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仙跟著小翠走,轉了好幾個彎,遇到幾個本來在做事的女婢,一看到她經過,全都忘了手中的工作,怔怔的看著她,在花圃工作的男僕看得更入迷,不只忘了做事,連手上的器具都掉在地上。雲若仙朝他們嫣然一笑,所有的人都因此更顯癡傻,看到這個情形她十分高興,雖然浪破天不在,但她還是忍不住洋洋得意的自言自語,「看來我還是寶刀未老,一樣漂亮,那個混蛋浪破天竟把我評得那麼低,說什麼我比他家新進的女婢還醜,哼哼,這下他再也沒話可講了。」
小翠引領她到飯廳,屋子非常寬大,裝飾也很華麗,空氣中還有幾絲香味,雲若仙不禁讚歎,「哇,真大的排場。」
坐在首座的錦衣中年婦人斜睨她一眼,氣勢凶霸的問:「你就是雲若仙?」
坐在一旁的浪破天,依然一身白衣,臉上沒有笑容,看起來十分嚴肅,望著她的眼神好像全然不認得她。
「是啊,我就是雲若仙,夫人,你好啊!」雲若仙打了聲招呼。
對她這種隨便的態度,葉夫人臉色稍變了一下,她冷哼一聲,「紅顏禍水,她這種美艷容貌是剋夫之相,言談隨便是無賴之相,眼神輕浮是下流之相,名妓身份是淫賤之相,破天,你將這種剋夫、無賴、下流又淫賤的禍水,帶回來家裡做什麼?」
什麼剋夫、無賴、下流、淫賤,她從沒被人罵成這樣,雲若仙氣得差點衝過去跟她拚命,但浪破天的開口及時阻止了她。
他很沉靜的四兩撥千斤,「舅母,記得我跟你說的那件事嗎?表妹將我的官印拿去玩,結果弄出事來。」
提到自己的女兒弄出的那件大事,葉夫人難看的臉色加劇,「就是這個人嗎?」
「是啊,舅母,所以只好把她先接回來住。」
「什麼事?」雲若仙一頭霧水,看他們說得沒頭沒腦,而且內容的主角似乎就是她,她怎麼可以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
「這裡有你說話的餘地嗎?坐下,雲若仙!」浪破天一副官架子很大的樣子喝道。
雲若仙簡直莫名其妙,剛才無緣無故被罵得很難聽,她已經很受不了了,浪破天不但沒幫她說話,現在還用這種口氣指揮她,當她是求他可憐的小乞丐嗎?
她發怒了,這輩子從沒受過這種污辱,她指著他罵道:「混蛋!我容忍你,不代表我要接受你這種態度,我受夠了,浪破天,我要跟你單挑,你給我站出來,聽見了沒?若這次我再輸了,叫我當你的奴婢都沒問題,就連要我的命我都認了,賭仙這個名號免費奉送給你。」
葉夫人聽她這麼大聲喝罵浪破天,驚道:「反了,我在這裡你就敢大聲羅嗥,還敢指名道姓的叫罵當今正德王爺的名諱,你不過是個妓女,也敢辱罵朝中大臣。」
「我辱罵他不可以,你辱罵我就可以嗎?而你辱罵你自己也就算了,還辱罵到你娘、你祖母、你曾祖母,那不是更糟糕。」沒有膽怯,雲若仙話說得更大聲,也更振振有詞。
葉夫人從沒遇過敢跟她頂嘴的人,她簡直快暈了,若不是旁邊有女婢扶著她,她可能真的會倒下去,「你竟敢跟我頂嘴,我……我什麼時候辱罵我自己,什麼時候辱罵我的先人?」
「說什麼紅顏禍水,又說美艷容貌是剋夫之相,你不是女的嗎?看你年紀已經接近中年,還這麼威嚴又漂亮,就知道你年輕時一定也有美艷容貌,那你娘跟你祖母一定也一樣美艷,既然你們都是貌美如花的紅顏,那請問你跟你的先人克過你們的丈夫,禍害了什麼人嗎?」
她說這段話時,葉夫人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
雲若仙不理會她,一拍胸脯,頗有大丈夫氣概的繼續道:「我長得美,但是我潔身自愛,從沒害過什麼人,幫過的人倒是不少,我雖然是個名妓,但是我賣藝不賣身,而且我不無賴、不下流,更不淫賤,我是因為生活所逼、時勢所逼才去天香樓,我自認絕對沒有辱沒我的先人。」
「韓信未顯達時有胯下之辱,孔子乃一代聖人也有陳蔡之厄,難道他們都因環境所迫就成為賤人嗎?」
這幾句話說得擲地有聲,浪破天輕搖香扇,眼神射出光芒。
葉夫人喘了口氣,手顫動著,好像深受這席話的刺激,似乎就要暈死過去,「好,你會講話,你有道理,今晚這餐飯我吃不下了,走。」
「舅母,何必跟她一般計較呢?」浪破天打圓場的道,「今晚我才快馬趕回,你就不與我吃這頓飯,我是會傷心的。」
葉夫人看著他,嚴厲的目光柔和下來,似乎真的很疼愛他,「好吧!不跟她一般見識。」
她再次坐下來,只是對雲若仙完全視若無睹,浪破天倒是不停夾菜到葉夫人的碗裡,一面講他回家旅途上的趣事。
雲若仙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最後她豁出去了,告訴自己誰怕誰之後,便大大方方的坐下來吃飯,然而浪破天對她很冷漠,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所以她這一頓飯吃得很可憐。
但她才不管這些,心裡暗忖,哼,你們不理我,難道我就會餓肚子嗎?我才沒那麼神經呢!
