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靈素知梁夫人不太喜歡她,她也只是點了個頭,不多說話,就關起梁羽晴的房門退了下去。
「羽晴,你聽我說,你爹爹說幫你訂了一門好親事,是北地什麼堡的堡主,那堡主南下時,聽到你的名聲,忍不住就跟你爹爹求了親,聽說他既有財力,又有權勢,你爹跟我說時還笑得闔不攏嘴呢。」梁夫人一瞼喜氣洋洋的道。
汴京裡最有名的人,當然非她女兒莫屬,每天都有數不完的求親者來求親,她當然是一一過濾,要讓自己女兒嫁給來求親的人中,最富貴、最有勢力地位的人。
梁羽晴沒有多開心的表情,因為她總是有個心結梗在心頭,「娘,我討厭靈兒,你能不能幫我把靈兒換掉?」這個要求,她不知道已經提了多少次,但是每次梁夫人都以同樣的回答回覆她。
「是你爹爹不肯,你爹爹那老好人,什麼事都聽我的,就是單單鍾靈的事不聽我的話,我要把她嫁給林家少爺當小妾,他又不肯,說什麼林家少爺的人品不好,配不上鍾靈,這個老頑固,人家沒嫌鍾靈只是一個小小婢女,沒名沒分的,嫁過去還算是抬舉了她,我們反倒嫌棄林家少爺人品不好,真不知道你爹爹的腦袋長在什麼地方?」
其實梁夫人一心想把鍾靈嫁出去,她哪管鍾靈嫁的是誰,就算是砍柴跑馬的小廝也無所謂,只要能把鍾靈嫁出去,就是消除了心中的大患。
她很久以前就發覺自己的丈夫對鍾靈那股非比尋常的保護跟欣賞,原本她只是想說梁老爺把鍾靈當成女兒一樣看待,也不甚為在意,但是隨著時日的增長,鍾靈漸漸長大了,雖然鍾靈的美貌比羽晴還差上一大截,但是既有才學又有才藝,還有一種超塵的獨特氣質,就是因為這種氣質,鍾靈的容貌雖然比不上羽晴,但是雍容的程度卻超越羽晴,偏偏這種氣質是羽晴怎麼學也學不來的,連梁家自個兒的人都暗地裡說鍾靈比羽晴還更像小姐,這叫她怎麼吞得下這口氣?自己生的女兒,怎麼可能會比不上一個小小的侍女?
而且隨著時日的增長,鍾靈跟梁老爺的情感似乎愈來愈好,梁老爺每天一定要鍾靈陪他個一時半刻,不論唸書還是記帳,甚至有時叫懂藥草的鍾靈,為他的背痛調製一些草藥,看到這種情形,不由得讓她產生了濃重的危機感。
她也曾懷疑的問梁老爺是否想要把鍾靈納為小妾,沒想到從不生氣的梁老爺竟怒氣橫生的怒罵了她一頓,說她簡直是無理取鬧胡思亂想,有段時間,還故意對她不理不睬,讓她不由得懷疑是不是梁老爺被說中心事,因此而惱羞成怒了。
經由這件事後,她就更注意鍾靈了,然而愈注意鍾靈,她才發覺鍾靈簡直是他們梁家的重心,舉凡裁剪衣料、糧食屯積、商業經營,甚至身體病痛,下人有不懂的,不是問梁老爺、她或是梁家的總管,而是問鍾靈。難道自己在下人心裡的地位還比不上鍾靈嗎?這隱約又讓她對鍾靈更加忌諱,於是一心想藉故把鍾靈趕出梁家,但是鍾靈父母早亡,做事又伶俐端正,一點都捉不到把柄,再加上梁老爺對鍾靈的疼愛,她想找鍾靈的把柄就更困難了。
梁夫人還沒想完,梁羽晴的聲音中斷了她的思緒。
梁羽晴皺著眉頭,故意誇大其詞的說:「但是我就是討厭靈兒,她在我身邊,我總覺得心裡不舒服,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病了,最近還常覺得心窩有些疼呢!」
一聽到女兒的症狀,愛女心切的梁夫人馬上說道:「乖心肝,我叫底下的人送一些補品上來,你不必煩惱,這些天我一定想辦法把鍾靈給嫁出去,你爹不肯讓她做別的事,一定要她當你的侍女,說什麼要給你個好的榜樣,所以只要她在梁家一天,你就休想她會不服侍你,只有把她嫁出去,這樣才可以名正言順的讓乖心肝的你一輩子都不必見到地。」而且自己也少了一個心頭之患,梁夫人在心中加上這—句。
梁羽晴開心的瞇起眼睛,又拿起桌上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她惡意的想著,只要有她娘的保證,想必靈兒不會侍在她身邊太久了,念在靈兒總是幫地寫詩刺繡,而且以後必定會嫁給一個財勢地位不如她的人,說不定還是一個骯髒不堪的小廝,看在靈兒未來那麼可憐的份上,她這些大就大發慈悲的對靈兒好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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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得上富麗堂皇的大廳裡,檜木做的桌倚整齊的排列,梁老爺急忙從內室出來,接見在大廳裡等著的人。
