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的作品已經毀了,還管這麼多做什麼?」她有些孩子氣地說道。
「但沒全毀,你仍必須履行義務。」他冷靜地說。
「你……」這傢伙不是個完美主義者嗎?怎麼會妥協?
「總之,我希望你一星期後能夠啟程,至於之後的工作檔期,就請彼得為你延後,因為,是你的傷延誤了我們的工作進度。」他故作鎮定地說,完全沒有提及這場意外是因他而起的。
「該死的!」她再次怒道。
「女人不該說粗話。」他糾正她,也許是理虧,聲量也跟著降低。
「你到底是從哪裡跑出來的?古代?還是極權的阿拉伯世界?為什麼管我這麼多?」她突然想起母親的警告。
「這不關你的事!但從你簽約的那刻起,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玫茜百貨公司,所以請自重。」她的話引起了他的反彈。
「我在這裡養病,也得裝出淑女的樣子?」她反問。
「你是不是淑女我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但,該遵守的規矩就不能逾越。」
她氣得胸口不斷地起伏,正想破口大罵,他卻以手指搗住她的唇,「注意形象。」
那手指像帶電似的,一下子傳導至雙方身體的每一處神經,也擊向兩顆若即若離的心。
他一語不發地持續在上方摩蹭著,目光緊緊地鎖住她烏黑如膽石的晶瞳,立刻,她迷失在他深邃的眼波中,任他的手在自己的唇上遊走,牽引著她的呼吸與心跳。
突然,她被理智喚醒,雙頰倏地染紅,而且微燙。
「你都是這麼撫摸作品的嗎?」她低聲問道。
這話驚醒了他,他立即抽回大掌,以冷笑掩飾方纔的失控,準備離開。
「你……你站住!」她就是想問個明白。
「大吼大叫只會破壞女人的形象。」他以阿拉伯文輕聲說道,便拉開房門往外走去。
「你是阿拉伯男人!?」
天啊!母親說對了!
突然,對於傷害她母親那個男人的恨,似乎轉移了一部分到悅卜群的身上。
她用力扯下身上的點滴,打了通電話給她的經紀人:「彼得,我要解約,賠多少錢我都不在乎!」
「我的大小姐,你在開什麼玩笑!?」電話那頭的彼得一陣驚慌。
「我不管!反正我是解約解定了!你若不敢出面解約,那我自己去和白奕夫說。」梅艷波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為了你,我什麼事都敢做。」彼得被梅艷波的堅決給嚇出了一身冷汗,「只是……」
「沒有什麼『只是』!」梅艷波一想到剛剛悅卜群的行徑,就一肚子火。
彼得和梅艷波合作許久,非常清楚她的敬業精神,不管工作多累、多難,這驕傲的女人都會咬緊牙關、全力以赴,今天會如此堅決要解約,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艷波,如果你堅持解約,我絕對會出面幫你處理,但這不是你的作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彼得深吸了口,冷靜地一字一句說道。
頓時,梅艷波冷靜了下來。
沒錯,這的確不是她的行事作風。自她踏入模特兒圈以來,只要答應接下的工作,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會盡全力將事情做得盡善盡美,也正因為如此,才有今日的她。
「艷波。」見電話那頭的梅艷波不說話,彼得知道她應該已經冷靜下來了,於是繼續開口勸道:「你要好好珍惜今日得來不易的成果,千萬別過於意氣用事,糟蹋自己多年辛苦所得的一切。」
梅艷波深吸口氣,浮躁的心緒已平復。
天啊!她在做什麼?竟然會因為一個男人而讓自己理智盡失!?
「彼得。」梅艷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事了,我會和以往一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將工作做到盡善盡美,Bye了!」
電話那端的彼得懸在心頭的大石,這才落下。
第四章
鈴……
午夜,手機聲乍然響起,正在沐浴中的悅卜群匆匆走了出來,接起那支幾乎很難得聽見響聲的手機。
「喂?」
「王子殿下您好,我是席·帕卡,不知殿下是否方便談話?」
打電話來的是悅卜群祖父身邊的忠心僕人,多年來一直陪伴他父親成長,直到發生那件家族的意外事件之後,他才調回祖父的身邊。
「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悅卜群故意冷淡地說,無非是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干擾他的生活。
「殿下,請原諒我的這次,我可以百分百確定您是悅卜殿下,也就是約旦國王席·達達亞的孫子。」席,帕卡肯定地說道。
悅卜群深深吸了口氣。他一直希望永遠走出那個讓他父親自殺、母親抑鬱而終的國度,可是席·帕卡還是找到他,難道,他們家族發生了什麼大事?
