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們很錯愕,可是依依她喪失記憶了,她不記得以前的一切。」莫裡斯靜靜的面對家人,宣佈這件遺憾的事。
但眾人的神情卻仍是一臉的不屑,中山美沙更是冷笑一聲道:「她的把戲一向頗多,這一次來個失憶,過去的賬全不必負責了,高竿!」
理查·拉伯雷五十八歲,是個褐髮褐眼、雙鬢飛白、方面大耳的法國紳士,他凝睇著鄭涵瑜的目光也帶著敵意,「兒子,我以為我們已達協議,不會再讓這個瘋女人進入我們的生活範圍。」
「爸,她不是瘋女人。」莫裡斯的神情微微變動,俊臉上抹上一層不悅。
「她還不是?」吳怡靜是法裔華僑,今年五十四歲,跟理查結婚三十二年了,身材嬌小的她臉上已有些皺紋,但一身素色長衣的她看來是氣質高雅、雍容華貴。
她低頭輕輕的在佩茜的耳邊說些話後,就見佩茜點點頭,拉起身上的藍色水手施制服,露出肚子跟大腿邊的一片糾結燙傷的傷疤。
「這是你做的,蘇依依,而這個傷雖然好了,但皮膚已壞死,無法變回原來的膚色,除非進行換膚手術,對一個七歲大的孩子,不,當年她還不到四歲,你能想像她心靈及身上受到的創傷嗎?」吳怡靜冷冷的提醒她。
鄭涵瑜驚愕的瞪著那一片醜陋的皮膚,老天,這是蘇依依做的?!
「你很會裝。不過,莫裡斯也許好騙,但我們絕不會被你騙倒的。」理查一臉怒火。
「我——」她該說什麼?她可沒想到自己會成了一個瘋子的替身!
她不安的目光一一掠過莫裡斯的父母、祖母,還有漂亮可人的黑髮黑眼的珍妮弗,她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恨意。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一直靜默不語,只是看著她的東方男子,她想他就是珍妮弗的華裔丈夫孫曉晨,長相俊逸的他跟珍妮弗的確很搭,但為何他看她的目光……
她蹙眉,是她的錯覺嗎?她似乎在他的眸中看到一閃而過充滿愛意的眸光?
老天,她到底闖入什麼地方?看來是前途多難……
莫裡斯突地將手足無措的她擁入懷中,直視著家中的每一位成員,「我知道你們一直認為是她傷害佩茜的,但那件事依依也說過,是佩茜自己不小心撞倒爐火上的熱水才燙到的。」
「事實根本不是如此!」珍妮弗面帶鄙夷的駁斥。
「或許是,但你們有誰親眼看到是她拿熱水去燙佩茜的?」他口氣也變冷。
「你的意思是佩茜說謊?老天,她當時才三歲多,她會撒謊?」珍妮弗氣憤的瞪著哥哥,「你不該護著她的。」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事實。總之,我要說的是,我要她,而且只要她一恢復記憶,我就要娶她,這點希望你們也要有心理準備。」
「我不答應!」
「我不答應!」
中山美沙跟理查、吳怡靜的聲音同時響起。
莫裡斯僵硬的扯動唇角,「這是我的人生,而依依是我選擇的人生伴侶,我希望你們能祝福我,如果不行,那我也只能無奈接受。」
理查難以置信的看著兒子,「你打算一意孤行?」
「如果你們不願意接受她。」
理查氣得咬牙切齒,「那你可以帶她走了,市區有許多房子隨便你安排,就是別讓她出現在我們眼前。」
「對不起,除了她的老家外,她對這棟屋子是最熟悉了,而她老家那棟舊房子已成危樓,不適合居住,所以我請求你們暫時讓她住在家裡。」
「不行!」眾人的反對聲浪立即出現。
「她需要熟悉的環境來讓她恢復記憶。」莫裡斯的臉色很難看。
「莫裡斯,你不能只考慮到她,這個家庭的全體成員都不歡迎她。」中山美沙冷冷的提醒他。
「我知道,奶奶,但她變了許多,也許是另一對收養她的鄭姓養父母的影響,我不知道,也不打算去猜,但最重要的是我找到她,將她帶回來,從今以後,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
「是嗎?我記得九月時,你還得跟摩根上將去一趟美國,難道也要將她帶著?」
「不,我將申請提前退伍。」
聞言,眾人又是一陣倒抽氣聲。
「我的職務常常得跟著上將四處訪問,上一次,依依是在我前往美國時失去行蹤,這種錯誤我已經犯過一次了,我不會再犯第二次。」他一臉堅持。
「摩根上將提拔你,打算將你栽培成他的左右手,你這樣不是讓他失望了!」理查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對家裡的葡萄酒事業的興趣遠勝於軍中的陞遷,原本就打算提前退伍,這次找到依依,我更該卸下軍職。」他的表情相當平靜。
