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芸再次搖頭,哭笑不得的道:「這麼著吧,妙軒師父再半個多月便出關,到時你再同師太說。」
「可我現在沒有地方可以去啊!」
她點點頭,「那這兒便收留你數日,讓你——」她提起嘴角一笑,「也順便讓你瞭解一下真實中的尼姑和你腦子裡想的有何差別?」
眾尼們紛紛點頭,贊同子芸的處理方式。
瞧她一身盛妝麗服,全身上下散發著嬌貴的千金之氣,可能連一丁點的苦也沒受過,就連她們這些修行晚輩也瞧得出來她沒有當尼姑的「慧根」,更何況是追隨師太身邊多年的大師姐子芸呢!
沈靈兒沒有聽懂子芸話中的弦外之音,開開心心的跟著眾已們進去尼姑庵,當起「實習尼姑」。
* * *
後悔!才進去尼姑庵實習不到一柱香時間的沈靈兒一回身就又溜出尼姑庵。
唉,她不知道原來當尼姑也那麼辛苦!
子芸師姐要兩位小小師姐子明和子空帶她前前後後繞尼姑庵一圈,順便看看尼姑們的生活作息,結果……
天,得自己種菜、挑水、撿柴、劈柴、洗衣……還得天天敲木魚頌經、抄寫佛書……
沈靈兒小小的臉蛋上充滿沮喪,「怎麼那麼辛苦嘛,不是方外之人了?怎麼還那麼累人嘛?」
長吁短歎的她把玩著披風上的帶子,在山林內遊蕩起來,她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麼當尼姑嘛?!
這晃來晃去,連山間美景也無心欣賞了,只是這無意間一瞟,居然發現在竹林間還有一處竹林小居,說不上美麗,但樸拙下又帶有一絲文雅,潔淨的四方竹屋邊還有一處溪澗,流水潺潺,別有一番寧靜。
她的目光移向竹林小居右方的一處竹棚平台上,眼睛倏地一亮,心跳也「咚」地漏跳一拍後,隨即失速狂奔。
平台上坐著一名穿著樸素、挺拔帥氣的俊朗男子,她直勾勾的看著他,愈見愈欣喜。
上天!原來男人也可以長得這般俊俏!
他一身素雅白袍,全身散發著一股沉靜之氣,神采飄逸,俊偉不凡,雖然他現在雙眸微合,但可以預見的是那雙眼眸絕對也是明亮誘人。
正潛心打坐的左敦揚可以感到一對熾烈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而這對目光與傅王爺之女傅炎紅的傾心愛慕、遁入空門的子芸那對深深怨慰的目光皆有分別,此目光坦率純真,毫無掩飾個中欣喜……
左敦揚的心中有點兒激動,而這是自他貴為清朝開國元老的父親左言看淡名利偕同他及母親歸隱山林後,他的心境頭一次出現如此的起伏波濤。
他與父母世居此處已有二十載了,一家三口一直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而在雙親安養天年、平靜離世後,這處竹林小居便成了他潛心修性之處。
而善於卜卦的他在近日為自己的未來卜卦,卜象竟顯示他寧靜的生活即將泛起波濤。
而今,她的到來,莫非就是波濤的開始?
他對自己的平靜生活一向自得,但近日卻因此卦而顯得心緒不安,也因此,他更期待人生波濤早日出現徵兆,讓他能無懼面對……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左敦揚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在竹林間偷窺他的那雙晶亮的黑白大眼。
沈靈兒乍見到這雙深邃又帶著平和之氣的黑眸,心頭小鹿亂撞一通,麗顏上也染上一抹嫣紅,不過,她水翦般的秋瞳倒還是直勾勾的瞅著他。
天仙一佳人!
這是左敦揚對這名俏佳人的第一印象,她純淨的黑眸有著坦率之光,整個人清新淡雅又帶著一抹嬌憨,挺得人緣。
兩人目光對視久久,直到左敦揚提起嘴角一笑,沈靈兒才眨眨眼睛,笑咪咪的從竹林裡踱了出來。
「你好。」
他露齒一笑,「你好。」
「嗯——」她把玩著披風的緞帶,瞧瞧他再瞄瞄他身後的平台,「你在練功嗎?」
他搖搖頭,「我是靜心打坐,但不知姑娘怎麼會走到這裡?」
她抿抿小嘴兒,眼神飄到他後面,表情有點兒窘,「我是來當尼姑的,只是沒想到尼姑——」
當尼姑?引來他人生波瀾之人竟然是來此當尼姑的?!若是尼姑,求得便是平靜無求的日子,何來波濤之有?
他皺起濃眉,不願相信自己一向準確的卜筮出了差錯!
