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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決明

  明明大宅就醒目地矗在眼前,卻找不到路通往那兒去。

  最後她放棄摸到大宅的奢想,只想找路回新房,但是,好難……

  ☆☆☆☆☆☆☆☆☆☆  ☆☆☆☆☆☆☆☆☆☆

  終於回到房裡,是午後的事情。司徒百合累得趴在桌上就睡去,覺得自己彷彿剛瞇眼,又被人叫醒,聽映入眼裡的金花滿口叨叨唸唸,她才知道是隔日天亮。

  「我有點餓耶……」司徒百合透過銅鏡,看著那個正齜牙咧嘴扯疼她頭皮的金花。

  好像睡過好多頓,肚子好空。

  「宮家放飯有固定時間,過了就甭吃,等下一頓。」

  「那等一下放飯是什麼時辰?」

  「過了。」

  「什麼?!」

  「我們早膳都吃得特別早,因為大家都起得早。」

  「……不能通融一下嗎?」

  「少爺和冥君也都是如此。」言下之意是不會為她破戒。

  「我以為你會幫我端飯菜過來……」這不是身為夫人的權利嗎?一覺睡醒,桌上應該擺滿五花八樣的精緻膳品,讓她吃到撐,吃到揮手叫金花全撤下去才對呀。

  「你想得美,連少爺和冥君都不曾做過這麼離譜的要求!」

  「唉。我會盡快去習慣宮家的家訓。」用一頓早膳來換取教訓。

  「好了,快快,今天不能再遲,否則冥君又不喝了。」婦髻一梳完,連珠花都沒簪,金花又推她出去。

  不過到了大宅,卻撲了空。

  「冥君從昨夜就一直發燒,別說出房門了,連榻都沒法下,還喝什麼茶?!」打掃大宅的老頭子提供第一手消息。

  「那要不要緊?」金花聽到冥君身體不適,流露在臉蛋上的全是擔心。

  「少爺顧了他一夜,燒有些退了,但人沒醒。」

  「怎麼會這樣……我去請廚娘熬些補湯,讓冥君補身子。」金花雙眼還蓄著淚,眼眶一片水灩灩,一瞧就知道她對冥君有情。

  金花拋下她,慌張往廚房去了,掃地老頭子一路掃掃掃,也掃得不見人影,廳裡又只剩司徒百合,她望著手上的托盤,繪有青竹的杯裡盛著紅棗甜茶,反正也沒人要喝,她就拿它來填肚吧。

  咕嚕幾口,甜茶喝個精光,兩顆紅棗也啃得乾淨,要不是因為舌頭不夠長,她還滿想去舔杯底的。

  望著陌生的宅第,司徒百合摸摸桌又碰碰畫,想盡快適應這裡,卻又覺得這裡不容她,彷彿她的存在嫌多餘,不存在也無妨。

  「嫁人真無趣……」

  她輕歎,準備轉身回房,也準備再迷路一個下午,身子一旋,卻見到了宮天涯,她的夫婿。

  「夫君早。」看見他,心裡有股氣,她一福完身,人就要閃過他。

  她當然氣他!

  從嫁進來到今日今時,見到他的次數連一隻手都數得完,而每回見到他時,他都在冥君身邊,眼睜睜看著冥君欺負她而不吭聲。

  她也氣自己,氣自己明明就知道他會如此冷淡,心裡……卻還是希望他替她說幾句話,就算幾個字也好。

  「慢著。」宮天涯攔住她。

  「夫君還有何交代?」真高興她必須佯裝出新婦的羞怯,正好方便她大剌剌低頭不用看他。

  「你……還習慣嗎?」

  「回夫君,很習慣。」習慣到都知道接下來還會面臨到什麼惡意刁難。

  再福身,又閃過他,但也立刻被擋下。

  「吃過了嗎?一塊用早膳?」

  「早膳不是過了嗎?」

  「誰說的?」

  「金……原來如此。」司徒百合明白了,金花故意騙她,擺明要餓她一頓。她就說嘛,哪有堂堂一府的夫人吃飯還得照時間來。

  不過她倒不怪金花,因為下人的放肆是源自於主人的縱容,他安排金花到她身邊,為的不就是這個?現下假惺惺只是想讓他自己看起來和善些嗎?

  「謝夫君,但我不餓。」才不要讓他知道她沒吃,才不要讓他得意餓了她那麼多頓。「如果沒別的事,我想回房去休息了。我明天會乖乖早起,替冥君奉茶。」

  雖然司徒百合的態度溫婉合宜,口氣也乖順得體,但宮天涯就是覺得拿發渦對著他的小丫頭正咬牙切齒地咒罵他。

  「百合。」

  這是他頭一次喚她的閨名,讓司徒百合驚訝地抬起臉蛋,覺得她那總是被自己嫌棄俗氣難聽的名兒頓時悅耳起來,但宮天涯接下來的話又讓她垮下臉。

  「要聽冥君的話,不要違逆他。」

  司徒百合覺得自己要是力道夠強的話,咬碎兩排貝齒也不是難事!