對於她那不在乎的模樣,葉夫人微微凝眉,而浪破天雖然表面上完全不注意她,實際上她的一舉一動全逃不過他的眼,見她不受影響的吃著飯,他的心裡十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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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若仙不知道自己在王府住了多久,算一算起碼有半個月了吧,但生活遠比她在妓院裡還無聊,在妓院時至少有嫖客要見她,會與她賭一把,而她來到王府後,浪破天便不見蹤影,也沒有人跟她說話,連那個中年婦人自從上次在飯廳見過一面後,她們就沒再碰過面。
她的門口總是有守衛守著,像怕她跑了,連她要上茅廁,他們都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無聊到開始自言自語。
小翠雖然被派來服侍她,但她似乎被限制,不能跟她多說話,每次她要跟小翠聊聊,小翠就一臉哭哭啼啼,害她好孤單。
這麼莫名其妙又無聊透頂的生活,她實在是過不下去,悶都悶死了,而更奇怪的是,浪破天與她剛見面時,她嫌他說的話讓人氣死了,但是當真的少了他,她又覺得若有所失,她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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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門外傳來一道斥喝。
接著雲若仙便聽到守衛遲疑又為難的聲音,「舅小姐,舅夫人有令不能擅進,就連王爺也不行。」
「我娘的話是命令,我的話就不是命令嗎?小心我告訴我娘,叫你們一個個吃不完兜著走。」
葉琳琳蠻橫的聲音十分大聲,壓得守衛的氣勢都沒了,但他們仍然盡守職責的道:「舅小姐,舅夫人是管理內院的,在內院就連王爺也動不得她的命令,我們不敢違抗她的話。」
「你們究竟開不開門?再不開我就叫我娘鞭打死你們。」
她不只一次抬出母親,守衛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得罪她,更不敢驚動舅夫人,只好莫可奈何的應允,「是,舅小姐!」
葉琳琳打開門時,雲若仙就坐在椅子上,她正無所事事的倒茶給自己喝。
葉琳琳身穿一襲華貴的紅色衣衫,逕自走進來,口氣非常不客氣,「喂,雲若仙,我問你,你真的是被我表哥抱進王府裡的?」
表哥?那這個女的就是浪破天的表妹了。
以前,誰用這種口氣跟雲若仙說話,她絕對跟對方拼到底,但此刻她只感到意興闌珊,她一手支頰,懶懶的開口,「喂,我問你,你是不是沒禮貌到問別人的事情之前,都不肯報上自己的名字?」
葉琳琳氣紅了臉,「呸,你這個妓女,憑你配聽我的名字嗎?我的名字從你嘴裡說出來還怕受污了呢!」
「好,大小姐,我不配聽你的名字,那你快點出去,你在這裡就不怕我污了你吸進去的空氣嗎?」雲若仙懶得理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話。
「我問完你問題之後,自然會出去,你以為我愛來這裡嗎?」看她這副懶懶的模樣,好像瞧不起人一樣,葉琳琳怒火更熾,「快說,是不是我表哥抱你進王府的?」
她怎麼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浪破天抱進來的,她醒來後就在王府裡了,這悍婆子問的話真沒道理,看她這麼無禮,她偏故意要氣死她,「是啊,是浪破天把我抱進來的,而且他抱我抱得好緊,我叫他放開一點他都不肯,真是煩死人了。」
葉琳琳臉色都變了,「你別以為……別以為我表哥對你好一點,你就、你就……」
「我就怎樣,就*起來了嗎?」雲若仙繼續喝她的茶,「對啊,我就是*,因為他從沒對你這麼好過,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