「既然你都有了決定了,那我們也不必白費唇舌。」中山美沙氣呼呼的起身,拉著吉安的手就往一樓後方的房間走去。
隨著大家長一走,理查夫婦在冷睨兒子一眼後,則帶著抓人抓得緊緊的佩茜一起離開,而珍妮弗拉著孫曉晨往另一邊相通的長廊走去,回到雙併的另一棟別墅。一下子,人全走光了,只剩下莫裡斯跟鄭涵瑜。
半晌遇後。「我……我是說依依真的拿水燙傷過佩茜嗎?」鄭涵瑜喃喃的問道。
他濃眉一蹙,「不,你沒有,你向我哭訴過是佩茜自己不小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要她當那麼差勁的人,她還得考慮一下呢。
「還有,我是瘋子嗎?」她十指交纏著。
「不,你當然不是,只是你個性太害羞,許多心事都往心裡藏,久而久之,就患了憂鬱症。」
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可是他們都不喜歡我,對嗎?」
他苦笑一聲,「失憶的你變聰明了,依依。」
「什麼意思?」
「以前的你大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你並不在乎他人的情緒,不然也只是感到無措。」
「這樣嗎?」看來這個蘇依依跟她的個性真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俯身,將額頭抵著她的,「依依,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
「讓我的家人喜歡你。」
開玩笑吧?從他們剛剛看她的仇視眼神,他們根本恨不得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呢!
她苦著一張臉,「太難了。」
「我知道很難,但他們是我珍愛的家人,而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希望你們能互相喜歡。」
「這——」可能嗎?除非日出西山。
「我會在一旁幫你,一旦解了軍職,我就可以待在家裡,在葡萄園工作,適時的為你說話,但是你也要證明給他們看,你是無害的,你也可以愛他們的,好嗎?」
「我、我盡量試試看好了。」她覺得頭好疼,追求幸福果真是一條漫長的路。
他開心一笑,「我帶你到房間去。」
「我的房間?」
「嗯,在你失蹤的前一年,你是住在這裡的,沒有跟你叔叔、嬸嬸住在一起。」
「為什麼?」
他濃眉一皺,她的問題真的不少,「因為他們沒將你當人,而是一株搖錢樹。」
「什麼意思?」
他喟歎一聲,「你一直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天使,男人見到你莫不趨之若鶩,你叔叔、嬸嬸就利用這一點來賺錢。」
「賺錢?」她越聽是越迷糊了。
他俊臉上難掩怒火,「沒錯,要跟你出去的人,就得給他們幾百塊的法郎。」
她錯愕的瞪著他,「這、這聽來怎麼像是拉皮條的感覺?」
「不,那只是一同出去吃頓飯的費用,而時間都是在我出差的期間,所以在我知道這件事後,我強制的將你帶回家裡,不准他們靠近你。」他當時還狠狠的揍了蘇勝彥,幾乎將他打到半死。
「真的好差勁!那她的父母呢?」
他露齒一笑,「是、你的父母,依依。」
她愣了一下,尷尬的笑了笑,「對,我的父母。」
「你是個孤兒,一出生就讓蘇勝彥夫婦收養,一直到你五歲時,你們才從台灣移民到這裡,從那時候開始,我們成了鄰居。」
她柳眉一擰,突地想到一件事,「對了,你不是說你有好多依依……呃,就是我的照片,我可以看看嗎?」
他微微一笑,「當然可以,我帶你去。」
「嗯。」她點點頭,也暗暗的吁了一口氣,再來,她真的要發奮圖強,讓這一家人喜歡上她,然後,在莫裡斯也愛上這個真正的她後,找個適當的時間好表明身份。
唉,事情真的可以這麼簡單嗎?
「你很開心她回來了吧?」珍妮弗直視著坐在臥房沙發上的孫曉晨,語氣中沒有怒火反而有些哀傷。
一身格子衫黑長褲的孫曉晨十指交握的直視著自己的妻子,坦承的道:「我不知道,她的出現太突然了,我的情緒很混亂,所以剛剛在客廳時,我一句話也沒說。」
「你還在乎她?」她哽咽一聲,眼眶泛紅。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珍妮弗,我跟莫裡斯一樣,幾乎是看著她從一個小女孩蛻變成一個小女人的,她是那樣的細緻、那樣的羞怯、那樣的需要人呵護……」