麼反話?」
她兩手一攤,轉身拿起擱在椅子上的包包。
時間不早了,要是再不回去,她那兩個每天都會定時打電話來關心她的兄長,若是發現這個時候她還沒回到家,肯定會急得衝到她的住處,不讓她一個人在外頭生活。
她才不要呢!
好不容易可以過著像平常人一樣普通的日子,她才不要再回到兄長們的羽翼下,處處受到保護。
雖說這樣的生活不如以往那樣,可以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便利極了,但她喜歡這種自給自足的感覺,凡事靠自己,這可以帶給她一點小小的成就感、大大的滿足。
這證明了她雷兆晴不是溫室的花朵,沒了家人的保護就無法生存!
「這麼急著走?」韓玠石見狀,俊眉微挑,開玩笑的道:「我們才說沒幾句話妳就急著走,不太給面子了。」
「當然要走囉!」雷兆晴沒因為他的玩笑停止動作,背起包包、腳跟一旋,擺明準備閃人,「我早就已經下班了。」
現在不走,難道要在醫院打地鋪?
韓玠石聞言抬起手腕,瞄了下表,這才發現時間的確已經不早了。
「嗯,離下班是過了有一段時間。」他輕描淡寫的道,深邃的眼眸像在思忖些什麼,邊說也邊有了動作。
他俐落的脫下白袍,換上自己的外套,帥氣的拿起桌上的車鑰匙一丟又接起,朝雷兆晴使了個眼神。
「走,我送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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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送她回去?
從韓玠石開口要送她回家開始,雷兆晴一直處於愣愣的狀態,直到兩人到了醫院的停車場,她才恍如大夢初醒般的想回絕。
「韓醫師,其實我家就在附近而已,真的不用你開車載我。」
「沒關係,反正我順路。」韓玠石語氣強硬,不讓她有機會拒絕,他開了車門要她坐進副駕駛座。
「呃……」雷兆晴本來還有點猶豫,但一望進他那震懾力十足的眼,便很沒骨氣的妥協了。
好吧!他只不過是順路送她而已,她何必想這麼多,扭扭捏捏的拒絕?
雷兆晴在心裡為自己順從的行為找借口,不想承認自己的內心深處,似乎對眼前這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悄悄的燃起異樣感覺……
若非如此,她大可一開始就婉拒韓玠石,又怎會跟著他來到停車場?
她會猶疑想拒絕,只是因為強烈的道德感跟自尊心作祟而已。
畢竟,她是個黃花大閨女嘛,更何況她還是雷氏醫療的千金,怎麼能讓才剛認識不久的男人就這樣送她回家,怎麼想都覺得怪怪的。
不過,就算顧慮了這麼多,最後她還是進了韓玠石的車內。
為什麼呢?她想,除了內心那道刻意忽略的怪異感覺外,就是自己對韓玠石莫名出現的陣陣熟悉感,困惑了她。
「那個……我們……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面?」
在韓玠石輕鬆的操控著方向盤,行駛在通行無阻的街道上時,雷兆晴疑惑的微偏過頭,睇著他剛毅有型的側臉,小小聲的發問。
一聽她這麼說,韓玠石將注意力由前方道路拉回,眸光有些莫測高深的一亮,落在雷兆晴疑惑的小臉上。
「妳覺得呢?」他將問題丟給她,表情隱隱透露出玩味。
很好,至少她還有那麼一點記得他,那他可以考慮將她的刑罰稍稍減輕。
「我就是不確定,才問你的嘛!」雷兆晴對他的回答偷翻個白眼,小小聲的嘀咕。
韓玠石笑了,因她可愛的表情反應。
「妳如果覺得我們曾經見過面,那我們就曾經見過面。」他給了個有等於沒有的答案。
「你很不乾脆耶!有就有,沒有就沒有,說得這麼模稜兩可……」她嘟著唇,很是不滿的覷了他一眼。
這根本就是吊人胃口嘛!
「妳說妳目前住這裡?」相較於身旁佳人氣得吹鬍子瞪眼,韓玠石臉上依然只是掛著淡笑,轉移話題。
「啊?」雷兆晴愣了下,一時不瞭解他天外飛來一筆的問話。
「妳家到了。」韓玠石踩住油門,在車身緩緩靜止的同時,伸手往車窗外比了比。
他不會告訴她的,誰教她敢將他忘得這麼徹底,這十五年來,他沒有一天不將她放在心上,反觀她呢?
瞧她今天剛見到他的模樣,那平靜的反應,根本就是不記得曾經有一個名叫韓玠石的人,陪她走過一段青澀年少的日子。
嘖,就算那時他們還小,她也不該忘得這麼一乾二淨吧?
想到這裡,韓玠石不大高興的斂了斂眉,但隨即將那情緒拋開。
算了,反正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記起他,而且就算她真的記不得了,那似乎也已經不重要。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已經來到她身邊,不管她真的忘了過往也好,一時記不起他這個人也罷--
無論如何,他會讓她記得現在的他。
「我家……」雷兆晴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真,一片熟悉的街景映入眼簾。
「對,妳不是說景陽街六十八號?」
「呃,是啊……」
她僵僵的點頭,不明白心裡怎會驀地有股失落感?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住處實在不應該離雷氏醫療這麼近,不然的話,她可以待久一點再下車……
咦?等等!
她剛才在想什麼?怎麼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想法?她居然想在這男人的車上待久一點?!
哦!老天,她一定太累了,才會神智不清冒出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