  這傢伙……到底冥君是他的娘子,還是她是他的娘子呀?!偏心也偏得太誇張了吧!

  司徒百合,你還在期待他會說什麼安慰你的話嗎?

  對!最氣人的是,她真的在期待!所以聽到宮天涯要她好好聽冥君的話時,她心上那股火燒得更旺!

  聽聽,他還吩咐她不要違逆冥君,好似多擔心她會不順冥君的意,所以特別來交代她一聲!

  「是,夫君。」她咬得連牙根都泛起酸軟的痛。

  「冥君不會太過分,他只是貪玩,你別和他硬碰硬。」他深知冥君的性子,和他拚個你死我活對司徒百合佔不了多大好處。

  他擔心……她會吃虧。

  「謝夫君教誨,就算冥君哪天叫我拿刀自刎,我也會聽話的。」

  「冥君不會做這種無理要求。」至少,他不會允許冥君下這種命令。

  司徒百合撇撇嘴,似乎是笑,又像是嗔怒扁嘴。「是嗎?那真好。」

  那麼,宮天涯是認定冥君叫她奉茶,還有鼓吹宮天涯在洞房花燭夜讓她嘗嘗棄婦滋味都稱得上是「合理要求」囉?!

  「回房裡再去睡吧,明天也不用早起奉茶,冥君暫時還無法下床,省得你又撲空。」

  「冥君……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整個宮家都敬重他,連你也……」

  「冥君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你拿著五文錢轉身跑開之後,是他即時救我,否則或許我早被野狗叼走。」

  宮天涯說得輕描淡寫,但那句話像針般扎入司徒百合的心窩間,那種讓人瑟縮的痛覺,在宮天涯感激冥君之際,也彷彿在責備她的無情,兩者一放在秤上稱量,冥君的地位沉重得讓她無法撼動。

  「原來如此……」司徒百合恍然大悟。

  救命恩公與見死不救的狠心女人,孰輕孰重一目瞭然。難怪宮天涯要特別叮囑她不能與冥君硬碰硬,對宮天涯來說,冥君當然重要,她只不過是個娶進門來折磨的假妻。

  原來呀,在她自始至終以為自己是書裡重要女角兒的同時,實際上卻不過是最最無關緊要的小配角兒,她的存在只是書裡一個可有可無的橋段,刪掉了也不阻礙故事的進行。

  那些讀透徹的書籍只教會她,身為女角兒無論命運多悲慘多坎坷,只要忍耐、只要等待,總會守得雲開見月明,卻沒有教她,小配角兒遇到這情況該怎麼辦,是不是再怎麼努力與付出,都不會獲得收穫……

  第七章

  「聽說她今早又在大廳等著奉茶給我?」

  冥君喝著宮天涯端來的湯藥,問出一早從金花口中說來相當幸災樂禍的消息。他半臥在床,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黯淡髮色比日前還要更淺一些,已經接近枯萎的稻黃色。

  他的房裡,死氣沉沉,除了濃重的藥湯味,還有揮之不去的闐寂。

  「嗯。」

  「開始想討好我嗎?才剛進來宮家不到幾天,就知道想過好日子得從我這邊下手?不過我沒這麼好收服,天涯你放心,我與你同仇敵愾,不會背叛你,無論她費盡多少心血,我都會讓她明白『自討沒趣』這四字如何寫。」冥君喝完藥,將碗遞回給宮天涯,也讓宮天涯扶著他躺下,並替他蓋好被子。

  「你壓根不打算去喝她這杯茶,是不?」宮天涯佇在他床邊沒走。

  原本閉上限的冥君又張眸覷他,慢慢一笑,「對。」

  「既然如此,就直接拒絕她,不給她好臉色,何必如此——」

  「這才叫欺負呀。我也想瞧瞧她多有耐心,可以每天端杯茶等我去喝等多少次。」冥君頓了頓,「你想替她說情嗎?」

  「……」宮天涯沒答腔。

  明明就一臉想要為司徒百合說話、明明就一臉心疼得要死、明明就一臉準備為了司徒百合跟他翻臉,還在要什麼沉默呀?!

  「我知道你不會替她說話,你那麼討厭她嘛,討厭到根本不想讓她有好日子過,哪可能還會幫她?我想你的意思應該是我一個大男人實在不該跟個小丫頭玩這種迂迴,要就乾乾脆脆和她作對,耍這種小手段是娘們的行徑……我明白,等過幾天我身子舒坦些,也能下床時,我就好好去喝她奉的茶。」他特別強調「好好」這兩字,語氣加重得一點也不好。

  「然後拿茶水潑她嗎?」

  真瞭解他。「是呀。我不會手下留情,跟她客氣的。」

  「冥君!不許你這樣做!」

  「為什麼?」冥君反問得很故意,「你娶她不就是為了這個嗎?你反悔了?捨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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