「剛才小廝才來通報,真是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已經在家裡等你等很久了。」梁老爺講話十分客氣,而且還含著興致匆匆的神情,似乎已經等來人很久了。
究竟是什麼人能讓汴京首富粱老爺這麼慌急的從內室出來呢?底下的人紛紛猜測此來人是多大的來頭。
來人只有一個,身穿青衣,虎背熊腰,再加上滿臉的落腮鬍,全身沒被衣眼遮蓋的地方,都可看到毛茸茸的寒毛,不要說稱不上英俊瀟灑,就連普通長相都稱不上,凶暴的眼神還讓人望而生畏。
「梁老爺,我大哥堡裡出了事,這些天不能來,又怕誤了吉時,所以就托我前來,你要是準備妥當,我就把大嫂先接回去,然後再拜堂成親就行了。」李拓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聲音有如暴雷,轟轟作響。
「沒關係、沒關係!」梁老爺揮揮手以示無所謂,雖然臉上頗有遺憾,但是仍是客氣回答,急忙吩咐旁邊的侍女道:「快快,快請夫人出來,跟她說我那—天跟她說的上好親事,今天人家來提親了。」
旁邊侍女應了聲是,好奇的瞧了李拓好幾眼,想看清楚這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讓梁老爺這麼客氣,李拓目光兇猛的朝侍女看了一眼,侍女嚇得膽戰心驚,畏懼的收回目光,趕忙去請梁夫人。
梁夫人在房裡一聽見是當初梁老爺跟她說的那一門好親事,立刻出來大廳,滿臉笑容的坐在梁老爺身邊,眼光左瞟右瞟就是沒瞟到李拓,因為瞧李拓那一身布衣,怎麼可能是來提親的人?想必又是一個梁老爺交的窮酸朋友,只是長得這麼難看的窮酸人,這倒是她第一次看見,她看大廳沒別人,轉過頭問梁老爺,「是哪一位來提親?」
不等梁老爺回答,李拓對著梁夫人的方向站了起來,行禮道:「夫人,我是代替我大哥來提親的,我大哥上次南下時,與梁老爺談好了親事,但是堡裡最近又出了一些事情,我大哥不能南下迎娶新娘,因而吩咐我代替他前來,因為吉時訂得緊迫,時間有限,我大哥也希望能趕快成親,所以不必什麼繁文縟節,只希望能把我的大嫂直接帶回去。」
話剛說完,李拓對著堂下拍了幾下手,陸續有人擔著東西走進來,成堆的銀子、金條跟罕見的財寶被抬進來,而且愈堆愈多,幾乎要堆滿整個大廳,梁家雖然被稱為汴京首富,但是哪曾見過這種大陣仗,眾人不由得驚訝的瞪大眼睛。
李拓比著那成排堆放的金銀珠寶跟南北雜貨,聲音厚厚有力而客氣的道:「這是我大哥叫我帶來的聘禮,希望梁老爺跟夫人不要嫌棄。」
說完後,李拓又走向前,送上一對造型雕飾盡善盡美的玉如意,一看就知道價格絕對是天價,他將這對玉如意擺在梁夫人跟梁老爺的桌前,「這是我大哥吩咐我特地送給梁老爺與夫人的,感謝你們肯將千金下嫁。」
梁夫人一看成堆的金銀財寶跟桌上的玉如意,不由得眉開眼笑,雖然眼前李拓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想而知他大哥的容貌一定沒有好上他多少,但是不管容貌美醜,看這麼大手筆的聘禮,想必來人一定有錢得很,只要羽晴嫁過去,必定可以享受一輩子的富貴生活,那可比丈夫英俊瀟灑來得強多了。
「哎呀,老爺跟我提你們的事提得不清不楚的,現在還不知道你大哥名字是什麼,來歷又是什麼。」梁夫人將玉如意愛不釋手的摸了好幾回,摸完之後又緊緊的抱在懷裡,嗜錢本色表露無遺,一看到錢,剛才對李拓的窮酸印象一掃而空,立刻客氣了起來,連講話語調都動聽好幾分。
李拓有些鄙視的看著梁夫人,這個梁夫人一開始似乎看他是個窮酸,對他愛理不理,現在看到一大堆金銀財寶之後,整個態度全然改變,只希望那個汴京第一才女梁羽晴不要像她母親一樣嗜錢如命,否則他大哥就娶錯人了。想歸想,但是他仍恭敬的對梁夫人說道:「我大哥複姓歐陽,名塵絕,是北方天雲堡的堡主!我們堡上做的是生意的買賣,不論是南北雜貨,或是域外珍寶,都一定有我們天雲堡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