「請容我見您一面吧!」席·帕卡堅定地懇求道。
「你在哪裡?」他終於動搖。
「就在飯店的大廳。」席·帕卡說。
他十分驚訝。約旦距離波士頓十萬八千里,已屆八旬的席·帕卡竟然千里迢迢地飛來這裡,看來真的有事發生。
「請上來吧。」他說道。
「謝謝殿下。」
「不要在外人面前這麼稱呼我,在這裡,我只是悅卜群,一個以攝影維生的攝影師。」
「但是您身上流的血液,永遠改變不了您高貴的出身。」
「這裡是美國,人人平等。」他堅持道。
席·帕卡不再與他爭論,「我這就上來打擾了。」
十分鐘後,這對「君臣」面對面地,坐在房間附設的客廳裡。
「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悅卜群為席·帕卡倒了杯奶茶。
席,帕卡起身,並且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向他致意,「不敢當,殿下。」
「暍吧!你一定不習慣這裡的一切,這是我唯一可以讓你嘗到家鄉味的東西。暍完這杯,你就請回吧!」他故意疏離道。
「殿下。」
「叫我悅卜群,不然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他的心很紊亂,只想拋開過往的包袱。
「好,悅卜群先生。」席·帕卡妥協道。
這孩子的個性,簡直和席·達達亞國王一模一樣!
「你來這裡到底有什麼事?」他還是忍不住地問了。
「您離開約旦,也有十年了吧?」席·帕卡回問道。
「你想說什麼?」
「國王已老邁,日前您的兄長又因不慎自馬上摔下,而意外死亡……」席·帕卡說道。
「怎麼會!?大哥的騎術是約旦國裡最優秀的。」他委實難以接受。
「這也是老奴來此找您的原因。」
悅卜群立刻明白他來此的目的。
大哥是王位的繼承人,他意外去世,換言之,他便成了王位的新繼承人。
他反彈道:「我絕不接受這個安排!」
「殿下,請原諒我將問題點得更清楚些。您目前是最有資格,也是最適合的王位繼承人,當然,國王也可以宣佈您已失蹤或死亡,然後將王位傳給您其他的堂兄弟,而之中最有希望獲得王位的,便是席·狂厲,他的為人,您大概多少有耳聞。」
他當然知道,席·狂厲是他的遠親,性情殘暴,私下還組了刺殺軍隊,對部屬極為嚴苛,他甚至聽聞他為達目的,不時剁下他人的耳、鼻、手、腳示眾。
如果此人當權,只怕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這對已經夠貧瘠的沙漠世界,無疑是一大摧殘。頓時,他不語。
席·帕卡知道他很掙扎,又道:「是國王讓我來找您的。」
是祖父!?他一時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
怎麼可能!?某方面而言,他的雙親算是被他的祖父逼死的!祖父一直反對有著八分之一中國血統的母親與父親的結合,以致母親在諸多的壓力下,抑鬱而終,父親也因摯愛母親,而選擇與她一同長眠。
為此,他十分不諒解他的祖父。
「殿下,我會在這裡待一個星期,等待您的答覆。」席·帕卡不疾不徐地說道。
「一個星期後我將前往埃及。」他斷然說道,無非是希望帕卡打退堂鼓。
「您真的願意讓席·狂厲來接位?」席·帕卡雖已垂垂老矣,但那透澈如水的雙眼,仍炯炯有神地看著悅卜群。
「我早已忘了那裡的事。」他冷聲回應。
「請恕老奴直言,如果您真的忘了那裡的事,您的答覆就不會是這樣。」
「席·帕卡!」他動怒了。
「我會等您的答覆。」席·帕卡再度彎腰,準備退出他的房間。
「沒有用的!一星期後,我會離開這裡!」他提高聲量回應,彷彿這麼做,才能更堅定自己的決定。
走至門邊的席·帕卡回過身子,「也許會,也許不會,不論如何,您都可以打這支手機給我。」說罷,他拉開門扉,轉身離去。
悅卜群這才發現席·帕卡穿了一套美國人常穿的便裝,腳上還踏了雙便於行走的休閒鞋。
真是個細心的長者!席·帕卡一定瞭解他不願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穿慣長袍的他才會換裝遷就他。
唉……他該回去嗎?十年了,他仍無法原諒他的祖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