「姑娘話說一半,沒想到尼姑如何呢?」
她歎了一聲長氣,乾脆踏上平台,在他身旁坐下,「原來尼姑也不好做,這下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隨著她這麼一坐,披風一開,露出裡面的新嫁娘精繡霞帔,左敦揚眉心攏緊,俊臉錯愕,「姑娘身穿霞帔?」
她扁著小嘴兒,芙蓉臉臉上滿是委屈,「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到尼姑庵當尼姑?」
左敦揚思忖了一下,看來她已有婚配?而且今日還極可能是她的大喜之日,當然,很明顯的,她逃婚了……
她以手肘支著頭,側身直視著這張氣宇不凡的俊美臉孔,懊惱的道:「我爹很差勁呢,居然跟人家來個什麼指腹為婚?說我在娘胎時就將我許配給人,那個人這會兒長得是方是圓是扁,我都不知道呢,我怎麼甘願呢?我寧願削髮為尼也不嫁!」
削髮為尼?!左敦揚凝睇著這張對他毫無戒心的麗顏,很難想像她削去了這一頭如絲綢般亮麗長髮的模樣。
只是看著她映著霞帔的粉彩麗顏,他倒明白了白居易在「霓裳羽衣舞歌」中所言的「虹裳霞帔步搖冠」。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對嗎?」
她一臉哀怨的點點頭,「不過,我逃婚了,不然我怎麼會在這兒呢?我想這會兒家裡應該是雞飛狗跳才是。」
「姑娘——」
「別叫我姑娘,我叫沈靈兒,你呢?」
「左敦揚,別號『平揚居士』。」
「別號?」她柳眉一皺,「別說你也是什麼和尚,不對,你有頭髮。」
對她的可愛說詞,他忍不住笑開了嘴,「我精通五行八卦,但淡薄名利,不希望塵世俗人老是邀約卜筮,故以別號,表明淡泊之名。」
她微點螓首,輕咬豐潤好看的雙唇後,黑眸骨碌碌的轉了轉,「你這兒有多餘的房間嗎?」
房間?他愣了一下,「呃——有。」
「那我可以住下嗎?」
「這——」對她這意外的問題,他有點傻眼。
她吐吐舌頭,「我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但是我真的不以為尼姑庵適合我,可是我又沒有地方去,對你又是一見如故,你收留我好不好?」
左敦揚露齒一笑,「靈兒小姐,你的要求真是為難了我。」
她煞有其事的長歎一聲,「我想也是,可是怎麼辦呢?尼姑庵真的、非常的不好玩。」
「那本來就不是玩耍的地方。」他忍俊不住笑意的頻頻搖頭。
她嘟起了小嘴兒,瑰麗的臉卜有著天更浪漫的氣包,「那怎麼辦呢?我真的無路可走了。」
他思忖了一下,看著愁眉苦臉的她,「就我所知,妙軒師太仍在閉關之中,但不久即將出關,也許你可以先做尼姑庵的座上房客,待師太指點一條明路。」
她沉眉鎖眼的瞥他一眼,「子芸師姐也是這麼說的。」
「子芸是嗎?」他俊臉上閃過一道難解的邑郁之光。
「你也認識她?」神經大條的她並沒有注意到那道邑郁之光,反而笑嘻嘻的問道。
他欲言又止,隨即苦笑,怎麼說?說她為自己情關難過而遁入空門?
「怎麼不說話了?」她皺起柳眉,一臉不解。
他搖搖頭,抬頭看著已悄然變暗的夜色,不過,山中明月、眾星璀璨,這自然之燈倒是映亮了尚未點燈的竹林小屋。
「天黑了,我送你回尼姑庵吧。」他邊說邊起身。
「這麼快?我還想跟你在一起聊天呢。」她直言自己的不捨。
凝睇著她麗顏上的真誠,左敦揚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毫無心機的天仙佳人確實令他平靜的心湖泛起漣漪。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定定心神,「眾尼們知道你出來嗎?」
沈靈兒一臉無辜的搖搖頭,「不知道,可是我出來得告訴她們嗎?」
他看她跟著起身,尾隨自己的步伐下了平台後,才轉身正視著她道:「如果你打算在尼姑庵待下,恐怕就不能如此自由出入,那兒畢竟是修道之處,亦有門禁時間。」
她吐吐舌頭,「門禁?那我不要回去了。」
「那你有何打算?」
「我?」她交纏著十指,「你又不肯收留,我又不能回老家去,這想來想去還是——」
「只能留在尼姑庵。」他笑笑的接下她的話。
她把玩著烏亮的長髮,黑白明眸直視著他,「你都不好奇我嗎!那很奇怪耶,因為我很想留下來,聽你談談自己。」左敦揚搖搖頭:「若你我有緣,日後該有許多機會可談。」
「這樣啊。」她垮著雙肩,沮喪的道,「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打算讓我在這兒多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